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碰杯

碰杯

諾大的包廂裏，連書舒踢了一腳得得瑟瑟截圖戰績的男人。

“我怎麽不知道你竟然和遲譽認識？”

沈尋這才從手機裏擡起眼，觸上她身邊小姑娘有些好奇的眼神，他終于稍稍直了身子，勉強有了點人樣，“和你說過，你那會兒忙着藝考，哪有時間理我？”

經他這麽一說，連書舒好像有了個模糊的印象。

沈尋是個混世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連書舒從沒見這人吃過虧。

只是後來有一天，沈尋開始不斷在她耳邊念叨一個人的名字。

“我那兄弟是真牛逼，我就沒見過比他更厲害的人！”

“不但學習好，會打籃球，他能帶哥上王者！”

這上蹿下跳的小魔王也是難得收了性子，聽沈尋的哥哥說，這小子天天跟在遲譽身後，跟追偶像似的。

那時的連書舒還罵了他一句跟屁蟲，直至今日，看着沈尋剛才巴巴求着遲譽幫打游戲的模樣，她頗有些嫌棄。

“那他這人怎麽樣？”

“人？”沈尋下意識地反問，直見連書舒和月寧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聲。

“遲譽那可是咱們學校的出名人物啊，學習好，性格好，有個性，長得也很不錯，打籃球一個抵三，玩游戲更是操作順到起飛——”

“啧。”連書舒蹙眉，“說點有用的。”

沈尋被打斷，他頓了頓，總算憋出一個應該是她們想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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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譽人緣好，善良又正直，無不良嗜好，有錢有顏。”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突然拍了下桌子，探着頭朝兩人靠近了些：“咱譽哥可有魅力了，在高中時總有女生路過我們班級，為的就是看他一眼，只不過總被我識破。”

他語調慢悠悠的，連書舒蹙起了眉，他像是一點沒發覺地繼續道：“走在路上的時候，也總有女生會給阿譽送情書。”

“啊我記得，有一次，溫同學還路過了。”

月寧原本還興致缺缺，聽到這裏，她擰眉擡起眼，沈尋還在專注回憶。

“那時候有個女生直接到後臺堵我們，巧的是溫同學剛好演出結束。”

那次是溫月澄在江夏中學的第一次演出，遲譽的鋼琴演奏在她之前，琴音收尾，身形略過之際，少年還輕聲道了一句加油。

等到結束時，溫月澄的心跳卻越來越快，她鼓起勇氣，想找到遲譽感謝他的鼓勵。

可走過轉角處的那一刻，她看見了女生緊張告白的場景。

溫月澄腦袋一懵，那蔓延在四肢百骸緊張的情緒瞬間僵住，組織好的說辭硬生生卡在了喉間，怎麽都無法開口。

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就這麽散成了一團空氣，她只能慌亂地垂下眼睫，作為一個過路人，匆匆他們身後走過。

......

連書舒雙手環抱着往後一靠，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招蜂引蝶。”

沈尋：“？”

月寧聲音輕輕的，那乖軟的臉上也擰起了一絲不開心，“姐姐一定很難過。”

沈尋總算慢半拍地意識到了一件事，他張大了嘴，還未開口，只見連書舒倏地坐直了身子，聲音淡淡從咬緊的牙關擠了出來：“別在月澄面前說這個。”

沈尋：“？”

溫月澄回到了位置上，莫名的，她覺得氣氛有些古怪。

不等多想，遲譽重新坐回了她身邊的位置上，男人吊兒郎當地翹着二郎腿，修長好看的手指輕敲着桌面，毫無節奏可言。

“怎麽去這麽久？”

連書舒問，裴奕安晃了晃小短腿，聲音很是清脆：“碰到我的老師了。”

他想喝放在中間的橙汁，可是手太短，溫月澄起身幫他拿。

看着女人的側臉，她正幫小孩兒倒橙汁，沈尋也學着遲譽的模樣翹起了二郎腿，睜着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問：“那你去幹嘛了？怎麽這麽快？”

“才一會兒就回來了。”

看着這人的動作，遲譽莫名覺得這個姿勢有些蠢。

他放下腿，還未開口，只聽裴奕安吧唧了一下嘴巴，他抱着杯子，頭也不太擡：“舅舅是去喊月澄姐姐回來吃飯的。”

“......”

因為小孩兒的一句話，整個包廂陷入了莫名古怪的氣氛。

溫月澄心跳如擂，她悄悄擡眼，卻恰好觸進了男人撩起的眸子裏。

“嘶，溫同學，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是紀檢部的？”

服務員總算依次上菜，溫月澄正拆着筷子，聞言，她擡起頭，清瑩漂亮的眸子朝沈尋看過去。

“嗯。”她點了點頭，随後像是頓了一秒：“你叫我月澄就好了。”

沈尋笑嘻嘻地說了聲行，還未繼續說，連書舒便有些好奇地打斷。

“月澄居然是紀檢部的？”

“是啊，我還記得有幾次遲到，就是月澄扣的我分。”

提到這裏，溫月澄臉頰稍稍一燙。

“我知道，那時候教導主任在後頭站着，你們也沒辦法。”他揮了揮手，連書舒嗆了他一句——

“扣得好，而且人家是學生幹部，你還想着她包庇你呀？”

沈尋輕嘶了一聲，看上去被說得啞口無言。

“誰說的，那次阿譽出面，溫同學就沒扣分啊。”

他的話一出，溫月澄有些疑惑地看了過去，倒是遲譽，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輕敲着桌面的指尖一頓。

“那次咱們班晚自習看電影，阿譽就在外頭給我們放風。”沈尋摸着下巴慢悠悠地說着，“大家本來還想着挺玄，估計是會被扣分。”

“可誰能想到，第二天的通報批評裏沒有咱們班。”

溫月澄像是想起了這件事，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人，只見原本還冷冷淡淡的人輕牽起了嘴角，漆黑一團的眸子也泛起了絲波瀾。

江夏中學對晚自習查得嚴，紀檢部需要定點巡邏樓層。

溫月澄負責的便是遲譽班級所在的教學樓。

彼時所有班級都亮着燈光，偶爾有幾個吵鬧的班級，見到她的身影驟然陷入安靜。

只是在她走過窗邊沒兩步，哄鬧聲再次響起。

大部分沒有老師的情況下，紀檢部只是會象征性地提醒幾句。溫月澄漫不經心地走到四樓，就要經過那個班級時，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準備好了該是如何的表情，也準備好了該如何自然地開口。

只是逐漸往前，那漆黑一片的教室映入眼底，二班的窗簾也緊緊拉着。

她怔了怔，檢查表上并沒特別提醒有班級取消了晚自習。

然而就在這一刻，二班的門從裏邊兒被打開，與光線一同溢出來的，還有那一瞬間歡呼與嘈雜。

遲譽反手阖上了門，聲音再度被隔絕之內，但許是離得近，依稀還有些隐約的聲音。

溫月澄張了張嘴，明明她是紀檢部的人，可此時卻攥緊了檢查表，一時間有些難以開口。

“溫同學？”少年身高腿長地立在面前，他的視線從女生的校牌上移開，濃密的黑發之下眉眼深邃。

“咱們剛月考完，給同學釋放點壓力，放松一下，可以不？”

溫月澄薄唇翕動，“我說可以有什麽用....”

心底的話就這麽不留神地說出了口，她暗自懊惱，卻見眼前的少年雙手插兜地倚着門，他挑眉歪了下頭，嗓音低磁好聽，“反正也沒老師。”

“溫同學，通融一下呗。”

那時天色一片漆黑，走廊燈光昏黃，少年那狹長的桃花眼漆黑深邃。

溫月澄擰着眉，像是看出了她的糾結，遲譽終是“良心發現”般開口：“要不，我幫你在這層樓放風？有老師來我擔着。”

燥熱的風襲來，溫月澄跳動不安的心也莫名靜下，這是她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向男生，在不經意間，她抱着檢查表的手漸漸蜷緊。

但只是兩秒，溫月澄最終還是悶着聲音答應了，“你們聲音小點，別吵到其他班級。”

“行。”

在離開前，這人還笑着道了一聲謝：“謝謝啊，溫同學。”

......

筷碗碰撞，裴奕安又拉了拉溫月澄的衣服，她這才回過神。

沈尋的嘴一直叭叭沒停下來過，“那時候我就不服了，怎麽阿譽出面就能得到通融呢！”

“第二天跑□□溜出去買早飯，結果被紀檢部的人抓了正着。”

“好說歹說不肯放過我，天知道我有多倒黴。”

“月澄姐姐，你喜歡吃的草莓。”

小孩兒悄悄給身邊的人拿了顆草莓，他的眼睛真誠又明亮，溫月澄彎唇說了聲謝謝，和他說話時側臉柔和而安靜。

“那是我們部長。”溫月澄不忘回沈尋，只見這大少爺像是越想越氣，抓着頭發滿滿郁悶，“我知道。”

“他抓人跟有業績似的，我真倒了大黴，怎麽就沒遇到月澄呢。”

“我要是月澄，也把你分扣光。”連書舒毫不留情，沈尋直接氣得漲紅了臉。

因為他們兩人，包廂的氣氛漸漸活躍了起來。

溫月澄一直安安靜靜地聽着，她嘴角輕翹，在不經意看向身邊的人時，再一次直直撞進了男人漆黑含笑的眸子裏。

沈尋和連書舒兩人還在互不讓吵着，而這邊，遲譽背脊輕靠着椅子，他拿起杯子輕碰了一下她的玻璃杯，氣泡咕嚕咕嚕破裂，橙汁的香甜隐隐缭繞鼻尖。

男人唇角彎起了輕輕的弧度，嗓音淡淡，卻透着若有若無勾人的笑意——

“多謝溫老師當年的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