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生氣了……
他生氣了……
臨近夏天,屋裏早早開了冷氣。此刻,氣氛也像被冷氣凍住了。
蘭頌與藺希四目相對。
他抖着唇 ,過了許久,才一字一句說道:“今天,那個叫金榆的女人說,你跟喬寧以前很好,好到甚至被認為是一對……”
“你這是在質問我?”藺希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三四分。蘭頌卻知道,他是生氣了。
藺希生氣時,就會不自覺壓低聲音。但是以往,這種态度只會用在別人身上。
蘭頌下意識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搞清楚。”
男人依舊保持着擡眼看他的姿态,卻沒有開口。平日裏,藺希雖然風趣幽默,可當他不說話時,渾身散發的那股威嚴能教人發顫。這也是外界傳言他喜怒無常,并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無形的壓力像山一樣壓在蘭頌身上,他只能硬着頭皮,坦言:“那晚你讓他上臺了對嗎?阿希,我只是覺得難受。”
明明說好的,那晚上臺演奏的人是他才對。
藺希眼底掠過一絲不耐,他站起身,半垂着眼看向委屈的情人:“那女人說的沒錯。我以前确實跟喬寧關系不錯,可那又如何?”
“那天晚上,他特地來參加宴會,又主動提出要上臺。你既然知道他,也應該知道他的身份。我媽以前就認識他,我沒有理由拒絕他的提議。
“可是……”
蘭頌喃喃道,卻被男人打斷,“再者說了,那晚你能夠上去嗎?”
他渾身一震。
那晚……他确實沒辦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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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遲到了,而且,他的禮服也弄髒了。
可是,他明明可以準時進場的呀……
蘭頌眼睜睜看着愛人,眼底漸漸盈滿水光。這一幕卻如同利箭直接射中藺希的心。
莫名的,向來無所畏懼的藺大總裁移開眼。焦躁沉甸甸壓在他心頭,他抻了抻領口,将這一切歸結在不懂事的情人身上。
“小蘭,你最近是怎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老揪着不放又有什麽意思?”
他看着蘭頌蒼白的臉,忽然又覺得有些陌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的蘭頌向來最為乖巧溫順,就算有點小脾氣也很好哄,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
這話讓蘭頌臉色瞬間慘白,他隔着水氣看向藺希,聲音搖搖欲墜:“阿希,你讨厭我了嗎?”
藺希正想回答,可對上這樣泫然欲泣的臉,霎時又停住。
蘭頌眨了眨眼,透明的淚順着臉龐劃下,瞬間沾濕了衣領。“可我真的很難受,你不知道,為了那晚,我已經練了大半個月的琴。我以為你是真心想帶我見你媽媽,到時候我上臺為她演奏,她會喜歡我的琴聲,喜歡我的。”
為了那一晚,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可這一切,到頭來卻給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曾經與藺希關系很好的人。
“我的确答應過要帶你見我媽,由始至終,我都沒有騙你。但是,當時确實有意外。”
眼前這人眼淚掉得更兇了,藺希只覺得這些淚水像是蘭頌的武器,令他胸口愈發沉悶。
“算了,跟你說也說不明白。我走了,你自己先好好冷靜。”男人撈起剛才被對方挂起的外套與手提電腦包,重新換上鞋子出門。
“砰”一聲,門被關上。
蘭頌茫然繞過沙發,坐在了藺希剛才的位置。他面前的茶幾上,杯裏的紅茶仍殘存溫度。
他的愛人,從進來到離開,還不到一杯茶的時間。
蘭頌握緊茶杯,死死咬緊下唇,直至唇邊沁出鮮血。
不久後,屋裏傳來杯子破摔的聲音。
* * * *
“藺總,已經查清楚了。昨天在聚星會所跟蘭先生交談過的,是您高中的同班同學,華富集團的金榆跟紫林紙業的周曉珠。根據會所裏的人反饋,金榆主動跟蘭先生說話,不過他們交談的時間很短,而且看起來蘭先生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琳達等着藺希的跨國視頻會議結束,立馬向上司彙報。這是上司昨天夜裏十二點多發過來的任務,她今天一大早就調查清楚了。
“金榆?”藺希微眯起眼,好不容易才想起那張濃妝豔抹的面孔,“她認識小蘭?”
關于這點,琳達也了解過:“之前您跟蘭先生在城西‘拉菲爾’法式餐廳吃飯,就遇見過她。”
在藺希的記憶裏,這位女同學幾乎與刁鑽潑辣劃上等號。他冷冷道:“所以,她吃撐了是吧?敢在小蘭面前胡說八道。”
琳達:“這個就不清楚了。”
昨夜興沖沖回別墅,藺希原本是念着蘭頌最近受委屈了,想多陪陪可心的小情人。
可結果呢?
鬧了個不歡而散,他趕着夜色回了公司。
別提多憋屈。
他讓身邊的人別在蘭頌面前提及喬寧,倒沒想到,自己城牆內防得緊,城牆外卻讓金榆放了把火。
當然,藺希的作風向來都是“他不爽了別人也要倒大黴”。
“我記得,華富的債務還沒還清是吧?”幸得這位“老同學”,他才想起這事。
琳達愣了下,随即立刻回答:“是的,華富今年的債務将近5個億,天揚是最大的債權方。”
“既然這樣,”藺希把玩着手裏的鋼筆,淡淡地道:“通知法務那邊,盡快讓華富那邊把錢還了。當然,消息要傳揚出去,免得讓人以為我們天揚慈善機構,可以欠錢不還。”
琳達拿筆的手頓了下。
以天揚現在的體量,要是對外宣布公開要華富還債,恐怕其他債主早就坐立難安提前上門讨債。華富那種小集團,原本或許還能茍延殘喘一陣,這下只能宣告破産了。
上司輕飄飄一句話,就提前結束了一家企業的生命。
不過,搞金融的向來都是吃人不吐骨頭,尤其是她眼前這位。
“好的,藺總。”
有人倒黴,藺希胸口那堵惡氣總算舒緩了些,連轉筆的動作也輕快許多。
琳達記錄完,又道:“藺總,還有一件事。昨天蘭先生在聚星會所那裏,除了金榆和周曉珠,還遇到另外一個人。”
“嗯?”藺希輕哼一聲。
“是蘭康年的助理,陸白。”
轉動的筆驟然停住,藺希有些意外。陸白這個名字他沒聽過,倒是蘭康年。“小蘭跟他弟弟,不是早就沒聯系了?”
蘭這個姓在龍城社交圈并不常見。最為人熟知的,還是“傲蘭集團”的蘭家。但是比較少人知道:傲蘭集團現任董事長有個哥哥。
當年藺希也是在救了蘭頌之後,才知道蘭家還有這麽個特殊存在。
“是的,這些年蘭先生确實沒跟蘭康年聯系過。這個陸白我已經調查過了,他是英國華裔,四年前回國後入職傲蘭集團。他跟蘭先生以前是高中同學,大學也同校,不過不同專業。”
同學?
藺希挑了挑眉。
當年他留蘭頌在身邊時,有特地找人查過,蘭頌的背景很簡單。
母親是英國華裔,知名小提琴家。二十多年前,蘭頌的父親蘭建國落魄時,在英國就跟這位單純美麗的小提琴家好上了。後面女方生下孩子後,蘭父回國又傍上當時知名的豪門千金,索性把遠在英國的母子忘了,在國內娶了豪門嬌妻,還生了個兒子。
直到二十多年後,蘭頌母子回國,可惜蘭建國又突然心梗去世,蘭頌的母親悲傷過度跟着殉情,留下蘭頌一人面對蘭建國的正妻與弟弟。
藺希遇見蘭頌時,對方正被蘭康年的人推進下水道裏。如果不是他伸出援手,蘭頌恐怕早就出現在報紙的某個角落,成為待人認領的無名男屍了。
這三年來,蘭頌從來沒提過關于蘭家、關于蘭康年的任何事。
現在卻冒出個同學?
琳達瞧出上司不悅,可她也只能繼續報告:“上回您要我查的,是誰将生日宴會的報道發給蘭先生,就是這個陸白。”
她頓了頓,又道:“而且,據調查回來的消息,陸白他以前追求過蘭先生。”
* * * *
窗外陽光明媚,街口紅綠燈處車子來來往往,行人卻只剩些許推着嬰兒車的婦女,還有老人或孩子。
下午三點,這時間段正是社會最繁忙的點。年輕人要上班,學生要上課,唯有蘭頌望着落地窗對面的“天揚金融”四塊大字LOGO,愣愣出神。
按往常這個點,他應該午睡起來,然後看書、練琴,接着就是做晚飯。
可是,藺希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蘭頌握緊手裏的杯子,裏面咖啡早已失去溫度。
其實就算坐在這裏,他也看不見、等不到藺希。以藺希的身份,就算有出門也會是到負一層的車庫坐車。
但蘭頌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三年來,藺希第一次發這麽大的脾氣。他們在一起不是沒有過小争吵,但蘭頌向來都很好哄。就算,他心心念念計劃好的旅行被臨行爽約,他頂多也是生下悶氣,等到男人回到家裏,跟他解釋因為工作繁忙才不得不取消行程,他也會諒解對方。
藺希是他的英雄 ,他愛他,也相信他,包容他的一切。
可這次,他不過是想問個清楚。
藺希為什麽要生氣呢?
蘭頌垂着頭,正對着咖啡失神。這時,一道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蘭頌,你在這兒幹什麽?喝下午茶?”
蘭頌擡頭,就見男人提着公文袋,笑意吟吟站在自己桌前。
“那你又為什麽會在這兒?”他面無表情看着對方,“陸助理。”
陸白徑自在對面坐下,“我到附近辦點事,在外面就看到你了。”視線掃過蘭頌手裏的東西,他微眯起眼,只道:“卡布奇諾?你以前不喝這種膩得要命的玩意。”
放開杯子,蘭頌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以前不喜歡,不代表現在也不喜歡。人是會變的,陸白。”
他拿起旁邊手機,淡淡說道:“我要回去了,你自己慢慢喝吧。”
陸白當然跟了上去。他在咖啡店門口攔住這位美人,“你是要回城東的別墅嗎?”
“是。”蘭頌低頭打開APP,試圖叫車。可寬厚的手直接擋在手機屏幕上,“你那地方很難叫車的,又遠又偏,坐我的車吧,我送你回去。”
蘭頌擡頭正想拒絕,可低沉的聲音又道:“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我沒興趣——”
“我想,你該不會忘記當初我倆的約定吧?”
蘭頌臉色微沉。
* * * *
黑色賓士繞了十多分鐘的盤山公路,才來到位于半山腰的別墅。
陸白說的沒錯,像這麽偏遠的地方确實沒有司機會接單。蘭頌今天出門,并沒有跟琳達說,而是自己走了将近四十分鐘的山路才打得到車。
車子四平八穩在別墅門口停下,蘭頌直接推開車門,可就在這瞬間,駕駛座上的男人拉住他。
“蘭頌,我還是那句話,你會後悔的。”
蘭頌抽回手,表情不起一絲波瀾,“後不後悔是我的事,但是,請你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說罷,他轉身就走。
“看來,絕情這點,倒是一點都沒變。”坐在車裏的男人挑眉看向眼前豪宅,露出危險的笑。
随即,車子引擎發動,很快便調頭離開。
今天雖然沒幹什麽,可蘭頌卻覺得很累,木然打開門,下一秒,他愣在當場。
陽臺那邊竟然有人!
蘭頌心怦怦跳着,果然看到心心念念的情人。
藺希居然回來了!
蘭頌欣喜至極,“阿希。”
他快步走上前,可站在陽臺的男人轉過身,俊美的臉卻布滿寒意,“挺不錯的車。你不要告訴我,開這種車的人會在跑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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