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十一
三十一
只聽得緋月手中金鈴一響,空青立馬受不了似的捂住耳朵,矮身蹲在沐朝顏身後。
沐朝顏見狀,迅速橫切一刀,刀氣化作龍虎,自下而上地死死鉗住緋月的左右手,短暫地束縛着她不再搖晃金鈴。
沐朝顏飛身而起,一劍直戳緋月心口,滿目寒霜:“陪你打可以,只是別在這個地方。”
她怕自己瘋起來,護不住空青。
她一刀上挑,刺向緋月神庭。緋月冷哼一聲,大斥一聲:“金鍘!”
風化金鍘,咬斷纏着沐朝顏的龍虎雙首。
龍鳴與虎鳴齊齊響起,緋月一拽金鈴,化作巴掌大的銅鐘,狠狠地撞上沐朝顏的刀刃:“你不過是個傀儡,就算是沐朝顏在這,我也不怕她!”
铛!
金鈴與石刀撞擊,在林中掀起一陣音浪。刺耳的音聲好像直攻人的魂靈,直震得人的神魂嗡嗡作響。
那些剛從草叢中爬起來的小丹修在這一波音攻之下,膝蓋又是一軟,跪倒在地,受不住地捂住了耳朵。
修為與法寶多一些的蘇勝意還好,只是微微白了臉,其他修士冷汗連連,甚至躬身大口嘔了出來。
空青雖是肉體強悍的花人,神識也比一般修士要強健。可她離得最近,在緋月這一波音攻之下,直接嘔出了一大口鮮血,身體前傾,直直地朝前栽去。
血腥味散開,緋月與沐朝顏驟然色變。沐朝顏一刀橫劈,掀起三重風刃,逼得緋月後退兩裏地,殺紅了眼道:“我說了,不要在這裏打!”
刀修說着,一刀卷風,化作一柄巨刃直直劈向緋月的天靈蓋。
緋月震響金鈴,将懸在頭上的巨刃震碎。風刃散去,這時沐朝顏已經持刀逼到她身前,一刀刺向她心口,厲聲道:“給我離她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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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一聲,石刀突破緋月的護身屏障,險些刺入她的心口。
就在這時,箜篌從遠處飛來,手持箜篌“锵”的一聲震開沐朝顏的石刀。
箜篌手持法器,一手撥弦,铮的一聲中,将沐朝顏身軀震退。
眼見沐朝顏被逼退,緋月祭起金鈴,肅然道:“師姐,你速去把琴瑟帶走,我來擋沐朝顏。”
箜篌瞥了眼已經下方因為誤傷已經吐血倒地的少女,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唉,你又是何必呢?”
“你搶得了一時,又能搶的了一世嗎?”
說話間,沐朝顏已捏訣,刀化萬千,從四面八方攻來。箜篌奏響琴曲,弦聲化為利器不斷地切開刀影,被沐朝顏纏得無法分身。
與此同時,沐朝顏也不忘對付緋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道石鏈,鎖向緋月的手腕。
手腕一束縛,金鈴聲停,萬千刀影直直地戳向了緋月被束在空中的身形。
就在這時,緋月神念一動,一柄金色的唢吶從納戒中飛出,朝天一吹----
咿呀--!
唢吶聲一響,震得方圓百裏所有飛天之物紛紛墜落。沐朝顏只覺得神識一痛,險些從雲端墜落。
只聽得咔嚓一聲,鎖住緋月的鏈條咔嚓一聲裂開痕跡,在咿咿呀呀的唢吶聲中碎成了粉末。
手上束縛一解開,緋月伸手取過唢吶,蒼白着臉望向沐朝顏,紅着眼道:“沐朝顏,本君就送你一程,讓你去見你的另外兩具傀儡!”
話音落下,緋月将唢吶放到唇邊,專門為沐朝顏吹響了一曲斷魂曲。
音修靠彈奏樂器,讓曲聲與天地相合,而後根據不同的曲聲變化出妖獸靈氣之形,與其他修士纏鬥。
與劍修刀修相比,她們的術法攻擊更為強悍。
只見唢吶聲下,靈氣化作密密麻麻的靈蟲,直沖入沐朝顏的身體,硬生生地啃向這具傀儡之身的神識。
只是術法攻擊越厲害,她們的肉身缺陷便更為明顯。若是在施法時被修士近身攻擊,往往能打斷修士的魂靈攻擊。
當務之急,便是要止住緋月的唢吶聲!
劇烈的魂靈疼痛間,沐朝顏迅速結印,為自己神庭加固了幾層屏障,勉力維持住手腳顫抖,捏了一個訣,道:“金翅,去!”
“戾!”
金元化作一只碩大的金色雄鷹,振翅掀飛萬千靈蟲,直攻緋月面門。
這時因沐朝顏魂靈受創,而短暫脫身的箜篌懷抱法器轉身,三指撥弄琴弦,在日光中彙聚了三道赤紅“火箭”,“咻”的一下,射落沐朝顏的龐大“金翅”!
只聽得一聲凄厲慘叫,金翅與火箭一同消散,沐朝顏氣息一下就弱了下來。
她氣勢一弱,緋月的攻勢就越發淩厲。
沐朝顏神識受創,就算養了兩個月,神識也不太穩固,更遑論這具只分了她“七情六欲”的傀儡。
所謂的“傀儡”,不過是修士在分神期時,所孕育出來的“少清、上清、太清”的三道神識分身。通常來說,只有修“有情道”的修士,才會需要這樣的分身。
沐朝顏全盛時期,就有三具分身。十五年前那一戰,硬生生被殺了兩具,只剩了最後一具,也是最強,七情六欲最重的一具。
若她未曾渡劫受創,哪怕是緋月與箜篌聯手,也未能傷她這具傀儡分毫。
只是她終究還是有傷,再加上緋月最善魂靈攻擊,震得她神魂不穩,節節敗退……
一萬裏……兩萬裏……
距離本體到來還有很半柱香的時間,可她現在就要落敗了!
一旦她落敗,空青就會落在她們手中。不管她們懷揣着什麽心思,她都不能把空青交給這些人!
“咿呀!”
唢吶聲驟起,如重錘一般狠狠地敲擊着沐朝顏的腦袋,沐朝顏只覺得渾身一震,一股狂暴的靈力從腦中炸開,猛地撕裂了神庭。
靈力霎時間紊亂,刺穿了所有的經脈,只聽得“噗”的一聲,鮮血從自她天靈處噴湧而出。
鮮豔的血染紅了刀修的黑發,濡濕了黑色的無臉面具,沿着面具的邊緣滴答下落,迅速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襟。
只是短短的一個呼吸間,沐朝顏身上沁出來的血,把她染成了血人。
劇烈的疼痛,在送魂一樣的唢吶聲中,讓她短暫地恢複了清明。
沐朝顏拄着長刀從雲端站起身,頂着滿臉的鮮血看向前方,用盡了最後一道靈力,怒聲道:“斬天!”
她大喝一聲,掩過了緋月高亢的唢吶聲,音修的唢吶微微一滞。箜篌連忙祭起法器,擋在了緋月身前,嚴陣以待。
沐朝顏見狀,一刀砍下,掀起一層雲霧,遮擋住兩人視線之後,霎時退後。
她渾身浴血,來到空青身旁,一把來到空青身側,單手将她撈起,扛在肩上,朝着深山急速退去。
刀修全力逃跑的速度極快,待箜篌與緋月撥開雲霧,朝她看去時,早已不見她的蹤影。
箜篌極其驚訝:“竟然跑了?”
那個打起來不要命,不瘋魔不成活的沐朝顏,竟然還有逃跑的一天?
就算是具傀儡,可這行事風格未免也太不像沐朝顏了吧!這也太掉份了吧!
緋月握着唢吶,蒼白着臉望着血腥味消失的方向,瞪紅了雙眼:“我們追!”
緋月祭起金鈴,禦風朝着沐朝顏的方向追去。
空青只覺得一直被困在一個醒不來的夢裏。
夢裏有漫天的血雨,有一柄沾滿了鮮血的長劍,劍尖抵在玉石白的長階上,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空青……空青……”
隐約間,她聽到有人在喚她……空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
睜眼的剎那,一陣急速的風從她臉龐刮過,無數的林海與飛鳥在她眼前急速遠去,只有天邊綻放在雲邊的光直直地朝她照了過來。
空青的神識一下就回到了身體裏,她感受着手指觸碰到的黏膩質感,以及鼻尖飄來的血腥味,猛地扭頭,看向了身側的沐朝顏。
鮮血濡濕了修士的黑發,沿着發尾不斷地滴落,一片粘稠。
空青瞪大了眼睛,連忙伸手去摸沐朝顏的腰背,震驚道:“宗主,你受傷了?”
沐朝顏見她醒來,松了一口氣。她輕咳了一聲,勉力壓制住紊亂的靈力,啞聲道:“無妨,這是具傀儡身,我很快就到了……”
“箜篌太強,我這具身軀不夠看,等到本體——”
話還未說完,只見天邊閃過一道金光,三支金色長箭穿雲而來,直直地戳進了沐朝顏的身體。
噗!
金色的靈箭穿過沐朝顏的心口,髒腑以及神庭,箭尖恰好頂破一點衣衫,頂開了沐朝顏的黑色面具。
沐朝顏身形一頓,停在了雲端。
空青連忙回頭,卻見箭尖頂開沐朝顏的面具,戴在她臉上黑色面具緩緩滑落,露出了劍修原本的面容。
遠山似的眉,聰明睿智的丹鳳眼,筆直一樣的瓊鼻,劍鋒一樣薄涼的唇……
還有……血……
血……全是血!
鮮血從沐朝顏的眼角口鼻溢出,濡濕了她的整張臉。那張向來冷豔高貴的臉,只餘下狼狽。
空青呆滞地望着沐朝顏的面容,下意識想去擦掉她臉上的血。
可是下一刻,金箭在沐朝顏體內炸開,只聽得噗的一聲,鮮血如泉水般從沐朝顏額頭上的傷口噴出,灑了空青一臉。
空青睜大了眼睛,死死地望着沐朝顏被洞穿的傷口,難以抑制地全身顫抖了起來。
沐朝顏擡手,在鮮血噴湧間死死地捂住了空青的眼睛,将她抱在了懷裏,溫聲道:“別看,醜。”
劍修的傀儡身軀徹底崩壞,靈力一瞬潰散,使得她維持不住身形,從雲端墜落。
她抱緊了懷裏的小花人,用盡了最後一絲靈力交換了兩人的身體位置,捂着對方的眼睛,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相擁着一起往下墜落。
呼嘯的風聲刮過空青的耳畔,在飛鳥掠起的驚恐振翅聲中,空青緊緊揪住沐朝顏胸口的血衣,聽得她在耳畔輕聲道:“別怕,就像上次在雪地中一樣……”
“我不會摔着你的。”
嘩啦!
沐朝顏的背部接觸到了望天樹的枝葉,直直地砸開層層樹葉,抱着空青滾落在了一片濕潤的落葉間。
空青只覺得身體猛然一頓,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壓在了沐朝顏身上。
盛大的日光從密林間漏了下來,照在空青的背上,一片暖洋洋的。空青趴在沐朝顏的身體上,無端地察覺到了一絲冷意。
四周一片寂靜無聲,空青趴在沐朝顏沒有任何跳動的心口,試探地喚了幾句:“宗主……宗主……沐朝顏……沐朝顏?”
沒有人回應她,沒有任何一個聲音回應她。
空青試探地擡手,小心翼翼地将沐朝顏蓋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下來,擡眸望去。
卻見渾身浴血的劍修散落着滿頭黑發,躺在了落葉之間,沉沉地閉上了雙眼。
枯黃的落葉因為血黏在了她臉上,将那張本該清貴的臉沾染得一片狼藉。
空青顫抖地擡起手,捏起袖口小心落在劍修被洞穿的額頭上,輕輕地擦拭着她臉上的血跡,唇瓣不停地顫動。
她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哽咽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緋月捏着金玲,與箜篌一起朝空青二人的墜落之地飛來。
當兩人來到空青上方三丈處時,空青背對着她們,啞着聲音開口:“滾開!”
緋月的身姿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空青的背影,慌忙道:“琴瑟姐姐,是我啊,我是緋月啊……”
少女背對着她,輕輕地抖動着肩膀,冷淡而絕情地開口:“我叫空青,不叫琴瑟。”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把我當成什麽人,我都不想認識你。”
“如果你想要的是我——”
身穿紅衣的少女回眸,手握尖刀,深深地紮進了脖頸,瘋狂而決然道:“那就離我們遠點!”
“不然我現在就一刀捅死我自己,你什麽也別想得到!”
冬至快樂!
傀儡的意義就是,逼格太高的本體不能受的罪,卻讓她受了(雖然也是她自己。)
嗚嗚嗚小師妹,追妻火葬場,骨灰都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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