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外面又在下雨了。
陳小寶拉了拉身上的破洞衣裳,又縮了縮髒兮兮的腳丫子,希望能讓自己變得暖和一點,然而這間柴房四面透風,雨水滴滴答答地從屋頂漏下,把他半邊身子都澆得涼透了。
這還不是最壞的情況,他聽見陳大在沖他的女人抱怨今天的生意不好,饅頭沒有賣完:“一定是因為那個小畜生揉面時偷了懶!”
我沒有偷懶,陳小寶在心裏辯解,只是天氣太壞了,大家不願意出門。
但沒有人聽他的話,他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晚上的窩頭大概也泡湯了。
陳小寶又冷又餓,恍惚了一陣,靠着柴火堆睡了過去。
然而很快,他又被巨大的聲響驚醒,柴房的門被踹開了,陳大臉色陰沉地堵在門口,瞪着縮在角落裏的陳小寶,怒氣沖沖地從柴堆裏抽出了一根藤條。
——
陳小寶清醒過來的時候正站在雨裏,身上和臉上被藤條抽打出來的傷口傳來一陣陣刺痛。
他扭頭看了看身後的路,發現距離陳家村已經很遠了。
少年的臉上露出一些困惑來,但很快,這困惑就被他抛到腦後,陳小寶邁開腿,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村子後面的山裏走去。
陳小寶是個傻子,村裏的人都這麽說,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都分不清楚。
陳小寶不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但他也沒法兒反駁這些話,因為他确實不記得有誰對他壞過,他身上有時會莫名其妙多出來傷口,只是記憶裏一片空白,他一直認為是自己不小心摔了跤。
好吧,陳小寶有些沮喪地想,也許他确實是個傻子。
連綿的雨讓夜晚變得越發難熬,好在陳小寶不是第一次被陳大從跻身的柴房裏趕出來了,至少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裏。
Advertisement
村子不遠處的山上有個山洞,每次被陳大趕出去的時候,他都會住在那裏,隔天再回去。
少年艱難地走着泥巴路,雨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等到陳小寶終于到達目的地,渾身上下都已經被澆透了。
陳小寶擰了擰衣角,又抽着氣,繞開傷口揩了揩臉上的雨水,哆嗦着去探查山洞內的情況。
雖然連下了好幾天的雨,但黑黢黢的山洞裏還是幹燥的,比陳大家的柴房要舒适多了!
這點小小的幸運讓陳小寶開心了起來,他迫不及待地趴下身子,在黑暗裏摸索着,尋找之前儲存在這裏的幹柴和火石。只要能升起火來,就可以溫暖地渡過這一夜了,陳小寶期待地想。
然而陳小寶摸來摸去,只撿到幾根被折斷的零散枯枝。不對啊,他記得自己之前撿了許多幹柴和火石堆在一起的。
非但如此,洞穴裏被他專門填平過的地面也重新變得凹凸不平,兩塊足有掌心大的火石直接被碾進了地裏。
陳小寶覺得奇怪,但又沒辦法把這些細節聯系起來,他太冷了,已經被火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專心致志地試圖将它們從地上摳出來。
就在這時,一股暖風從前方吹來,正撲在他的身上。
陳小寶被吹得打了個哆嗦,茫茫然地坐直身體,朝着風吹來的方向擡起了頭。
發生了什麽?
他呆了一會兒,試探着往那邊走了兩步,卻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絆了一跤,還沒反應過來疼,便摸到了什麽。
堅硬又柔軟,像是鱗片,帶着令人頭皮發麻的溫度,因為沒擦幹的雨水,黏膩地吸附在了他的手心。
陳小寶擡起頭,看見不遠處亮起了兩輪黃澄澄的圓月,其中各有一條豎線,帶着冰冷的溫度,對準了自己的方向。
陳小寶反應了一會兒才突然意識到,那不是什麽月亮——而是一雙燈籠一樣大的眼睛!這個山洞被一只巨大的怪物占領了,而他就在怪物的嘴邊!
他要被吃掉了!
陳小寶的大腦瞬間變得空白,過了許久,等他清醒時,才發現自己仍舊趴在地上。
又呆了一會兒,他終于回憶起來一點前因後果。
擡頭看看,他的手還摸着人家呢,而對方似乎也并沒有要吃掉他的意思。
黑暗中,陳小寶茫然地收回自己的手,翻身坐起來:“你……你好?”
被吵醒的殷鱗沒有出聲,他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判斷着對方是否會給他帶來危險。
但似乎只是一個誤闖的普通凡人。
殷鱗放松下來,不屑地重新閉上了眼睛。
陳小寶等待着,沒有得到回應,兩輪“月亮”也消失了,只剩下随着“怪物”的呼吸不間斷的熱風撲到他身上。
陳小寶腦子不靈光地發了一會兒呆,覺得自己也許應該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但在冰冷的雨汽裏,對方的鼻息溫暖又綿長,融融地包裹着他的身體,幾乎将他化開,帶來一種幾近安全感的錯覺。
陳小寶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在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前,饑寒交加的少年已經開始眼皮打架,身體搖晃兩下,終于依偎在對方的吻邊,閉上眼,沉沉地睡去。
少年的重量太過微小,殷鱗的狀态又不允許他對不重要的細節投注太多注意力,以至于他還以為是一片葉子落到了他的吻邊,竟然就這樣容許了對方的冒犯。
于是風雨聲中,他們倆依偎着度過了一夜。
殷鱗又夢見了那一幕。
他正欲殺死一只食人的妖物,而他的“同僚”卻在背後給予了他重重一擊。
“我已經很久沒有嘗過龍肉的滋味了,龍族現在個個位列仙班,朝他們下手多少不好交代,”朝天犼沖他露出染血的長牙:“不過如果是龍君大人的話,誰會在意呢?”
還在人間修煉的時候,殷鱗便早已習慣了被人暗算,雖然立刻生出了怒火,但勉強還可以忍耐,咬牙問道:“朝天犼,你想幹什麽?”
對方“呸”地一聲吐出了嘴裏東西,殷鱗看着自己的一大塊血肉混着鱗片從空中墜落。
“真是惡心的味道,”朝天犼沖他笑着說:“下界來的爬蟲,你算什麽龍?也有臉當這個龍君?”
“不過是出身低賤的妖物罷了。”
殷鱗大怒,反身便朝對方撲了上去,和朝天犼纏鬥起來,但背上被偷襲出的傷口實在太嚴重了,即便是搏命,他也最終不敵,被打下雲端。
“你畢竟得了龍君之位,殺你要遭雷劫,我不會殺你。”墜落中,朝天犼的身影在殷鱗眼中慢慢變小,但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大,如雷貫耳,“但你但凡還要一絲臉面,就不該再回仙界了,你就不知道衆仙家看着你有多礙眼,多惡心嗎?”
“簡直像是一條野狗坐上了宴席首位,不僅要憂心泥漿濺得滿地都是,還要怕你野性難馴,突然發瘋。”
“太難熬了,竟要和你這樣的東西共事,只有你消失,大家才能快活一點。”
“乖乖在人間做個妖物吧,仙界不是你這種出身的家夥能踏足的!”
原來如此,他們都是這麽想的,殷鱗的視野裏只剩下烏雲漸聚的天空,怒火漸漸侵蝕了一切,不甘和痛恨翻湧着——原來他們都是這麽想的!
背後的傷口又開始疼了,殷鱗抽搐着,身上結了一半的痂也開始崩裂,直到一股濕意落在鼻梁,像是有誰正在溫柔地舔舐他的鱗片。這感覺很舒服,殷鱗的意識昏沉了一會兒才猛然睜開眼。
是昨夜那個凡人,他光着上半身,手裏捏着一團布巾,正在給他擦臉。
殷鱗愣了一下,原本預備要龇出的牙齒收了回去,而陳小寶發現他醒了,也手忙腳亂地展開手裏的“布巾”,穿回了身上。
陳小寶從來沒有睡過那樣暖和又安逸的覺,不過睜開眼看見一大片黑色的鱗甲時還是吓了一大跳,随後才想起來昨夜發生了什麽。
搶占了山洞的怪物有着蛇一樣的巨大身軀,擁擠着堆疊至山洞不可見的深處,駝首鹿角牛耳,脖子上還長着長而濃密的鬃毛。
這樣明顯的特征,幾乎是個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不過陳小寶這個小傻子不認識龍,他看了好半天沒認出對方是個什麽動物,只好把對方當做這山裏的山神精靈。
山神總不會害人吧?這麽一想,陳小寶就不覺得害怕了,然而就在這時,沉睡中的山神突然開始痙攣,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樣,陳小寶只得匆忙脫下衣服,沾水給他擦臉。
一人一龍對視了一會兒,陳小寶又安慰地伸手摸了摸殷鱗,問道:“你餓了嗎?”
殷鱗回過神來,防備地挪了挪頭,躲開了他的手。
陳小寶見狀,也連忙把手收回來,羞怯地在衣服上搓揉了半天。
他以為殷鱗是在嫌棄他,因為村子裏也有許多人嫌棄他,連同他說話都覺得晦氣。
“對不起,”不等殷鱗反應,陳小寶小聲道歉,悶悶地說道:“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他從地上爬起來,往外面走,到達洞口的時候因為撲面而來的冰冷水汽瑟縮了一下,又扭頭看了看卧在山洞中的龍。
它身邊真的好暖和,陳小寶在心裏偷偷地想,随後一頭紮進了雨幕中。
殷鱗看着陳小寶離開,心裏有些奇怪的感覺,他沒有在意對方說了些什麽,還在想這個人為什麽要幫他擦拭鱗片。
不過很快,他就把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扔到了一邊,他現在應該快點把傷養好,回到仙界去。
殷鱗不是沒察覺自己在仙界遭受了排擠,化龍時就有龍族看不慣他,待到他奪得龍君之位,更是感受到了來自所有人的惡意。
無論如何勤勉,都得不到周圍神仙的哪怕一張好臉,越是想要融入,迎接他的越是刁難和無視,他隐忍不發,那群家夥反倒當他軟弱可欺——
乖乖在人間做個妖物?可笑!他一定要回去不可!他要拿回自己應得的一切,要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家夥通通付出代價!
他從一條開了靈智的普通蛇族修煉至獲得龍身,為了地盤和資源經歷了無數厮殺和争奪,從來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家夥,好不容易登上仙位,為了讓自己符合龍君的身份,才處處小心,時時防備,生怕自己有哪一句話說錯,哪一件事辦砸。
沒想到這群家夥打心底就沒把他當做同類,既然給好臉他們不要,殷鱗也不打算忍了,只怕他們沒那個膽子看他的真面目。
殷鱗咬着牙,強壓下心中的戾氣,閉上了眼,打算好好休息,盡快恢複元氣。
不過剛睡着沒多久,殷鱗就又被吵醒了。
他憤怒地睜開眼,就看見瘦小的人類抱着一大堆東西,在風雨裏搖搖欲墜,好不容易才跌跌撞撞地邁進山洞,将懷裏的東西扔在了地上。
那是一堆野菜,還有幾條奄奄一息的指肚長的小魚。
陳小寶費盡力氣才回到山洞,喘了口氣,首先便小心翼翼去瞧趴在那裏的龍,殷鱗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本來想把對方趕出去的,卻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沒有和他對視。
陳小寶見狀,便以為殷鱗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連忙抓緊時間把衣服脫下來擰幹,又去生火,好容易弄起來了,一邊烤着衣服,一邊把野菜和魚囫囵烤了個熟。
這裏沒有能煮水的鍋,烤過的野菜比沒烤時還難以下咽,幹巴巴的,帶着苦澀,但好歹有些溫度,能安撫肚子。
陳小寶一噎一噎地吃完了,披上衣服,捧着幾條魚去到了殷鱗的跟前。
殷鱗偷偷觀察了半天,見人類突然走過來,便瞪着眼睛瞧他。
陳小寶觑着殷鱗的臉色,慢慢地伸出手,愧疚地小聲道:“對不起,我只抓到這些。”
殷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想起來對方在出去前似乎問過他餓不餓,還說要去給他找食物。
他原先沒把這話當真,因為從來沒有誰真的和他分享過食物,從他還是一條小蛇開始,到他憑自己的力量當上了所謂的龍君。
殷鱗看着陳小寶,像看着一個奇怪又可怕的怪物。
但他不是怪物,少年濕漉漉的頭發用繩子纏在腦後,露出一張清秀的小臉,額上還有兩道不明顯的傷痕,一雙大眼睛帶着些茫茫然的呆,當他沖自己怯生生地笑起來的時候,那股呆氣就更明顯了。
殷鱗的視線又落在了對方削瘦的肩膀和肋骨突出的身體上,他意識到這個人類可能自己都沒吃飽過,竟然還要把食物分給他嗎?
最後他又望向對方的手心,說是小魚,那可憐的尺寸,叫魚苗也不為過,但無論如何,這的确是魚,至少比少年自己剛才吃掉的野菜要好上太多了。
“你要吃嗎?”陳小寶又問了一遍,聲音更小了,他覺得對方可能是嫌棄這些小魚了。
陳小寶的表情再一次讓殷鱗有了奇怪的感覺,他不知道這讓他煩躁的感覺應該叫什麽,但他下意識地不想讓對方失望。
殷鱗遲疑地看了陳小寶一會兒,擡起頭,停在對方手前,吐出厚實的舌尖,毫不客氣地将那幾條魚苗舔走了。
陳小寶什麽都不知道,但看見他吃了魚,便開心地笑了出來,眼睛也變得亮晶晶:“你喜歡就好!”
殷鱗看着他印着傷痕的笑臉,莫名覺得自己也跟着開心了起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