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三十九

三十九

接下來的十多日，空青跟着送春歸，在外境之森內圍的外圈，瞎逛了一圈。

年輕的修士憑借着強大的記憶能力，将符箓大全中的一千多種符箓全部記全了。

除此之外，空青還煉化了五顆朱果，一舉邁入練氣巅峰，距離築基只是臨門一腳。

在此期間，黑鳶尾與蘇若雪斬殺了一頭實力接近金丹初期的栉蟲，将其妖丹剝除，練成丹藥讓蘇若雪服下後，也令其一舉邁入了築基巅峰。

兩個師妹都取得了重大突破，送春歸與黑鳶尾都很高興。眼見着東西都搜集得差不多之後，一行六人準備離開萬境之森，帶着采摘的靈材前往妙音城區兌換獵妖師等級，完成第一個宗門任務。

離開萬境之森的當晚，師姐妹們在萬境之森內圍與外圍接壤之處，找到了一片盛開得郁郁蔥蔥的金銀花歇下。

金銀花叢連綿數裏，一行六人兩兩作伴，在花叢中各找了一處靈氣濃郁的地方入定冥想修煉。

入夜不久之後，冷風送來鉛雲，斜擋住了高挂在空中的圓月，夜幕變得黯淡了起來，絲絲冷雨随着風在寒星閃爍間，泠泠地刮在人臉上。

空青連眼睛都懶得睜開連忙繪制了一個避水符，貼在自己身上。

坐在她一旁的沐朝顏同樣也沒睜眼，只随手捏了一個樊籠訣，四周的金銀花葉便朝兩人合攏圍去。

金銀花枝葉相接，圍成一個方圓一丈的拱形涼亭，遮住了兩人頭上的風雨。

冷雨被隔絕在外，擦着四周垂下的金銀藤蔓，淅淅瀝瀝地落下。

沒一會，淅瀝的雨聲随風驟緊，化作嘩啦啦地瓢潑大雨，打向了四周墨綠色的藤葉，也砸得金銀二色泛着碎光的小花亂顫了起來。

漆黑的深夜裏，嘈雜的風雨聲中，傳來了送春歸清脆的喊話聲：“小師妹，下大雨了，你的避水符能用嗎？”

空青沒有睜開眼，用着傳音符答話：“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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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春歸忙松了一口氣，又對空青說：“正值大雨，水元濃郁，是繪制水系符的好時機，你看看能不能多繪制一些水系變種符。”

“一些水劍，水刃啊……這樣的天氣畫起來，會更加精純。”

符修與陣修相通，不似劍修刀修一般，以靈氣操縱武器，來斬天入地。她們則是結合天時地利，繪符擺陣，獲得最大的效益。

這是一種急需“精打細算”的修行方式。

空青連忙應道：“知道了，在畫呢師姐。”她從儲物袋中取出紙筆，靜下心神，開始單手繪制符箓。

一筆落下，藏在天地間極其活泛的水元素一瞬間朝她湧來，彙集在筆尖，随着丹砂落在了符紙上。

過于濃郁精純的水元嗆得金雀打了個噴嚏，作為火元之靈，它趴在空青手腕上翻着白眼抱怨：“又是水符……”

“天天畫天天畫，器靈都要被水元給泡生鏽了。”

空青知道它不滿，分了點心神，将靈氣送進它體內，安撫道：“萬境之森水木土金四元活泛，我自然喜歡繪制這樣的符箓……”

“等以後去了西洲，天幹地燥的，到時候我再多繪制幾張金雀嘛。”

“你乖乖的，先忍忍啦。”

靈氣緩慢地輸了進來，金雀渾身熨帖。它仰躺在空青手腕上，伸長不存在的腰，舒服地打了個抖：“好吧好吧……你好好修煉吧，我懶得說你了。”

一旁的沐朝顏被空青的三心二意所幹擾，從冥想中霎時抽離，将一片蔚藍色的漂亮翎羽召喚到手上，遞到了空青面前。

空青察覺到身旁人的氣息變動，連忙睜開了眼，視線落在了眼前這根漂亮的翎羽上，停頓了片刻，才緩緩擡眸，望向了身側的沐朝顏。

沐朝顏沒有戴面具，微光之中，劍修那張比冰還白的臉，比夜雨還冷。

空青眨眨眼，停下了繪符的動作，不解地問：“怎麽了？”

沐朝顏抿唇，将手裏的翎羽往前送了送，清清冷冷地開口：“這個給你。”

空青沒有遲疑，伸手接過沐朝顏手中的翎羽。指尖在觸碰到藍色翎羽的那一瞬間，翎羽化作一道青煙，消散在她指尖。

空青只覺得無名指燙了一下，低頭一看，卻見一枚藍色的小羽戒鎖在她左手中指上。

空青怔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忽然出現在左手中指上的羽戒，擡眸看着沐朝顏，略有些不解：“這是什麽？”

沐朝顏淡淡答道：“是一片分神期藍雀的翎羽，被我煉制過了，可發出一次合體期的全力攻擊，并且在攻擊之後，會将你傳送到我的身邊。”

劍修憐惜地望向空青，話語輕柔：“如此一來，即使我不在，你遇到什麽危險，也能全身而退。”

空青撥弄着中指上的翎羽，思索了片刻，遲疑地開口：“大師姐有事要走？”

沐朝顏颔首，只見納戒一閃，另一個身穿白衣戴着黑色面具的“沐朝顏”出現在空青面前。

兩個沐朝顏同時坐在空青面前，齊齊望着她，一起開口：“我這具分身已經修複好，以分身的修為，可抗下兩個分神修士的攻擊。”

“如今魔宗衰敗，五宗也隕落，五洲四海加起來的分神修士也超不過二十人。像那日一般，遇到兩個分神修士聯手攻擊的事情，幾乎很難再出現。”

兩個沐朝顏一起擡手，落在空青的發頂上，輕輕揉了揉：“就算緋月再來找你麻煩，你也不用擔心。”

空青左看看右看看，最終将目光落在沒有戴面具的沐朝顏臉上，有些好奇地問：“宗主要去哪裏？”

沐朝顏笑了一下，目光極為柔和：“去萬境之森深處。”

沐朝顏頓了頓，語氣有些猶豫：“前幾日，蘇知微告知我，說萬境之森深處出現了一個靈氣極度濃郁的秘境。”

“據她推測，該秘境應該是一個渡劫期大能所留下的，或許會有一些破境之謎，以及療養我紫府神識的秘藥……”

“她與箜篌邀請我一同前去。”

空青遲疑了片刻，伸手搭在沐朝顏的手上，頗有些關切地問：“那……會有危險嗎？”

沐朝顏勾唇笑了一下，不甚在意道：“萬境之森秘境林立，危機四伏……更何況，修行一事，本就是與天争一線生機，哪有不危險的。”

空青的神色一下變得凝重了起來，她抓住沐朝顏的手，目光變得尤為堅定：“可就算再艱險，宗主都能一劍降十會。”

“一定能平安回來的對不對？”

沐朝顏擡手搭在空青的手背上拍了拍，輕聲安撫：“我會的。”

“所以這段時間，讓你的大師姐陪着你。”

沐朝顏松開了空青的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鐵劍，一躍而上，轉眸望向空青，目光似有不舍：“我不在，你要好好修煉，聽你師姐們的話，若是有事……”

沐朝顏頓了頓，語氣變得極為柔和：“在心中默念我的真名，你手上的羽戒便會亮起，為你所用。”

沐朝顏将視線落在空青身旁的少清傀儡上，輕嘆一聲：“少清也會跟着你，所以別擔心。”

“空青，我去去便回。”

沐朝顏話音落下，化作一道白色銀光，飛入了夜雨茫茫間。

空青下意識地起身，望着沐朝顏離去的方向，靜默地伫立了好一會。直到身上的避水符效用消失，冰涼的雨絲斜飄到她臉上，空青才猛然回神。

一旁的少清傀儡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件法衣，走過來披在空青身上，輕聲勸慰：“空青，本體如今是此屆唯一的渡劫期修士，世間無人能傷她。”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空青轉眸，在夜雨中望着那張熟悉的面具，心間卻不可抑制地升旗一股陌生的感覺。

少清傀儡緊了緊空青身上的法衣，牽着她往之前搭建好的涼亭裏走，走到雨水飄不進來的地方坐下：“不過是個隕落的渡劫期大能秘境，想來不會有多大的問題。”

“更何況，此行還有蘇知微與箜篌相伴。蘇知微雖不過分神初期，煉丹術卻是丹宗首屈一指，有她在，本體不會受多大傷害。”

旁邊的“沐朝顏”一口一個“本體”的，倒是讓空青升起了一種“明明是一個人卻好像雙胞胎”的荒誕感。

空青輕吸了一口氣，好一會才辯駁道：“可是大師姐，我第一次見到宗主的時候，她剛被雷劈不久，還吐血呢。”

空青嘟囔了幾句，取出避水符貼在身上，揉了揉鼻子，佯裝不在意道： “誰說世上沒有什麽人能傷她的，我看雷就挺能劈着她的。”

少清傀儡抿唇，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空青倒是望着她戴面具的臉笑了一下，伸手摘下傀儡臉上的面具，望着她這張和本體一模一樣的臉，興致沖沖道：“真奇怪，明明是一樣的臉，一樣的神識，以前看你的時候，覺得你就是宗主……”

“但是現在……卻覺得不太像……倒像是宗主的妹妹……”

空青笑了一下，伸手在少清傀儡臉上掐了一把，頗有些戲谑：“比起宗主，你好像更乖一點。就算是分/身本體同一人，可為了方便區別，以後我就叫你小師姐，小宗主怎麽樣？”

雖然是分/身，但少清從沐朝顏那裏分到的神識，七情六欲更重一些。這些日空青又沒大沒小慣了，她也就慣着對方，彎着眉眼道：“好啊，你想喚什麽就喚什麽？”

她實在是太好說話了，看着這張熟悉的臉，空青紛亂的思緒也稍稍平靜了些。

嘩嘩夜雨聲中，空青坐在繁茂的金銀花藤上，托着腮幫子，将小沐朝顏端詳了一番，有些好奇地問：“哎，小宗主，你既然是宗主的分/身，能知道她的所有事嗎？”

小沐朝顏搖搖頭道：“分/身是分神期大能分裂神識，将自己修為與意識的一部分灌入傀儡所鑄造的。”

“在分開的那一瞬間，分/身就成為了與本體略有不同的個體。除非距離很近，又或者是本體将分/身的神識收回識海後，才能看到彼此之間各自發生的事。”

“不然本體做了什麽，或者我做了什麽，我們都是彼此不知道的。”

空青湊到少清傀儡面前，饒有興致地問：“距離很近，那得是多近？”

冷雨夜中，小花人的臉在晶瑩落下的雨絲間，白得好似在發光。她目光灼灼地望着沐朝顏，眼神純淨得好似小鹿一般，似乎一眼就看到了沐朝顏的心底。

沐朝顏心跳漏了半拍，開始沒由來地覺得心驚肉跳。

又來了，這種神識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覺。

她只覺得自己不是本體的傀儡，而是空青的傀儡一般，一言一行，一思一慮，完全為對方所動。

小沐朝顏稍稍後挪了一寸，抿唇思索了片刻，才擡手揉着泛紅的耳垂怯怯道：“我與本體神識能相連，最遠約莫是兩萬裏的距離。”

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霞雲漫上了刀修的面頰。比霜雪還白的刀修擡眸，迎上空青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青澀而堅定道：“剛剛在我們失去聯系之前，她透過我的眼睛，看到了你手上的羽戒亮了九下……”

“所以她知道，你在雨中凝望着她的背影，喊了她九次真名。”

淋漓的夜雨聲裏，刀修輕柔的話語，像是驚雷在空青耳邊炸響。

空青看着沐朝顏那雙平日裏清冷高貴的眼睛，此刻閃爍着寒星一般少年純粹的光輝，只覺得那雙眼睛像是燃起了一簇火，幹淨得像是能點燃她的靈魂。

她下意識地就不想看這雙眼，擡手遮住了沐朝顏的眼睛，佯裝羞澀道：“這種事都能知道……小師姐你怎麽不早點說！”

往日裏如同冰雪一樣冷的美人，在被遮擋住視線後，小心地挪到空青身側，聲音柔成了一汪春水：“現在遮住我的眼睛也沒用了，該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

“空青，你心裏，記挂着我。”

空青擡眸，在星星點點的雨光中，看到了冰雪美人微微揚起的唇角，思緒萬千。

那雙向來含笑的桃花眼冷凝了起來，像是寒潭一般死寂，幽深而毫無溫度地望着沐朝顏精致的下颚線。

空青啓唇，劍鋒一樣涼薄的唇發出了迷霧一樣蠱惑人心的嘆息：“是啊，我記挂着你。”

我當然記挂着你，沐朝顏。

似是為了證明空青的話語，鎖在她中指上的羽戒在這樣的冷夜裏，又閃爍了一瞬微光。

漆黑的夜幕之下，藍色的微光若有似無地亮着，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人在心底輕聲呢喃情人的名字：朝顏……朝顏……沐朝顏……

但這樣的呼喚，也僅僅是寒夜裏升起的一道若有似無的微光，算不得什麽的。

嘻嘻嘻嘻嘻……你們好不給力哦，可惡快點給我多評論，明天我就來振作。

最近天氣太冷了，記得保暖哦各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