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九-1

九-1

空青廢了一番功夫，把自己從黑雲豹身下挪了出來。她頂着滿頭滿臉的血，跪在地上朝黑雲豹行了一個叩拜大禮，這才抽出長劍，走到黑雲豹近前，沿着黑雲豹的□□構造開始解剖它的屍體。

樹上的沐朝顏望着她熟練的動作，足尖一躍，輕輕落在了一旁難得未沾上血跡的鐵線蕨的碩大葉片上，目露贊許道：“不錯，還知道回收妖獸屍體。”

“這雲豹的尖牙和脊骨，都可以用作一般法寶的材料。皮毛可做避水法袍，妖丹可以煉藥，又或者是做繪制符箓的顏料……用處頗多，你且仔細小心剝了……”

說到回收材料一事，沐朝顏比起平常要多一些話。

空青剝皮的手下一頓，沾滿鮮血扭頭望向沐朝顏，頗為陰陽怪氣地說：“宗主，您不是很忙嗎？”

沐朝顏點點頭：“我的确很忙，但這方面還是可以指點你的。”

空青火上心頭，又見這四周烈火在熊熊燃燒，熱得厲害。她深吸了一口氣，轉眸望向沐朝顏，頗為無奈地說：“那你在指點我之餘能不能施個術法，把這林子裏的火給滅了？”

“再這麽燒下去，來年整座春山就是一片光禿禿的空地了！”

沐朝顏颔首，想了片刻，捏了一個“春風化雨”的降水訣，藏在四周的水汽便随風，密密麻麻地湧向火元素聚集之處，熄滅了還在燃燒的火焰。

剩下的風裹着濃煙與燃燒後的煙灰顆粒，沖天而起，化作細雨灑向了另一片山林。

做完這一切，沐朝顏說了兩個字：“好了。”

嗆人的濃煙散去，濃郁潮濕的水汽裹着草木清香，漸漸代替刺鼻的血腥味，占據了空青的嗅覺。

空青抽了抽鼻子，同樣也回了兩個字：“謝謝。”

“不客氣。”

空青利落地扒開黑雲豹的皮，從上面割下一塊肉，串在鐵劍上，轉身就往林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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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朝顏看着她身後算是保存良好的妖獸身軀，頗有些不解：“這妖獸屍體都沒收集完畢，你這是要去哪？”

空青沒有回頭，徑直往南走：“去合歡宗道場啊，你不是讓我快點嗎？”

她被這黑雲豹耽擱了那麽長的時間，再不往前多走幾步，怕是走上一個月也出不了春山。

沐朝顏望着小花人灑脫離去的背影，眼裏含着些許驚訝：“那這妖獸身軀你就不管了？”

空青扛着鐵劍回頭，頂着一臉血道：“你不是說它很有用嗎？既然它這麽有用，你把它收了不就好了嗎？”

“我又沒有多餘的手，就算全收了也帶不走的。天地生養萬物，無論是妖獸還是其他，既是其他生命的捕獲者同時也是養料。”

“好好對待它的屍體，這才不枉它來到這世上走一遭。”

小花人說完這些話之後，扛着鐵劍，往前一躍，赤足踩上一棵松樹，唰的一下遁入不遠處的沙椤群中，消失不見。

沐朝顏站在原地，腦海裏不斷回想着剛才那張沾滿鮮血的小臉，竟奇異地在那濃墨重彩的血色中看出了一絲可愛。

沐朝顏思索了片刻，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很快，她從納戒中取出鐵劍，精細地操控着元氣，将黑雲豹屍體能用的部分全部解剖出來之後，裝入了納戒中。

她召來一只通體蔚藍的白耳畫眉，低聲囑咐了幾句：“替我告訴芙蓉，我在春山，宗門無事，讓她們好生修煉。”

畫眉鳥啾啾了兩聲，展開藍色的羽翼，振翅飛出了密林間。

做完這一切，沐朝顏忽又感受到心口旁的“天池”一陣靈力凝滞。她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緩了片刻，這才禦風，追着空青離去的背影，如輕盈的風飛進了那片密集的沙椤樹群中。

她一直不遠不近地綴在空青身後，随着她穿出沙椤樹群，穿過一片茂密的林地，漸漸地來到了一片視野開闊的山澗旁。

兩片茂林之間，一條一人寬的山澗深躺在清澈幹淨的鵝卵石地上。澗水湍急，擊打着偏大的石頭，濺起一片水花，嘩嘩作響。

空青來到岸邊，探頭往下望了望，目測了一下距離，這才扛着鐵劍縱身一躍，跳在了澗水旁的鵝卵石地上。

她穩穩地落在地上，将鐵劍插進了鵝卵石堆裏，赤足走到河邊，彎腰蹲下，捧起一把水，就往臉上潑。

“嘶……”

冰涼的山澗水直灌在臉上時，刺激到了那三道被黑雲豹抓得血肉翻飛的傷口，疼得空青眼淚當場就掉了下來。

她倒吸一口涼氣，再也不敢這麽潑水，只好捧着一把水，小心擦拭自己沒有被抓破的地方，一邊洗掉臉上的血水，一邊疼得直抽氣：“疼死了……疼死了……”

随着她而來的沐朝顏踩着風，在山澗對面的峭壁上一株橫生的絕松輕輕坐下。

一襲紫衣的劍修依靠着絕松，單手托着臉，看向蹲在澗水旁清洗血跡的少女，有些好奇地問：“剛剛那麽兇險，都不見你喊疼。”

“怎麽雲豹都打死了，反倒覺得這傷忍不了呢？”

空青知道她跟了一路，原本不想搭理她，可聽得她這麽說，又忍不住擡眸掃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人在生死之間，除了想活命之外，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可沐朝顏偏要逗她，托着臉頰的手輕輕點了點，頗為狡黠道：“可你又不是人。”

空青這回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劍修和傳聞中真的不太一樣，還有着十分複雜的惡劣性格。為了節省時間，空青決定放棄和她鬥嘴這件事。

她洗掉臉頰的血水之後，擡手解開身上的法袍，一邊解一邊說：“是是是，我不是人。我是朵花，花被劃傷了臉，一樣也會疼的。”

“宗主，萬物有靈，不要不把非人生物不當生命。”

空青這麽說着，脫掉了身上的法袍，随手扔在鵝卵石河床上，緩步走入了澗水中。

盛大的日光從山林之間漏了下來，照的湍急的山澗一片波光粼粼。原本依靠在絕松上的沐朝顏，望着少女在水中明亮白皙的修長身軀，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喉嚨裏像是卡了什麽一樣，好半晌才開口：“你……這是在做什麽？”

空青仰頭，一臉無所謂地望着她：“清理身體啊。我身上全是血腥味，不洗幹淨，一會引來更厲害的妖獸怎麽辦。”

空青弓腰，擡手捧起一把水就往自己單薄的身軀上潑，一邊潑一邊道：“都有三品妖獸了，誰知道會不會有四五品呢，我可得養精蓄銳，做好打算才行。”

陽光之下，調皮的水珠順着少女線條漂亮的背脊，一路劃過白皙的肌膚，滑向了尾椎骨，停在了挺翹小巧的臀部上。

沐朝顏望着停在少女身上的水珠，只覺得整座山澗與微風，以及這盛大的日光，都聚在一起，一同親吻着少女纖細漂亮的身軀。

如同昨夜明亮的月光裏，躺在她身下，在鋪天蓋地的曼殊沙華間被她親吻的時候一樣。

沐朝顏心口微窒，只覺得“天池”處的靈力更加凝滞了。堵塞的靈力讓她心口發燙，連帶着面頰與耳尖也一同燙了起來。

沐朝顏微微轉眸，望向了遠處的天空。此時一行飛鳥掠過天際，微風襲來，隐約吹散充斥在耳邊的澗水嘩嘩聲。她沉默了片刻，好半天才悶悶地吐了一個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