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誤會

誤會

裴奕安知道溫月澄要請假幾天後,那胖乎乎的小臉肉眼可見沮喪了。

他可憐巴巴地跟在她身後,真成了連書舒口中的小跟班。

遲譽來接他時看到的便是這幅畫面,他輕啧了聲,拎着裴奕安的衣領将人拉開。

“有點出息,人也不是不回來了。”

裴奕安哀怨地看向他,溫月澄蹲下身安撫着,“沒關系,你要是想我的話,可以發微信找我。”

小孩兒自然是沒有微信的,遲譽挑眉,只見蹲着的那兩人擡眼朝他看過來,烏黑的眼睛剔透明亮。

可以的吧?

他身高腿長地倚在車前,雙手懶洋洋地插在兜裏,語調慢悠悠的,“哦,那兩天可能會不方便。”

溫月澄肉眼可見地怔了下,但很快她掩去心底的失落,轉過頭去小聲和裴奕安說話,只留了個後腦勺給他。

遲譽輕啧了一聲,這是不高興了?

一大一小說了很久,待小孩坐進車裏後,他懶洋洋地直起身,還未開口,眼前的人便匆匆甩下了幾個字。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一點兒沒停留的,也沒有和裴奕安說話那般溫柔耐心。

甚至,背影像是倉皇而逃。

遲譽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很久,直到裴奕安叫了他好幾遍,他才堪堪斂回視線。唇角那若有若無的弧度不知在何時收了回去,只剩下如黑夜般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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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江夏飛至雲川,幾個小時的奔波後,溫月澄帶着溫月寧回酒店。

兩人先是和父母視頻了一會兒,月寧有些疲憊,便留在酒店休息。

直到晚上,溫月澄帶着月寧去了一家餐廳,小姑娘在江夏時就惦記了很久。

這家餐館的位置有些偏,生意卻很好。

幸好溫月澄提前兩天約到了位置,兩人逆着人群,突然一道聲音止住了她的腳步。

“溫月澄?”

餐館裏的溫度有些高,燈光恍恍,譚恕站在了兩人面前。

他穿着白襯衫,寬肩窄腰,領口微微松開了兩顆,黑色的西服落在手肘間,姿态從容而矜貴。

溫月澄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譚恕哥?你怎麽也在雲川。”

“嗯,出差。”

他說着,視線落在她身邊的月寧上兩秒,随後像是習慣性地轉動白玉扳指,“來這裏吃飯?”

溫月澄點了點頭,譚恕沒有多問她們的隐私,他側身給她們讓位置,只是還沒走幾步,他寡淡的視線越過兩人。

“阿譽,這裏。”

他的聲音不輕不響,卻讓溫月澄的腳步就這樣頓住,月寧有些奇怪地看向姐姐,她下意識地往後看去,只見門口正走來一群人。

而在最中間的那人垂眼看着手機,他眉骨很深,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懶懶掀起,聽邊上人說話的模樣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

“姐姐,你認識嗎?”月寧和她說着悄悄話,只是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那幾人已經走了過來,顯然也是看到了她們。

溫月澄嗯了一聲,她看見陸時讓也在。

遲譽挑眉站在他們面前,只是還未開口,站在他身邊的一個丸子頭女生好奇道,“譚恕哥,你朋友啊?”

譚恕擡起眼皮看向她旁邊的人,“不是。”

“是你學長的朋友。”

那女生像是被噎住似的,但見到遲譽沒反駁,她很快又揚起那抹很甜的笑,唇邊的梨渦很深,“既然是學長的朋友,要不姐姐你們和我們一起吃吧?”

她說着,又彎起眼看向遲譽,“學長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嘛。”

那幾人似乎對女生的話都沒意見,遲譽沒應她的話,他神情淡淡,黑漆漆的眼珠子看向溫月澄。

“要一起嗎?”

不知為什麽,溫月澄的喉間有些幹澀。而在之前,他所說的不方便也一直紮根在心髒上,想要答應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手指無意識地掐着皮膚,“不了。”

丸子頭女生幾乎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溫月澄沒有忽略她的動作,她有些僵硬地彎了下嘴角,視線也飄忽地沒有再落到遲譽身上。

“你們熟人聚會,就不打擾了,我們先過去了。”

月寧不知所措地跟着姐姐離開,兩人的背影匆匆,譚恕站在一旁看好戲似的,只見遲譽的臉色好似更淡了些。

.....

月寧好幾次從菜單裏擡起頭,看到的便是溫月澄思緒不寧的模樣。

“姐姐,那個男生是誰呀?”

餐廳的燈光暖而黃,将溫月澄好看的面龐襯得愈發柔和。

她默了一秒,“是我,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月寧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姐姐慣來是一副淡漠又清冷的模樣,總有人說溫月澄難以靠近,而如今,是她第一次袒露自己的情感。

溫月澄一邊燙着碗筷,思緒卻沒辦法集中。

那個女生,明顯與他們的關系是親近的。

時隔多年,溫月澄前段時間還在竊喜和遲譽有了些交集。

有了微信,有了裴奕安這個傳輸口,也有了見面可以自然打招呼的勇氣。

而剛才,一桶冷水就這麽生生澆下。

只是幾天不見,她和遲譽之間就好像冗雜了一些陌生感。

她沒辦法靠遲譽那麽近,至少,沒辦法像那個女生一樣。

溫月寧正糾結着怎麽逗姐姐開心,只見溫月澄的手機亮起,她有些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随後神情微微一滞。

遲譽:【這裏的招牌菜是酸菜魚,你可以試試。】

嘈雜的環境像是一瞬間靜了音,溫月澄的心跳砰砰不停,似乎沒想到他會給自己發消息。

遲譽:【禮尚往來,溫老師喜歡吃魚嗎?也嘗嘗我的推薦?】

在服務員陸陸續續上了菜後,溫月澄咬唇,終是在服務員離開前加了一道菜。

“你好,加一道酸菜魚。”

月寧疑惑地眨了眨眼,“會不會太多了?”

溫月澄有些心虛地給她倒了一杯水,“可以打包回酒店。”

“可是姐姐,你不是從來不吃魚嗎?”

“......”

溫月澄小時候吃魚總是會被魚刺卡到,逐漸地,她從偶爾吃一下變成了不吃。

面對妹妹的詢問,溫月澄喝着水含糊其辭,“就是想吃了。”

“人都是會變的。”

“......”

另一邊的包廂,遲譽一直漫不經心地聽人講話,只是低垂的視線一直落在未亮起的手機上。

厲然雖和旁邊的人在說話,眼睛卻一直注意着遲譽。

她有些敷衍地應着,一邊夾了塊魚肉。

“不用。”

遲譽嗓音淡淡,一瞬間,整個包廂也驟然安靜。

厲然的筷子就這麽停在他的碗前,因為衆人的目光,她有些僵硬地彎起了那抹甜笑。

“學長不吃魚嗎?”

遲譽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視線依舊沒有落在她臉上。

在座的也都是同學,有幾個人知道厲然請這頓飯的意義,也開始幫忙,“遲譽,大家都是同學。”

“而且厲然也是我們學妹,你就通融下,幫幫她呗。”

幾人附和着,厲然一雙烏黑的眼也期待看向遲譽。

唯有坐在另一側的陸時讓蹙眉,“可是厲然成績就是不夠進江夏的,醫學就不應該有通融。”

幾個人開始說着陸時讓的死板,遲譽一直不吭聲,這讓厲然有些急迫。

“學長,我平時成績都很不錯的,只是這次意外差了兩分,而且我相信——”

“作為醫生,每一次意外你都可以負責嗎?”

手機被他不輕不重地放在桌上,坐在對面的譚恕看好戲似的挑了挑眉,只見遲譽眉間已經擰起了一絲不耐。

“你與其在這裏求我,倒不如多回去複習,參加下一次的面試。”

“沒有人會在意你曾經的成績如何,別說你差兩分,就算是0.5分都可能造成不可預估的後果。”

“陸時讓說的沒錯,對你通融,就是對你未來的病人不負責。”

“......”

因為他這段不近人情的話,這場飯局陷入了尴尬的寂靜。

唯獨譚恕,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鼓起掌,“我覺得阿譽說得挺對,你們覺得呢?”

“......”

幾人原本因為厲然的好處要勸說的話紛紛咽回了肚子裏,也是此時,遲譽垂眼點了下手機,冷白的光線就這麽落在他高挺的鼻梁處。

他單手拿着手機不知敲打了什麽,下一秒,他重新放下手機,視線在餐桌上環視了一圈,随後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塊魚肉。

一個同學忍不住地問着,“遲譽,你不是不吃魚嗎?”

厲然雖是不高興,卻還是側眼等着他的回答。

遲譽挑眉,語調慢悠悠的,一點兒沒有剛才的鋒利與冷淡。

“有嗎?”

“那只能說明,人是會變的,我現在愛吃了。”

“......”

-

厲教授和溫月澄約的時間在周日下午。

她帶着月寧過去時,厲教授的辦公室不止他一人。

“爸爸,你就幫我再跟遲譽說說嘛。”

溫月澄和月寧有些尴尬地站在門口,厲教授和那少女的談話也因她們的出現戛然而止。

是昨天在遲譽身邊的那個丸子頭少女。

“然然,你先出去。”

女生離開時看上去有些不情願,厲教授和她道歉,“那是我女兒,讓你看到這樣一面,真的不好意思啊。”

溫月澄對于別人的私事從來不會多過問,雖然有點驚訝她是厲教授的女兒,但還是搖了搖頭,“您不用道歉的。”

給月寧做檢查時,溫月澄一直在外面等着。

醫院的走廊空蕩蕩的,她逐漸開始放空,大理石地板像是還沒有被拖過,灰色的塵埃清晰可見。

而不知過了多久,溫月澄的視線突暗。

她怔愣着擡起頭,只見遲譽正颀長的身影正靜靜站在面前。

他輕垂着眼睫,開口嗓音低沉而磁性,“家人在裏面做檢查?”

溫月澄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麽,她抿緊了有些幹燥的唇。

“你是來找那個女生的嗎?”

遲譽像是沒明白她說的誰,他表情沒什麽變化地坐在了她身邊,随口問着,“誰?”

因為他的靠近,溫月澄下意識地直起了身體。

“就是昨天的女生。”見遲譽依舊神情淡淡,她下意識地補充了一句,“厲教授的女兒。”

遲譽慢吞吞地昂了一聲,就在溫月澄以為他要應下時,他話鋒一轉。

“不是。”

“厲然是我學妹,而厲教授曾經也是我導師,我來雲川是參加大學慶典。”

溫月澄愣了愣,也是後知後覺地想起,遲譽的大學就是在雲川念的。

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還夾雜着些許疑惑,為什麽突然和她解釋....

遲譽的手輕敲着膝蓋,白皙修長,一下一下漫不經心的。

“厲然想進江夏醫院,但成績不合格,就來找我了。”

“目前張老頭底下有幾個帶領學生的名額,其中幾個他扔給了我,陸時讓就是之一。”

他的話讓溫月澄猜到了大致的事情,但厲然是厲教授的女兒,厲然為什麽會去找他,而不是...

“厲教授為人清正,就算是女兒,也不會有一點走後門的機會。”

溫月澄點了點頭,“我覺得,你也是。”

遲譽寡淡的神情總算了有了些變化,他挑眉,“為什麽這麽覺得?”

男人狹長的桃花眼漆黑深邃,溫月澄眼睫撲閃了下,手指也在無意識地掐着皮膚,“因為你看上去,還挺專業的。”

她這話含糊又敷衍,卻讓遲譽勾唇溢出了一絲輕笑。

溫月澄有些不自在地将頭發捋到耳後,只聽男人不疾不徐道,“作為醫生,就不能有一點差錯。”

“無論是差1分還是0.5分都不行,不專業,是對患者的不負責。”

見溫月澄認同地點了點頭,遲譽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拖腔拽調夾雜着不明的意味,“所以啊,你可別誤會我,不然,我可多委屈,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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