17 我救不了你

我救不了你

越羲現在不僅想打它，還想把它的嘴封上。

誰家好鬼頂着這麽醜的一張臉，用這種聲音說話？

這不純純讓人倒胃口嗎？

一想到小清好聽的聲音被玷污，越羲就起了殺心。

不過她望過去，這骷髅周身沒有邪氣，應該沒有作惡。

越羲随手從懷裏掏出一張符，道：“把嘴給我閉上！”

骷髅看着她手裏的雷符，張着的嘴努力合上，但因為是骷髅架子，怎麽合都有縫隙。

破屋已經被黑屋淹沒了，陰風陣陣，不知道裏面情況怎麽樣。

那群學生也跟了上來，看到越羲在跟空氣說話，怪異地盯着她。

越羲轉頭問：“你們剛才說還有人在山上？”

為首的男生看起來最靠譜，他回道：“是帶我們來考察的教授，下午她一個人上山了，到現在還沒出來。”

越羲擡手結印，探了一下方位，在東南方向探到了活人的氣息。

“你們的教授沒事，往那邊走。”

說完将一張辟邪符貼在骷髅額頭上，道：“你帶他們去，把人好好帶回來就幫你把符取了，不然……”

骷髅動都不敢動，感覺眼眶熱熱的，但是流不出淚來。

好端端捉弄她幹嘛，人類本就是沒有道理可講又蠻橫的物種。

它做過人所以知道。

怪只怪死了太久，把這事給忘了。

衆人先是被她結印的手勢鎮住，又看到空中飄浮着一張符，有點風中淩亂了。

越羲沒工夫跟她們廢話，沉聲道：“時間越晚山裏陰氣越重，你們的教授現在沒事不代表等下也沒事，別在這耽誤時間了。”

衆人只見越羲在空中畫了什麽，嘴裏念念有詞，然後人就不見了。

一群清澈而愚蠢的大學生呆若木雞，從來沒這麽沉默過。

忽而那符紙動了，一道女聲說：“走吧。”

膽子小的女生顫聲：“它它它……說話了？！”

她前面的女生回頭：“是我說的。時間不等人，先去找教授。”

說完拉着男朋友跟着符紙往小路上走。

膽小女生松了口氣，道：“吓死我了，我還以為那張符說話了。”

旁邊一個男生：“肯定不是啊，那不成靈異事件了嗎？”

剩下三人：“……”

難道今晚發生的事還不夠靈異嗎？真是兩個大聰明。

越羲進了破屋，在角落看到面壁的紀霜，她頭上的大燈泡已經滅了，手機發着微弱的光，上面似乎有東西在快速劃過。

越羲走近，發現她嘴裏振振有詞：“敕敕洋洋，日出東方……太上老君急急如律……呃！令！”

最後一句陡然變了音調，是因為看到了越羲。

沒被鬼吓到，倒是被活人吓了一跳。

看清是越羲後，紀霜像看到了救星，連忙跑過去躲在她身邊。

“道長，你的符太有用了！”

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從稱呼的變化上，可見不是什麽好事。

越羲心道你的驅邪煞咒也挺有用的。

她沒有糾正紀霜的稱呼，道：“待會兒我破開結界，你什麽都別管，只管往外跑。”

紀霜點點頭，又問：“道長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嗎？”

越羲搖頭，唇抿成一條直線。

“我還有點賬要跟它算。”

紀霜也不多問，反正道長法術高強，肯定能全身而退。

紀霜被陰禦纏住，雖然她只覺得視野不清，怎麽都走不出去，但手機卻捕捉到了些什麽。

一開始彈幕還在發：

【剛剛閃過去的是什麽？】

【鬼影？起猛了，再睡一會兒。】

【前面的你別起了，這世上哪來的鬼？】

【那你大半夜看什麽靈異主播？】

【大家別怕，只是一縷幽魂，沒什麽傷害的。】

十幾個“家人”瞬間清醒，呼朋喚友，不一會兒直播間觀衆就上百個了，還在不斷增加。

而紀霜忙着茍命，根本沒空看手機，不知道直播間發生了巨變。

越羲掐指算生門，算了半天算不出來，最後決定使用武力。

憑她的道行，基本上告別智取了，那就簡單點，再簡單點。

雷符在手，她默念咒語，将符紙甩到空中，大喝：“破！”

原本遮蔽視線的濃霧散開，出現一道一人寬的口子，前面正是破屋的大門。

紀霜記着越羲的叮囑，奮力跑出去，還不忘跟越羲道謝。

“道長，謝謝你救我！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好小清美美的。”

她以為越羲只身一人上山，把小清安置在民宿了。

畢竟小清看着柔柔弱弱的，實在不适宜半夜跑出來捉鬼。

越羲沒回她，等她走後，淡淡道：“你把小清藏哪去了？”

濃霧不散，隐在後面的本體朝山上的方向“嗚嗚”了幾聲。

山上傳來清朗的男聲：

“你說她怎麽知道是你把小清藏起來了？”

陰靈：嗚（嗯）

男人笑了兩聲，聲音不大，但穿透力很強。

“因為她是人。”

或許這麽說也不對……

山上的男人面容隐在薄霧裏，一頭銀色長發無風自動。

“小黑，吾在此地待了幾萬年，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看看如今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再贖從前的罪業。

小黑拔高聲音：嗚嗚嗚嗚嗚……！

“不能帶上你，此處靈氣強盛，你繼續修煉。切記，捉弄可以，不要傷人性命。”

小黑蔫了下來，今夜它是一只傷心的鬼，只能獨自買醉。

越羲還等着跟陰靈對峙，結果不一會兒它就走了。破屋周圍的霧氣散去，恢複了本來面貌。

越羲轉頭看去，山上的陰氣整體降了下來，甚至變得稀薄。

那只大鬼想通了？

越羲見它離開得這麽迅速，也無意跟她糾纏，她只想快點找到小清。

走出破屋，不遠處傳來人聲，寂靜的豐山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

“教授，下次不要一個人去危險的地方了，你要是出了事，我們怎麽辦？”

“今天多虧一個好心的……呃……高人指點，我們才能這麽快找到你，下次就沒這麽幸運了。”

越羲也往山下走去，跟小路過來的一行人碰上。

骷髅定着辟邪符，看到它湊上來，越羲硬是從它臉上看到了低眉順眼。

她将符紙撕下來，對它道：“以後別再捉弄人了，不然下次就是雷符。”

骷髅抖抖身子，從旁邊的陡坡上跳了下去。

越羲：“……”

一群學生看到越羲，七嘴八舌地跟教授說她就是那位高人。越羲也看到了教授，長相出類拔萃，氣質溫婉淡然，在一衆學生裏格外突出。

教授率先開口：“你好我是裴映，謝謝你救我。”

越羲自己沒什麽文化，對文化人天生有種尊敬。

她擺擺手：“舉手之勞，不足挂齒。裴教授以後盡量白天登山，不要考察得太深入。”

越羲點到即止，說完幾個縱躍從山頭跳了下去，轉眼就不見蹤影了。

裴映：“……”

學生：“教授你看，我沒騙你吧，這個姐姐真是在世高人！”

裴映沉思片刻，道：“先下山吧。”

道門協會她也有認識的人，怎麽從來沒聽過還有個道法這麽高的年輕女孩？

看來還是人脈不夠廣，回去再打點一下。

越羲之所以走得那麽急，是感應到了小清的氣息。

就是剎那的直覺，好像她們之間被某種東西連接在了一起。

越羲走到一處矮坡，感覺人就在這裏，但她怎麽都找不到。

她結了陣探尋，指的方向就在面前，但前面只有一塊一人高的石頭，周圍是蔥郁的草木。

沒有任何陣法或者結界的痕跡，是再正常不過的地方。

越羲以為自己陣法失靈了，想去別處找，腳剛一擡，心就猛的揪了一下。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好像她正在經歷人世間最悲傷的事情，心被反複拉扯，直到筋骨寸斷，碎成一塊一塊。

她回頭，再次面對那塊石頭，這次石頭跟之前不一樣了，石面洇出了水漬，好像在哭一樣。

越羲鬼使神差将手覆上去，石頭是軟的，裏面一股吸力，将她拽了進去。

腳底打滑，越羲差點一個趔趄跪在地上，穩住身形後，她被面前的場景鎮住。

她站在一塊圓形的白玉石做成的地板上，周圍雲霧層疊，有巨大的青魚和鲲在雲間翻湧。

這塊玉石地板看起很小，卻怎麽也走不出去，越羲走了許久，距離邊緣還是那麽遠。

突然一聲驚雷，頃刻間風起雲湧，周圍的白色雲朵變成了黑色，光線陡然黑暗，只有随雷聲而至的閃電閃過時，才能亮一下。

越羲還沒适應這突然的變化，身邊突然多了很多人，他們有男有女，穿着缥缈的雲衣。

“罪神清和，你犯下彌天大禍，神尊罰你誅仙臺受九十九道雷刑，剔除神骨，你可服？”

聽到這有點耳熟的名字，越羲猛地轉頭看去。

一根長長的柱子上，面色蒼白的少女被泛着金光的鎖鏈綁着，她的白衣已經染了血，神色卻倨傲淡然。

“既是兄長降罰，他怎麽不親自前來？莫不是你們借他的名頭，行自己的陰詭之計？”

先前說話的人沉聲道：“這縛神鎖乃神君法器，若沒有他首肯，誰能喚得動它？”

清和不說話了，眼神落寞難堪，裏面是深深的悲涼。

“叫他親自前來同我說，吾便信你們的話。”

那人似乎有些為難，神尊念及手足之情不願來，若是把他請來，只怕……

“吾來了，你還有何話說？”

清和擡頭看向渝渚，問：“兄長要剔我神骨？”

渝渚面色冷峻，聲音低沉：“你勾結魔族，致使同袍死傷無數，今日剔了神骨，你便再也不是吾族中人。”

清和勾起一縷笑，手松開，緊握的翎刃掉到地上，發出脆響。

“好，既然兄長也這麽認為，那便動手吧。”

如果是那些僞善的仙想算計她，她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只要翎刃在手，就有一搏之力。

可兄長也想讓她死，那便就這樣吧。

清和閉上眼睛，面色平靜。

渝渚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低斂的眸子裏滿是隐忍和痛苦。

倏然他擡起眼，裏面只剩下冰冷和堅定。

他擡手将一道法術打向清和，速度極快。越羲用了畢生最快的速度，擋在清和面前。

但那道術法穿過她，重重擊在清和身上，越羲甚至能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濺在身上，但仔細看卻什麽都沒有。

天柱傾倒，清和身上的縛神鎖失了效力，她直直倒了下去。

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色雲層，電閃雷鳴，狂風如刃。

“不要！”

越羲奮力去抓，什麽都沒抓到。女孩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仿佛被黑雲絞碎了。

越羲沒有任何猶豫，跟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