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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的光線實在微弱,勉強起到聊大于無的效果,稍微離遠點就看不清別人的臉。

聞謹一邊揉着發紅的手背一邊微微擡頭望虞慎,語氣中又帶上原來那種慣有的漫不經心:“怎麽,打擾你的好事了?”

虞慎面無表情的繞過一排車子拐上一邊的馬路,沒有搭理他的打算。

于公于私,他都沒什麽好跟聞謹說的。

沒走幾步,他聽到身後密集的腳步聲。

聞謹也不追上來,始終落後半米距離,不遠不近的跟着,虞慎走快他也走快,虞慎拐彎他也拐彎,就是不走。

虞慎心下煩躁又不能發作,壓着情緒拐進一條巷子,準備抄近路回去。

這一片臨近拆遷,住戶早就搬走了,巷子歪歪斜斜的戳在兩排房子中間,窄而深,從巷頭到巷尾一共就三盞路燈,還不怎麽亮,寒碜的發着白光,看着挺吓人。

虞慎雙手插兜快速走進巷子,邊留意後頭動靜,果然沒了那個如影随形的腳步聲。

他松了口氣之餘還有些得意,聞謹有輕微潔癖,怎麽可能進這種地方?

可很快虞慎就後悔了。

住戶們搬走後,巷子裏的房子成了流浪動物的居所,和人們搬家時遺留下來來不及收拾的垃圾一道,肆意揮發着各種奇怪氣味,嚴嚴實實的纏繞在虞慎附近,吸口氣都覺得有病毒。

路燈的光慘慘淡淡,起不了太多照明作用,反而給巷子增添了一絲陰森氣氛。

他只得半屏住呼吸加快步伐。

夜深人靜,又是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任何動靜都分外抓耳,因此當身後傳來小跑的聲響時,虞慎幾乎第一時間就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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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慌張,眼角餘光瞥到靠在路邊的一條桌腿,來不及細想伸手去抓,好歹能防身。

可後面的腳步聲比他動作快,在他抓住桌腿之前搶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并緊緊捏住。

虞慎內心微驚的同時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你幹什麽?”

!!

他猛的轉頭,借着昏暗到可以忽略的路燈看到身後之人的臉。

聞謹居然真的跟過來了?

巷子裏東一坨狗|屎右一泡貓尿的,他居然會進來?

聞謹低頭審視虞慎的表情,言語裏夾着笑意:“以為是壞人,想拿棍子打我?”

虞慎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在對方手裏,立刻用力抽出,悶不做聲的轉臉繼續走。

身後又響起了腳步聲,顯然是聞謹跟過來,也不說話,就跟着。

穿過細長的巷子終于踏進明亮的光圈裏時,提到喉嚨口的心髒才緩緩落回腹中。

過馬路的路燈恰好由綠轉紅,長達100秒,虞慎默默的跟着倒計時。

可聞謹跟上來顯然不只是為了“護送”他,他站到虞慎跟前,盯着他看了一會,說道:“那種地方你少去。”

虞慎本不想搭理他,可又覺得太過刻意反而顯得他多在意這個人,就順着他的話反問:“為什麽?”

“那種環境不安全。”聞謹語氣輕柔神情卻很認真,像個諄諄教導的老師,“你對那裏不熟悉容易出事。”

在南市的時候,虞慎跟聞謹說過他極少去酒吧,他猜測聞謹是這個意思。

不過:“謝謝提醒。”

聞謹愣了愣,兩側眉頭朝中間聚攏:“我是認真的。”

信號燈的倒計時秒數進入最後十秒,虞慎繞過擋住去路的聞謹準備過馬路:“所以我道謝。”

虞慎是道謝了,語氣也正常,可聞謹聽着很不舒服。

跟着小跑過馬路後聞謹又說道:“酒吧裏搭讪的都是奔着跟你上|床去的。”

虞慎抿緊嘴唇,壓着情緒不講話,悶頭往家裏走。

聞謹又舉了幾個例子,都是酒吧裏被人騙走上|床的事,自顧自說的很認真,天橋底下貼膜的都沒他認真。

一直到小區門口也沒得到虞慎一句回答,聞謹實在忍不住,抓住虞慎的胳膊:“你聽到我說的話了麽?”

虞慎木然的回答:“聽到了。”

聞謹:“那你說句話啊,以後不要去那種地方。”

虞慎撥開被吹的半遮眼睛的頭發,認真回複:“你也是奔着找人上|床去的那種地方?”

聞謹不意虞慎會這麽說,怔在那。

他甩開聞謹的爪子抹了把被風吹的發幹的臉:“對gay吧的情況這麽了解,聞少爺沒少去吧?當然這是聞少爺的私事,和我沒關系,不過我希望聞少爺知道,去哪裏玩也是我自己的私事,也和聞少爺沒關系。”

虞慎不知道聞謹來明市做什麽,可他顯然對這裏的gay吧比自己這個本地人還要門清,卻來教育他不要去酒吧玩,這就很搞笑了。

沒見過這麽賊喊捉賊的雙标。

虞慎猶自氣不順,又加了一句:“今天那個男的很帥,開的是保時捷,條件可真好。”

話說的很客氣,可聞謹哪能聽不出其中的嘲諷,他皺了皺眉,盯着虞慎看。

“你說得對,我就是覺得你打擾我好事了。”虞慎在心裏冷笑了一聲,也不顧什麽理智清醒,只想趕緊把聞謹膈應滾,“要不是你多事,我們現在已經……”

聞謹低喝:“閉嘴!”

虞慎呵呵嗤笑幾下,扭臉就要走,卻又被拽住胳膊,他使勁甩,那只手像鐵鉗子似的緊緊扣住他的手腕上,死活扔不開。

聞謹用力一拖,直接将虞慎拽到身前,兩人的距離一下變得極近,能感知到彼此都略粗重的呼吸。

只不過,虞慎是氣的,聞謹似乎不是。

虞慎剛想踹人,聞謹沉聲開口:“你去過那裏幾次?”

來了來了他來了,他媽的又是那種質問的語氣,好似他做了多麽不可饒恕的事,必須接受莫名其妙的質詢。

不,關鍵在于,就算他做了事那些事,聞謹是以什麽立場來問他?就憑兩人十三個月的炮|友關系?

虞慎這麽想,也這麽問了,還加上一句:“你不覺得這樣很可笑嗎?”

聞謹沉默,扣在虞慎胳膊上的力道也松了,只是視線仍然緊緊鎖住虞慎的雙眼不肯挪騰。

虞慎趁機甩掉桎梏的力道,頭也不回的沖進小區。

聞謹下意識要跟,走兩步又停下,眼睜睜看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北方的冬天,大小樹木都光禿禿的很可憐,沒有一點綠意,任憑風再大,也制造不出沙沙的聲響,粗壯的樹身樹幹蔫蔫的杵在馬路兩側,沒有半點風情。

聞謹在沒有風情的冬夜裏站了好一會。

虞慎問的問題他難以回答,這是三個月前就知道的事,虞慎的反應也沒有太出乎他意料。

可他就是不高興。

和他一樣不高興的還有沖回家沖熱水澡後縮進被窩裏的虞慎。

暖氣很足,虞慎躺了一會隐約感覺到汗意,用力将被子踹到床尾,動作太大差點抻着小腿,索性爬坐起身望向窗外。

窗簾沒拉嚴實,中間的縫隙裏透出一點點亮,不知道來自哪裏。

早知道會遇到聞謹,他死都不會去那酒吧。

虞慎實在不理解聞謹的想法,兩人就是維持了一年多炮|友關系而已,談分開的時候不同意,過後跑來找他,今天又是那副模樣,尤其最後問“你去過那裏幾次”時的神情語氣,虞慎分明聽出他的憤怒。

表現的多麽在意他一般。

可笑的是聞謹明顯對那種地方很熟悉,哪來的立場憤怒?名不順言不順的,偏偏他質問的語氣那麽理所應當。

虞慎用力喘了幾口氣,懊惱之後的無力感逐漸漫延開來。

他不知道聞謹對自己的态度究竟是什麽樣,但他其實也不清楚自己對聞謹是什麽感情。

平心而論,會和聞謹保持那樣的關系,虞慎至少是有些喜歡他的,上床不是吃飯,沒有喜歡作為基礎他不會答應,接觸的大部分時候也是開心的,可那天聞謹問“那你喜歡我嗎”,他又答不出來。

聞謹問的“喜歡”,不僅僅是基于美好皮相的好感,是真正的喜歡,換個詞說,是愛,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産生喜歡到深刻程度繼而為之付出的情感,虞慎對此很清楚,可他回答不出來那個問題。

在發現聞謹那些事情之前,虞慎沒有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發現之後,也失去了思考的必要。

再怎麽樣,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愛一個那樣的人,更不想成為別人衆多交往人員之中的一個。

他不是古代後宮裏的後妃,聞謹也不是皇帝。

虞慎把這一切想的很清楚,可今天面對聞謹,他忍不住的生氣郁悶,又隐隐有一種有什麽東西要偏離軌道不再受他控制的不安。

原以為的美好夜晚就這麽廢了。

睡意半點都無,虞慎只得拿過手機準備看看新聞之類的來催眠,恰好企鵝的同學群有人發紅包,虞慎點進去湊熱鬧,是畫圖紅包,題目是“龍”。

已有好幾個同學嘗試,個個水平高超,畫的龍活靈活現,居然沒有一個成功的。

有人不服,又發了一個,這次題目是“漢堡包”,虞慎畫技不行随意點開塗了兩筆,只聽“叮”的一聲,紅包開了。

虞慎驚訝的看着自己畫的漢堡包,又醜又不像。

他想了想,滑到龍的紅包,寥寥兩筆畫了條蟲,再次成功。

“……”

群裏一陣怨聲載道。

【這畫圖就是侮辱人】

【切,虞慎你看你畫的什麽,居然成功了?】

【靠這是故意的吧?老陳畫那麽好都不行】

臨近春節大部分都進入假期,也不趕着睡覺,就在群裏嘻嘻哈哈的玩了起來,虞慎被辣眼的圖吸引了全副心神,直到第二天起床才發現頭一天深夜的一條短信。

發短信的號碼陌生,也沒備注名字,只有短短幾個字,虞慎卻立刻知道是誰發的。

【虞慎,我們之間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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