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出乎意料的場面
出乎意料的場面。
冷氣風很大,蘭頌因為爬了幾層樓梯,背後冒出的汗此刻一冷下來,愈發難受。
他站在宴會廳的門口,臉色蒼白至極。保安見狀,不由得緩聲道:“這位先生,如果您是來參加宴會的話,那麻煩您出示邀請函。”
蘭頌愣愣地重複他的話:“邀請函?”
保安點頭,“是的,今晚藺總給所有來賓都發了邀請函,您肯定也有吧?”
他哪有這種東西?
蘭頌想起,那晚藺希摟着他,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到時候你跟我一起進去就行了。”
明明,藺希自己說要來接他,然後帶着他一起進場給他媽媽慶生的呀……
許是蘭頌的表情太過僵硬,保安開始懷疑對方的身份,“先生,麻煩出示邀請函。如果沒有的話,還請您別在這裏逗留,今晚是私人宴會,藺總交待過,閑雜人等不能在這邊。”
閑雜人等?蘭頌後知後覺地捕捉到這個詞,只覺得荒誕至極。
他明明是藺希的愛人,他還要上臺給愛人的母親演奏,他……他怎麽就變成了閑雜人等?
蘭頌攥緊琴盒帶子的五指因用力而泛白,在這一刻,他腦子裏都是藺希那晚的話,雙腳仿佛自己有意識般,徑自往前走。
保安瞪大眼睛,他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個漂亮柔弱的男人竟然敢硬闖?
他黑着臉,當下就怒喝:“喂,你要幹什麽!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氣——”
千鈞一發之際,清冷的女聲打斷了他的動作,也讓蘭頌發熱的腦子霎時冷了下來。
“等等,這位先生确實是來參加宴會的。”穿着黑色西裝裙的女人從裏面走出來,她看向保安,“他也是客人,我來帶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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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保安見到來人,果斷側過身子,讓出路來,态度極為恭敬。
畢竟,眼前這位可是藺總的貼身秘書,她的話,也就等于是藺總的意思。
琳達将蘭頌的狼狽納入眼底,依舊用着那副毫無波瀾的聲音道:“蘭先生,藺總讓我來帶您進去。請。”
蘭頌木然跟在女人身後。此時宴會廳內已然熄了燈,唯有前方舞臺上亮起聚光燈,司儀說完開場白,在介紹暖場的嘉賓了。
他們這會進場,幾乎沒人注意到蘭頌。
蘭頌忍不住叫住琳達,“阿希在哪?為什麽我打了那麽多電話,他沒接,你也沒接?”
“藺總已經在主桌入座了。至于您的第二個問題,藺總交待過,遲些由他親自來告訴您。”
說着,她停住腳,雙手一擺,直指前方的空座,“藺總說,請您在這桌入座。”
蘭頌比任何人都清楚,藺希的秘書仿佛能像AI仿生人一樣,說話做事永遠一板一眼。可看見這座位,他難以置信地反問對方:“等等,我不是該和阿希坐一起嗎?”
琳達道:“主桌已經坐滿了,現在,只有這桌有空位了。”
“怎麽可能……”蘭頌喃喃念着,可琳達仿佛沒有耐心,只是朝他颔首,随後便離開了。
雖然大部人都被舞臺上的表演吸引住,可借着昏暗的光,旁邊仍是有人不斷看他。
蘭頌只能先坐了下來。
這張桌子上都是些中年面孔,而且,他們看着他的眼神也帶着冷漠與探究。
伸手将琴盒往腳邊攏了攏,蘭頌探頭望向主桌那邊,可隔得太遠,他只看到攢動的人頭。
阿希……
他跟這張桌上的其他人都不認識,可那些人卻像一個圈子似的,侃侃而談。
蘭頌很快從這些人的交談中,知道了他們的身份:藺夫人家裏的管家與廚娘、傭人們。
好冷。
他握住自己雙臂,只覺得這宴會廳內的冷氣拼命往他衣服裏鑽,難受極了。
就在這時,臺上暖場的歌手朝衆人鞠躬,司儀請今晚的主角上場——
身穿黑色西裝的俊美男人,擁着華麗高貴的中年女子,在一片掌聲中款款上臺。
男人從司儀手裏接過話筒,“剛才,餘女士跟我說,今晚看見這麽多貴客莅臨,她又開心、又感動。但我跟她說,我跟你的心情可是相反。”
他特地頓了下,在場不少人面帶驚訝,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可是,悅耳的男聲下一句卻是——
“我這裏可酸得很!”
男人按着自己胸口,嘴角的笑随性又懶散:“若不是餘女士的面子,單憑我藺希一人,今晚哪請得動諸位?”
“所以,來,這杯敬大家!感謝大家今晚在百忙之中,來參加我的母親餘婕女士的五十三歲生辰宴!”
他接過司儀遞上來的香槟,朝着衆人敬酒。頓時,臺上口哨聲、歡呼聲不斷。
蘭頌遠遠看着,心中又甜又酸。
這就是藺希。
風趣、幽默,他在的地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掌控全場。
他總是習慣仰望自己的男人,感到無比自豪。藺希是天生的發光體,在哪都倍受矚目。
臺上那兩張頗為相似的面孔,一唱一合,這對母子向全場致謝,現場掌聲雷動。
很快,表演繼續,服務生開始上菜了。
蘭頌一點胃口都沒有,視線一直停留在主桌那邊。向壽星敬酒的客人絡繹不絕,他盯了好一會兒,終于,一道高大的身影從人群裏走出。
蘭頌趕忙起身,他的動作太快,不小心碰到手邊的油碟,白色袖口濺上一灘醬油,惹來同桌其他人異樣的眼光。
可蘭頌顧不了了,他趕忙追了上去。
——
就算放眼全國,龍城大酒店也是擠得進前三的五星級大酒店。衛生間裏,不但瓷磚亮得能當鏡子,就連空氣中都飄散着淡淡的茉莉香味。
蘭頌推開門時,站在洗手臺前的男人正好擡頭看向鏡子,二人四目相對。
好看的唇抿得更緊,蘭頌有一肚子的話想問、想說。可是,鏡子裏的男人眉眼彎彎,當即就道:“這衣服果然适合你,你這樣真漂亮。”
“阿希!”蘭頌不滿地嚷道。
藺希慢條斯理地抽開紙巾擦手,動作優雅。轉過身後,他走到情人面前,雙手握住底下略顯單薄的肩。
他比蘭頌高半個頭,垂眼,正好瞧見這張柔弱美麗的臉。
此刻,這張臉上寫滿委屈。
伸手捏起蘭頌的下巴,藺希輕笑:“你生氣是應該的。只是,剛才我真的有個重要的客人。手機我因為下午開會調靜音了。琳達那邊你也知道,我工作時,她們也不敢打擾我。”
他一開口,蘭頌有很多問題只能咽回去。
藺希的解釋是有道理,可是……
蘭頌還想說話,男人捋過他貼在耳邊的碎發,“好了,剛才我一見到你的信息,不是立刻讓琳達去門口去接你嗎?”
“但那個位子——”
“位子怎麽了?”藺希盯着他,“跟你坐一起的,可都是跟着我媽多年的‘老人’了。我媽非常信任他們,你待會多跟他們打好交道。”
蘭頌雙手攀住男人的手臂,他很想說些什麽,但是對上男人的眼睛,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最終,他只能點了點頭。
他這般溫順的模樣讓藺希很是滿意。
“真乖。作為獎勵,想要什麽禮物?”
在禮物方面,藺希向來極為大方。
“我……不知道。”蘭頌讷讷說着,他只是拉住藺希,眼底透着希冀:“待會我還要上臺表演……”
這瞬間,藺希表情微怔。很快,他輕拍着蘭頌的手,說道:“不用了,今晚臨時有位客人要上臺,也是拉小提琴,所以你可以歇歇。”
怎麽會這樣……
蘭頌只覺得一切亂糟糟的,他下意識追問道:“那你媽媽呢?我應該去跟她說聲生日快樂吧?”
“我已經代你跟她說了。”藺希順手替他拉直禮服的袖口,視線停留在那顯眼的醬油色,“現在那些世叔伯母們正圍着她,待會怕是人更多,你向來不是不喜歡這種熱鬧場面嗎?”
“所以,別難為自己了。”
蘭頌下意識用手遮住那塊難看的污漬,“不為難”三個字卻說不出來。如此狼狽的他,就算站在藺夫人面前,也不知道人家會怎麽看他……
藺希的眼宛若看穿他所有心思,輕笑:“心意到了就行,待會散場後我讓琳達送你回去吧。”
“不,”蘭頌想也沒想說拒絕,此刻,他心裏頭堵得難受。
“我不用她送,我……”
蘭頌盯着眼前的男人,有無數話想說出口,可是,他知道,藺希喜歡他乖巧聽話。
末了,他只是低低道:“剛才來時太趕了,我有點難受,想先回去。”
藺希沒再追問,只是體貼地道:“行吧,那我讓人送你先回去。”
“嗯……”
最後,蘭頌在一片歌舞歡笑中,默默背起琴盒出了宴會廳。
“各位,今晚注定是充滿驚喜與祝福。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隆重請出這位特別來賓——享譽全球的提琴王子喬寧先生!”
聚光燈下,身穿白色禮服的青年合上眼,琴弓劃過弦,舒緩悠揚的曲調從他手中傾洩而出。
藺希注視着臺上這抹高貴優雅的身姿,五指随着這首《G弦上的詠嘆調》輕點桌面,打着節拍。
昏暗燈光中,琳達悄聲來到他身邊,“藺總,杜平已經将蘭先生送回去了。”
藺希目光不離臺上,嘴角噙着笑,“知道為什麽不讓你送嗎?”
琳達眼神黯了黯,“抱歉,這件事是我處理不當。”
“我每年花一百萬請你,是要你來給我解決麻煩的,不是我得事事自己費心。”
琳達臉上掠過難堪,“真的很抱歉。藺總,我沒想到蘭先生他能自己過來。”
“行了,”藺希打斷她,臉上還挂着笑,聲音卻陡然冷了下來,“他現在有些小脾氣,你知道該怎麽辦吧?”
“知道,”琳達應道:“藺總您放心,這次我會處理好的,保證蘭先生不會有任何不滿。”
“嗯。”藺希一個眼神,琳達馬上往旁邊退開。
她隐身于黑暗中,目光掃過臺上那位漂亮高貴的小提琴家,随後劃開手機開始為自己的失誤善後。
今天的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
無論是這位突然回國的喬先生,還是竟然會私自來到現場的蘭頌。
兩小時前,她的老板臨時接到這位貴客,就把蘭頌給忘了。過了時間點,老板的意思是人既然沒來,那就算了。
她也以為,按照那位蘭先生那種溫順聽話的性子,肯定只會乖乖在家等她的電話,不會擅作主張。可沒料到,他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在沒車的情況下,竟然從那麽郊區的別墅趕了過來。
确實出乎她的意料。
琳達非常清楚老板對于這只金絲雀的态度,他只是享受回到別墅時美人的溫柔與體貼。所以,任何影響這種生活的因素都應該被解決。
看着手機上已經下單的昂貴禮物,琳達安心鎖上屏幕。
那位蘭先生的小脾氣完全不足為懼,畢竟,過往無數次經驗證明:只要他們老板送些可心的禮物,那只金絲雀又會乖乖的。
以前是這樣,這次……也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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