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癡情郎

癡情郎

半個月的日子一晃而過，蕭明湘終于得到她兄長的首肯，揭下了額頭上那味道怪異的藥膏。

而蕭明佑這邊，經過一番深入調查，确實是發現了些端倪，但永寧王做事謹慎小心，鮮少留下痕跡，所以但他與德帝意見一致，這事急不得，放長線才能釣到大魚，要查，就得将他們連根拔起。他派去身邊最得力的侍衛，暗中盯着永寧王府，盯着永寧王及方黎。一來是為了進一步調查确定對方的人脈，搜刮罪證，二來則是為了防止對方忽然嗅到了氣息，狗急跳牆。

這一日，蕭明湘駐足于朱欄曲檻，桂子飄香的閑雅水榭，卻無心觀賞，時不時伸長了脖子往外邊看着。而後一件大紅披風從她身後披了上來，一身紅裝，将她白皙的小臉襯得粉嫩誘人。

“兄長怎麽還不過來啊？”她望着門口，眼都沒眨一下。南星笑着回答：“公主，前邊傳來消息，就快到了。”

“又遲到。”蕭明湘嘟囔着，結果剛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那道熟悉的聲音：“湘兒。”

“兄長！”蕭明湘跑過去，雙手攏在一起，套在蕭明佑的耳邊嬉笑說：“你遲到啦！”

蕭明佑任由她鬧着，“方才有事稍微耽擱了會兒，走，兄長這就帶你出去撒歡兒去。”

“撒歡兒？怎麽撒歡兒？”

“你想怎麽撒就撒。”

“我看你是膽兒肥了，還撒歡兒，若是被父皇母後聽到，你該撒腿就跑了。”

“那可得跑快點。”

“跑快點？”蕭明湘偏過頭，诙諧而調皮地眨眨眼。蕭明佑伸手按下她的蠢蠢欲動，“不行。”

随後，一行人緩緩行至宮城之北的禁苑，此時的花妍球場分陣列站着武将及一些王孫公子們等等，衆人早已按奈不住內心的勝負欲，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而球場不遠處的梨園旁邊，則是莺聲燕語，圍着不少如花女眷。

蕭明湘喜歡熱鬧，前世每逢馬球賽，她便要坐到一旁，為場上那一道道策馬奪球、迅若流電的矯健身姿搖旗助威。但經過一世悲痛，難以再有那般的閑心閑情，她瞥了眼熱鬧的球場，揪了下蕭明佑的衣角，“兄長，我想去旁邊的紅葉樹林走走。”

蕭明佑順着往紅葉樹林那邊看了一眼，“好，那讓帛桦陪着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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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南星和栀子陪着我去就行了。”蕭明湘覺得好笑，這可是在禁苑，又不是在人多口雜的市井街巷。

蕭明佑稍加思忖，點了頭，“也行，但你得小心看着點，不能磕着碰着了。”

蕭明湘腳輕輕跺地，挺直身子，鄭重其事道：“是！”

“拿你沒辦法。”蕭明佑揮揮手，“去吧去吧。”

蕭明湘臉上溢滿了笑意，朝着南星與栀子點點頭，轉身去往紅葉樹林。

但不料，才剛走了一小段路，她就蹙起了眉頭，盯着前方那道不請自來的身影，雙眸滿是洶湧而來的濃烈恨意，幸好殘存的一絲清醒重重一擊，讓她想起不能亂了兄長與父皇的安排，才不至于被恨意掌控失了分寸。

南星與栀子亦是停下腳步，順着蕭明湘的目光看過去，“方黎世子？”

蕭明湘強壓下怒火，心裏卻是冷笑不已。她可沒錯過方才方黎望向她時，眼裏的不滿及怨念，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個薄情寡義、負心薄幸的狠心人，而他則是那個被抛棄的可憐癡情郎。

簡直可笑至極！嗤了一聲，她側身轉了方向，連看都不願再多看一眼。

但方黎哪肯就此罷休？想到蕭明湘明明已經醒來卻偏偏無視、冷落他，任由他人責罰，杖責之後又是禁閉思過半個月，而他送出去的信亦是石沉大海，有去無回。此時再觸及她那冰冷凜冽的目光，更是苦澀不已，同時心底還湧出了一股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不安，且迅速蔓延，漸而變成了恐慌。

他這才驚覺，似乎有什麽一直不被他珍視的東西正離他而去？

倒是南星反應得比較快，見方黎急匆匆追了過來，趕緊上前一步，但倏忽之間她只覺身前閃過一道黑影，已有人越過她先一步攔下了方黎。

“世子爺，太子殿下吩咐，今日任何人都不能叨擾公主。”蕭明佑雖應允了蕭明湘只帶着貼身丫鬟入林，但還是不放心，就派了帛桦暗中保護。

“你！”方黎怒瞪着帛桦，擡起的手卻沒推出去，而是又緩緩放了下來，雙掌緊握成拳，青筋暴起，咯吱直響。

“世子爺，請回吧。”帛桦的臉上仍是沒什麽表情，讓人難以捉摸。

方黎揮袖轉身，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遲疑片刻，他還是回過頭，但蕭明湘的背影毅然決然，毫不留戀。

涼風過耳，秋意深濃。

滿林的紅葉燦若晚霞，又宛如一團灼灼燃燒的火焰，随風輕舞，熱烈而耀眼的光芒逐漸驅散了蕭明湘心中因方黎而起的霾雲。

她腳下的青石小路鋪滿了紅彤彤的落葉，每邁一步，便響起細碎的“沙沙”聲，佐以穿林而來的風聲，袅袅拂拂，猶如一支不知名的歡快小曲。

再往裏走，漸入密林深處，曲徑通幽，豁然開朗。

“累了吧？”蕭明湘看着身旁的南星與栀子，莞爾而笑，纖纖玉手指着不遠處，“再走一小段，前邊有一處湖心涼亭，風景極好，我們可以到那裏歇腳小憩。”

“啊？可是之前咱們不是每次過來都是只行到這就回去了嗎？”栀子撓撓頭，又瞪大雙眼滿是驚訝地捂住了嘴，“莫不是公主你偷偷學了未蔔先知之術？”

“胡說八道。”南星一個爆栗敲了過去。轉而，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揚了揚蕭明湘半路脫下的大紅披風，“公主，湖中風大，您還是将披風披上吧。”

“好。”

“南星姐姐這般貼心，顯得我好像一點兒長處都沒有，還聒噪。”栀子大膽自嘲。

“誰說的！”蕭明湘果然反駁，栀子一聽，馬上支起了期待的小臉，卻聽蕭明湘大聲笑道：“你還是有長處的，至少對自己的認知就十分的清醒。”

話音一落，連南星也忍不住扶腰大笑了起來。

栀子窘着臉，咬着唇不說話。蕭明湘與南星默契一視，笑得更加恣意。半晌後，見栀子一副快哭出來的委屈模樣，兩人才勉強收住了笑意，拭去眼角因大笑而流出來的淚水。

蕭明湘摸摸栀子的頭，豪言說：“但是！但是你是我們雲竹宮最可愛的開心果，南星都比不上呢。”

栀子臉上的神情瞬息變換，小手叉着腰，仰起驕傲的下巴，“我也覺得！”

短暫的笑鬧之後，三人一身輕松愉悅，伴着一路紅葉繼續往前走，僅半盞茶的功夫，湖心涼亭已近在眼前。剛剛駐足，就迎上了自清湖另一側襲來的陣陣朔風，頭頂的紅葉順風飄落、翻旋，如同一群醉了酒的蝴蝶，翩翩起舞，而後又晃晃悠悠散向四處。

蕭明湘玉頸微仰，對準一片如玲珑小扇一般的紅葉伸出手，不料這紅葉偏偏會錯了意，打着旋兒越飄越遠，她的目光逐着紅葉而走，卻在掠過湖心涼亭時，驀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