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老同學

老同學。

蘭頌腳步頓住，視線愣愣地落在男人身後的落地窗。

藺希……他看見了？

殊不知，這樣的反應在藺希看來，反倒多了幾分耐人尋味。

他哼笑道：“你何時結識了開賓士的朋友，怎麽不跟我介紹下？”

“不，阿希，他只是我的一個……”蘭頌下意識便道：“同學。”

“原來是同學呀，”他刻意加重‘同學’二字：“是那個叫陸白的？”

空氣宛若瞬間凝結住。

蘭頌神情僵硬，“你怎麽知道是陸白？你調查我？”

他從來沒在藺希面前提起過陸白，唯一的可能，就是藺希派人調查他。

藺希雙手插進褲兜，可後脊繃得極緊。他輕笑：“要是你跟那個姓陸的沒問題，又何必怕人調查？”

其實以他剛才所站的角度望去，根本看不清駕駛座的人是誰。只不過随便一詐，蘭頌就說了實話。

藺希站姿悠閑，表面上看風平浪靜，心底早已怒火中燒。

前兩天琳達報告的事在藺希看來，完全不足一提。

那個叫陸白的曾經喜歡蘭頌又如何？蘭頌長得漂亮，又柔柔弱弱的，有一兩個追求者很正常。

再者說了，蘭頌跟着他這些年。藺希很清楚，這只漂亮柔弱的金絲雀心裏只有自己，也離不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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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養的這只雀兒懂事，就算遇上那些所謂的追求者，也肯定會主動避嫌。

所以，藺希來之前，是想冷着蘭頌好幾天了，對方也該知道些分寸，別在一些有的沒的事情上計較。

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料到，蘭頌自己偷偷跑出去不說，竟然還敢坐着那個姓陸的車子回來！

蘭頌聽着他這話，卻覺得無比荒謬，“我跟他……有什麽問題？阿希，我跟他只是同學。”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上次你們就那麽巧在聚星偶遇？”藺希往前一步，輕捏起情人的下颌，“這次又那麽巧，他就能送你回來？現在這個時間點，我想你弟弟沒那麽大方讓他翹班出來跟你偶遇吧？”

蘭頌愣愣望着男人的臉，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過了片刻，他只道：“我跟陸白真的沒什麽。”

因為母親帶着歐洲人的血統，蘭頌的眼睛天生帶着些琥珀色，像極了貓的眼。此刻，藺希在這雙漂亮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幹淨、透亮，這雙眼不會說謊。

藺希選擇了相信。他松開手，可是眼底寒意未褪。

他相信蘭頌不會跟那個姓陸的發生點什麽，可是，這不代表他不會生氣。

“就算你跟他沒什麽，你也不應該坐他的車。”

蘭頌微怔，随後他別過臉，低低道：“我就算坐他的車又怎樣，不過就是老同學。你不是照樣讓你的老同學上臺演奏嗎？”

他的聲音很輕，然而，說完後，這屋子靜得沒有半點聲響。

蘭頌咬緊下唇，等待着男人的反應。

這幾秒，又像是一個世紀那麽長。他才聽到男人冷笑，“原來你是故意的。怎麽，想借着你那老同學來讓我惡心？”

“我沒有——”蘭頌下意識反駁，可是對上藺希森寒的臉，他頓時停住。

“你是越來越長本事了，行呀你。”藺希盯着他，說出來的話沒有丁點溫度。他沒有再給蘭頌解釋的機會，徑自越過對方朝門口走去。

可這回，蘭頌快步追上去，他抓住情人的手肘，聲音不自覺慌張：“阿希，你誤會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跟陸白的确是偶然遇上的，我……”

藺希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蘭頌喃喃念着，心裏莫名升起一股恐慌。

藺希他……以前不會這樣的。

*  *  *  *

初夏的傍晚，華燈初上，整座龍城進入屬于夜的繁華，無數車燈将整條龍城大道點綴成耀眼奪目的長龍。

藺希剛結束一場冗長的跨國視頻會，他倚進沙發裏合眼小憩，腦子裏卻不停計算着剛才會議上投資案的利潤。

琳達進來時，就見上司從抽屜裏摸出一顆椰子糖放進嘴裏。

外面很多人只羨慕藺希年紀輕輕就掌管着天揚這座商業王國，可這背後，藺希擁有的是比千千萬萬普通人更多的天賦，還有要付出的卻是比一般人多千倍百倍的努力。

他的生活，基本就是被工作填滿。饒是這樣零碎的時間，大腦仍在不斷工作。

琳達自從跟着藺希，就知道上司習慣在思考的時候吃糖，而且最喜歡的就是這款已經停産的龍記椰子糖。

這款龍記椰子糖在前兩年時因為銷量太低停産了，藺希還特地收購了整家工廠，每年都是貼錢進去生産。

琳達猜，這大概屬于藺希的特殊情結了。這款椰子糖她也嘗過，跟外面超市賣的根本沒有不同，不，甚至還沒有外面的好吃。

可偏偏，藺希就喜歡在辦公室擱上一小包。

琳達靜靜等着上司。

過了十來分鐘，藺希睜開眼，先是拿起筆将剛才腦裏計算的東西寫下來，随後才看向秘書，“怎麽了？”

琳達：“藺總，已經到晚飯時間了。請問是要過去蘭先生那邊，還是？”

提到蘭頌，藺希微沉下眼，“不。”

琳達有些意外。藺希已經快一周沒過去城東別墅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不過，她向來只是聽命辦事，“藺總，那今晚您打算……”

仿佛回應她這句話般，藺希放在桌上的手機立馬響起音樂。

那是首輕快歡暢的小提琴樂曲。

藺希伸手撈過手機，視線觸及屏幕上方來電人時，倏忽間怔住。

旁邊琳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上司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刻可不多，上一回還是……

“喂。”

藺希接通電話，那邊傳來一道清亮的嗓音，如同傍晚那盞暖燈，瞬間讓人卸下所有防備。

“有時間吃個飯嗎？藺。”

藺希握緊手機，“……好。”

* * * *

帶着異國風情的彩色玻璃燈，昏黃的光照亮餐桌，耳邊的小提琴曲悠揚舒緩。背後的落地窗外，正是一望無際的龍城灣。這方小小天地，仿佛被隔絕在外界的繁華，令人不自覺放松所有。

“說起來，上次替你媽媽慶生那晚，人那麽多，都沒時間好好聊聊。”坐在對面，穿着白色襯衫的青年嘴角彎起，笑得溫和。

“是我該謝你才對。”藺希主動為他滿上香槟，“那晚我媽可高興了。你能來，還親自上臺為她演奏。全球知名的小提琴家特地為她慶生，她不知道多有面子，夠她在那幫好姐妹面前吹噓好久了。”

“阿姨還是跟以前一樣。我記得，她以前就很開朗，又愛說笑。”

藺希哂笑，“她呀，一輩子都沒心沒肺，只知道吃喝玩樂。”

青年看着他，輕聲道：“不過，藺，你倒是變了很多。”

“我？”藺希勾起唇，“怎麽，大音樂家覺得我跟以前不一樣了嗎？”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喬寧目光變得溫柔，“是啊。我還記得，你以前總是坐在教室最後一排，也不喜歡跟人說話。那晚我見你跟那些企業家們聊得很開，感覺你真的跟讀書那會完全不一樣了。”

藺希端起香槟的手頓了頓，腦海裏掠過某些深藏在記憶中的畫面。

在這種舒緩的夜，人總是容易陷入回憶中。向來銳利的男人也免不了放柔了聲音，“踏進社會了，哪能還像以前那麽幼稚？”

“是嗎？”喬寧垂下眼，帶着淡淡的失落說道：“可是，我卻覺得還是以前的你更真實一點。”

藺希看着他，卻沒再開口。

“抱歉，”喬寧端起香槟喝了一口，像是掩去自己的失态，“只是太久沒見面，一時有感而發罷了。對了，這次回國，我可能以後就會在國內發展了。”

藺希目光微凝。

喬寧繼續道：“原來那家唱片公司的合約已經到期，這些年我一直在國外，雖然說圓了當初的夢想，可到底還是家裏好，所以我不打算再出去了。”

說完，他擡眸看了對面的老同學，眼中的期待與欣喜顯而易見。

“是嗎？那真是可喜可賀。”

藺希舉起酒杯，态度十分禮貌。

喬寧先是愣了下，仿佛對方這種充滿禮節性的回應不在預期之內。随即，他仍是端起杯子與之碰了下。

“叮”一聲，杯子互相碰撞發出清脆響聲。

“吃吧，羊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眼見藺希拿起刀叉開始切割盤裏的美食，喬寧抿着香槟，突然就道：“對了，上回我看網上那些新聞，你和那位……蘭先生沒事吧？”

正在動作的刀叉頓住，藺希擡眼看向對方。

氣質溫和的青年露出歉意的笑，“抱歉，我不是有意窺探你的隐私。只是回國這幾天，很多人都跟我談起你的事，你現在有在交往的對象，我也替你高興。只是我看了報道，才知道那天那位蘭先生是一個人過去的。”

他頓了頓，又道：“所以，那天他遲到，是不是因為你去機場接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