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拿我獻祭

他拿我獻祭

越羲感覺腦子裏的陰霾被抽走，變得清明無比。

“我們進幻境了？”

她邊問邊擡手結印，将廟困在陣法裏，避免它突然魔化或者出現什麽怪物，打她們個措手不及。

小清站在她旁邊，臉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好幾次，還是小聲問：“你什麽不記得了嗎？”

越羲将陣法打出去，形成了一層透明的罩子罩在廟上，然後回頭問小清：“只記得好像去了什麽地方，具體發生了什麽想不起來。”

小清表情有些落寞，很快又有些慶幸。

不記得也好，不然以後怎麽相處？

越羲肯定不知道，自己對她存着這種心思。

小清還是對替身這件事耿耿于懷，但她心思單純，覺得能陪在越羲身邊已經很好了。

不知道那位發生了什麽事，想來應該是可望不可即的人，否則越羲不會只能在夢裏跟她相見。

“發生什麽有趣的事了嗎？”越羲問。

自己跟小清都沒受傷，那裏面應該沒有危險，可小清表情又不對，好像有話想對她說的樣子。

小清搖搖頭，沖她甜甜一笑：“沒有，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

越羲摸摸她的頭，眼神溫柔：“那就好。”

小清感受着頭上的溫度，心想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做人不能那麽貪心。

這邊她倆姐妹情深，那邊摔了個夠嗆的紀霜才被裴映拉起來。

她瘸着腿走到越羲面前，道：“道長，要不咱們還是先想想，該怎麽出去吧。”

越羲看着她，問：“你怎麽也來了？”

紀霜拍拍身上的土，道：“我看你來掉下去了，我也跟着下來了，本來是想來找你們的，結果降落地點有偏差，我被一個人投放到了一片竹林裏，遇到了裴教授。”

越羲又問裴映：“教授，你有沒有看清抓你來的東西是什麽樣子？”

尋常道行不深的陰物人類是看不見的，畢竟人身上有火，且自然受到天道的眷顧。

譬如昨天在豐山，學生們就看不見那骷髅。

但從今天早上蔣玉的描述中，她切切實實看到了鬼，那就說明那鬼已經修煉到了一定程度，不怕人身上的火了。

裴映仔細回想了一下，說：“當時天太黑了，我只看到了一道黑影，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越羲又問：“你醒來就在竹林裏嗎？”

裴映點頭：“嗯，醒來就在竹林裏，一直在林子裏轉悠但出不去，後來就遇到紀小姐了。”

學生們在另一個鬼域裏，而裴映醒來就在這裏，看來這裏得的邪物的确不止一個。

廟裏發出嗡鳴，很快鐘聲想起，每一聲都在撞擊越羲設置的法陣，有什麽東西想要從裏面出來。

越羲讓她們後退，咬破手指繪了一張雷符，施加在法陣上，撞擊的力度陡然弱了下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還差一點我就能離開這裏了，快點放我出去！”

邪靈怨氣很深，廟裏往外逸散黑霧，很快就把整個廟吞噬了。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黑霧還在擴散，雷符引來天雷，一下喜愛劈在廟上，邪靈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一定要報仇，否則死不瞑目！”

見硬闖不行，它開始示弱。

黑霧不再彌漫，廟裏隐約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

“他拿我獻祭，獲得平步青雲的機會，享受了這麽多年的榮華富貴，我一定要殺了他！”

邪靈怨氣每說一句，怨氣就往外逸散，話說完廟又快被黑霧籠罩，可想而知怨氣有多重。

除了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裴映，其他人已經猜到她的身份了。

“你邪氣這麽重，想來這些年應該作惡多端，我不能放你去報仇。”

越羲手指夾着黃紙，決定送她一個灰飛煙滅。

邪靈連忙道：“高人手下留情！這些年來我殺的都是忘恩負義，心思惡毒之人，他們想效仿張建華，拿妻子或者女朋友獻祭，獲得榮華富貴。”

“可你今日捉來的是無辜之人，而且你還想殺了我們，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放你為禍人間。”

“那是因為它說我沒時間了，如果不盡快拜托浮玉山的束縛，很快我就會被吞噬，永遠留在這裏，所以我才盯上了山下的人。我一心想要報仇，只要能報仇，就算讓我魂飛魄散我也甘願！”

越羲捕捉到一個關鍵詞，問：“‘ta’是誰？男的還是女的？活人還是死物？”

邪靈不吭聲了，仿佛在害怕着什麽。

“你是被肉身獻祭，按理來說當時就應該魂飛魄散，但你至今還‘活’着，且成了修為不俗的邪靈，如果沒人幫你，你是斷然做不到的。不說也行，那就嘗嘗我的超度套餐吧。”

紀霜伸出腦袋，問：“道長，什麽是超度套餐啊？”

越羲難得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度化符加往生咒，誰用誰知道。”

說罷捋了一下手裏的黃紙，黃紙随風飒飒作響，人聽了沒什麽，鬼聽了瑟瑟發抖。

“手下留情！我說，我都說！”邪靈直接給跪了。

廟裏的陰氣徹底散去，像投影一樣，出現了畫面。

一對年輕人爬到了半山腰，女孩臉蛋紅撲撲的，額角滲出了汗水。

“确定是在這裏嗎？不會是騙人的吧？”

男孩摸了摸女孩的臉，溫柔的替她擦汗。

“信則有不信則無，咱們誠心祈禱，相信會出現的。”

女孩笑着嗯了一聲，然後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男孩看着她，眼裏閃過一抹幽光，雙手合十閉上眼，嘴裏念念有詞。

過了一會兒，男孩睜開眼問女孩：“小靜，你真的願意為了我做任何事情嗎？”

小靜睜開眼看她，眉目溫順，“願意。”

得到她的回答，男孩笑了，只不過笑容看起來陰險詭谲。

“你真好，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說着把女孩往後一推，那座廟憑空出現，女孩被吸而來進去。

男孩又誠心的拜了拜，眼神狂熱到赤紅一片。

“我拿最重要的東西跟你交換，你一定要說到做到！”

廟閃了一道白光，好像跟他達成了什麽交易。

之後是小靜視角，她的肉身被蠶食殆盡，被煉化成了邪靈，日複一日吞噬貪欲和妄念，仇恨越來越深，最終成了現在這樣。

“是那東西誘惑你害人的？”

小靜眼神迷茫，道：“不是，我是自願的，因為我要變強，要報仇！”

越羲看完，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要說這女孩也是個苦命人，但絕非無辜，她身上還背了幾條人命。

那些上山之後摔斷了胳膊腿的人，一年兩年或許沒事，四年五年可能身體就不行了。

再之後呢？死了。

小靜不停的磕頭，身體縮在一起，看起來非常卑微。

“道長，我不求您放過我，我只求您允許我去報仇，報完仇我自然會來任你處置的。”

“你修為不夠，離開這廟的庇護，很快就會灰飛煙滅。”

都不用她出手，直接就化為飛灰了。

小靜十分堅定，道：“就算這樣，我也無怨無悔。”

越羲嘆口氣，轉身看其餘三人，紀霜是有點想看渣男付出代價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影響越羲的判斷，拉着裴映擡頭望天。

“今晚月色挺好的哈。”

她們還在邪靈的幻境裏，月亮都是些虛的，沒一點美感。

裴映沉默了幾秒，回道：“是挺好。”

小清看了看小靜，小聲問越羲：“如果放她去報仇，會對你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嗎？”

她永遠優先考慮越羲，且無條件站在她身後。

越羲笑道：“沒有。”

她已經被逐出靈隐觀了，現在屬于一介散修，什麽故規矩都不用遵守。

只是……

越羲看一眼小靜，道：“你先把我們放出去，然後再細細說一下那個幫你的東西。”

越羲覺得，比起邪靈，那東西才是真正難對付的。

正在小靜要說的時候，越羲突然聽到一聲呼喚。

她轉身把一張雷符交到紀霜手裏，道：“學生們可能出事了，我去就他們，你們先出去。”

說完攬着小清的腰，桃木劍在空中一劃，人就不見了。

紀霜拿着雷符，小心翼翼的問小靜：“道長走了，你不會對我們怎麽樣吧？”

小靜搖頭：“不會的，我送你們出去。”

說完廟裏閃出一陣白光，兩人面前的場景就變了。

紀霜睜眼發現在半山腰的破廟前，裴映正在找着什麽。

“裴教授，你找什麽呢？”

“剛才忘了讓她把我留下，我要去救我的學生。”

紀霜無語。

有時候覺得裴映活的很通透，有時候又覺得她很固執，像倔強的驢。

“行了行了，你快歇歇吧，你去了只能給道長添亂，我們在這等着就行。”

“可是……”裴映很擔心自己的學生。

紀霜把她按到石階上，從背包裏拿出吃的。

“你又不會道法，除了跑得快，還有什麽用？我們要相信道長，她絕對會把你的學生們安全帶出來的。”

裴映漸漸安心，接過她手裏的面包，拆開吃了起來。

紀霜看她幹嚼，有點難以下咽，拿出半瓶水。

“只有半瓶我喝過的，你不嫌棄就喝吧。”

裴映接過去，擰開瓶蓋喝了起來。

“謝謝。”

紀霜晃蕩着一條腿，笑起來。

“不客氣，你只要記得把你的錢分我一半就行。”

裴映看着她的側臉，被她眼裏的笑意感染，唇角微微勾起。

越羲到了學生們跟前，發現他們縮在一起，面前站着一個七竅流血的鬼。

辟邪符甩出去，那鬼直直倒了下去，摔個狗啃泥。

學生們飛速跑到她身後，灰敗的臉上重新有了色彩。

“道長，你終于來了！”

高揚差點跪下去，表情十分誇張。

越羲看了眼當前所在的地方，跟小靜的鬼域比起來，這個就小兒科多了。

“你把他們抓到這來，是想幹什麽？”

“只是想讓他們陪我玩兒。”

鬼栽在泥裏，說話有些含糊。

越羲把符收回來，等它起來之後問：“怎麽死的？”

“摔死的。”

看起來确實像，而且這傻勁，從山上摔下來這個死因很合理。

“為什麽不去投胎？”

“這裏住着一個可怕的大家夥，我不敢出去，怕被吃掉。”

越羲無奈，又傻又膽小，怪不得被小靜欺負。

“那個可怕的家夥已經被我趕走了，你不能繼續留在這裏了，去地府投胎吧。”

小鬼又說：“我找不到路。”

它低頭對手指，還委屈上了。

越羲無奈，繪了一張超度符，念咒燃掉，小鬼就被引向了一縷青煙。

“魂歸蒿裏，前塵盡忘……”

青煙飄散，小鬼已經不見了。

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越羲淡淡道：“走吧，你們教授在外面等你們。”

說完桃木劍一劃，眼前光影變幻，很快就到了破廟前面。

學生們看到裴映，差點喜極而泣。

來這裏考察不過短三天，卻已經經歷了兩次驚心動魄的事，這是何等的“幸運”。

越羲将破廟裏的怨氣淨化掉，讓小靜得意擺脫她的束縛。

小靜跪地磕頭，感激的痛哭流涕。

“別高興的太早，你這身軀最多只能維持兩天，要是兩天之內報不了仇，只能含恨而終。”

說着用指尖血混合朱砂虎點在小靜眉心，又說：“這是禁制，如果你傷害無辜的人，會立刻魂飛魄散。”

小靜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害人。

一行人邊往山下走，越羲邊跟小靜了解她所說的那個“ta”。

“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麽，只覺得它好厲害的樣子。能一眼分辨出那些上山的游客，那些是心思不純的，而且它能讓那些人在夢中死去，然後成為我的養料。”

“它說只要我乖乖聽它的話，就讓我變成魔，到時候就能來去自由。”

魔？

越羲腦中閃過什麽，突然想起女主清和就是魔，而且還是非常厲害的那種。

會不會跟清和有什麽聯系？順着這條線索找的話，能不能找到清和？

越羲心思微動，畢竟她下山就是為了抱清和大腿，改變自己炮灰的命運。

但小靜除了這些，再沒其他有用的信息了，而且經過她們今天這一鬧，那東西短期內應該也不會現身。

小靜思索許久，又說：“我還聽它說過，什麽‘魔尊快醒了，得加快速度’之類的話。”

“什麽時候說的？”

“我剛死的時候說過，後來偶爾也說過。”

越羲皺眉，覺得事情不簡單。

二十幾年前就說快醒了，可她得到的信息是，現在這個時候清和才剛醒不久，她蘇醒的這麽慢嗎？

那東西究竟是什麽？跟清和又有什麽關聯？

越羲覺得腦子亂哄哄的，怎麽也梳理不出清晰的線。

到了山腳下，小靜辭別衆人，又感謝了越羲一番，然後朝茗城主城方向去了。

其他人回到民宿，一個個身心俱疲，連話都不想說。

大家決定先回房間梳洗一下，再去吃飯。

越羲和小清回到房間，越羲問小清：“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小清看着她紅潤的嘴唇，腦子裏莫名浮現幻境中的那些記憶，臉唰一下就紅了。

“我……我先！”

她手忙腳亂的打開浴室走進去，“啪”的一下把門關上。

越羲無奈一笑，心道這孩子今天怎麽了。

忽然腦子裏劃過什麽，随後越來越多的記憶湧出，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不是吧？！

茗城最貴的高檔小區內，張建華正跟保養的嫩模厮混完，大字型躺在床上抽煙。

嫩模出去倒水，她前腳剛出去，整個房子裏的燈就熄滅了。

窗簾突然無風自動，還有怪異的聲音響起，聽着怪瘆人的。

在這詭異的氛圍中，門口出現一個黑影，好像是一個披着長發的女人。

張建華以為是嫩模在跟她開玩笑，輕聲呵斥着叫她別鬧了。

黑影沒有回應，在門口站了十幾秒，然後從門口移動過來，越來越靠近他。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只有長發在随風飄揚，張建華漸漸感覺不對勁，掐了煙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四周每個角落都看了，什麽都沒有，只有窗簾還在飄動着。

張建華松了口氣，暗道自己最近太累了，都出現幻覺了。

他沒有去開燈，而是重新躺下去，還沒完全躺下就僵住了。

後背有東西在硌他，冰冷滑膩，讓人心底生寒。

他忍着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猛地轉頭看去，面前的景象讓他兩眼一黑。

一張蒼白死灰的臉，在他回頭時咧嘴一笑，露出黑洞洞的牙齒和深不見底的喉管。

“親愛的，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小靜啊，我回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