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姜寧走前,雖說已是親眼看見贏官兒上床入睡了。可贏官兒自己是翻來覆去反複想,怎麽都不敢睡過去。自從出門後,自己一直都是與母親同睡的。為什麽到了這銷金城內,遇見了這個魔域王子後,母親卻偏偏要求自己獨自一人去睡呢?還要把他支開到別的房間裏?

對,就是要把自己支開。贏官兒猛然從床上坐起,他終于是想通其中關竅了——

母親特地如此安排,定是要撇下他與那二王子不咎獨處!

贏官兒心內警鐘大作,不行,我得過去殺個回馬槍,看個究竟才能安心。

于是贏官兒半夜起身,來到了姜寧的房門前,恰巧遇見了一同到此的不咎。贏官兒此刻內心大松了一口氣,還好自己來得及時。

而不咎卻不明白,這娃娃這麽晚了不在床上乖乖睡覺,跑來找她娘來,是為了幹什麽。

二人四目相對下,突然贏官兒先聲奪人了——

“你不用對我母親存有什麽非分之想了,雖然我父親很弱。但也只可能是比我弱一點。”

嗯是的,含章神君這個名字畢竟太弱了。他父親叫瀛寰,意為天地宇宙,道號含章,意為懷而不耀。名字與道號合起的意思就是,天地道法,存而不顯,藏而不彰。

贏官兒早就把自己以後的道號都想好了,他要與他父親不同,直接叫逆天神君!超越他的父親!

贏官兒此時着一身貼身亵衣,未作女童打扮,更沒有隐藏自己男孩的聲音。不咎上下打量了一番後,不由得有了一個猜測,“你是男童?”

“哼。”贏官兒冷哼表态。

不咎微微一愣,他想到了另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姜寧姐姐為何要連自己兒子的身份也要隐藏,為何連我也要隐瞞進來?

“那你的父親是?是檀越郎嗎?”下意識地不咎問出了這個問題,他記得當初與姜寧姐姐一同眉來眼去的那個男人,就叫檀越郎。

然而贏官兒也直感好奇,“檀越郎是誰?”

居然不是檀越郎,不咎心裏也頗感意外。但又見贏官兒也是一臉納悶的表情,一個小孩子不可能是裝的。于是接着問道,“不是檀越郎,那你父親的名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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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官兒心想,說出來還不吓死你!可他不能說。贏官兒只得,換着說了句很玄機的話,“渺渺滄浪海,浮游天地人。”

不咎聽不懂這個小娃娃到底是在說什麽,可他聽見了滄浪海三個字。曜天大陸上的人一說到滄浪海,只可能想到三島方外宗。

所以不咎疑惑着問,“你的意思是,你父親是三島方外宗之人?”

贏官兒一臉驕傲着道,“可以這麽說。”

這回該輪到不咎笑了,“方外宗的弟子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小子,以後我做了你父親。天財地寶,靈丹法器,還有無數魔晶,任你揮霍。”

這個魔域王子真正是個傻透了的,難道說他贏官兒現在就沒有過上,這種揮霍的生活嗎?他要的不是這些。

贏官兒難道正色仰視了一下不咎,而後道,“抱歉,我比較喜歡自己得來的。別人給的,我嫌棄。”

這倒讓不咎正眼賞識了一下贏官兒,“小子,你這話倒像是我們魔修說的。”接着不咎又說道,“可被人寵着的感覺也不差呀。以後我會寵着你娘,也會寵着你的。”

贏官兒此刻真想把他那個目下無塵的父親,從滄浪海閣上給拉過來。叫他親耳聽聽,這個魔域王子在說些什麽。

然後他就可以一邊看着這兩個大人的好戲,一邊漁翁得利,獨占他的母親了。

“不咎王子,這麽晚了還來找我的母親。只怕于禮不會吧?”可贏官兒現在,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不咎笑了起來,“在魔域沒有于禮不合,你要是覺得于禮不合了,你可以回去。”他了眼贏官兒臉上那氣憤的表情,“你要是不打算回去,那我可就要去敲你母親的房門了……”

……

一門之隔,姜寧急忙拿眼神示意着瀛寰,希望他能回避一下。

可瀛寰非但沒有回避的意思,他反倒是氣定神閑般坐了下來,還給倒了一杯茶。這态度分明就是要告訴姜寧,他等着她開門,等着不咎開門後見到他在這裏。

姜寧快被瀛寰的小性子給氣瘋了,什麽時候鬧騰不得,非要在當下來找存在感。

她只得回了門外的不咎一句,“不方便!若沒有很重要的事情,明早再說吧!”

姜寧那一聽就能聽出來不好的語氣,雖不是針對不咎的,可也叫不咎莫名受了冤枉虧。

贏官兒在一旁心裏冷笑着,看吧,你在我母親心中就是這種地位。

于是贏官兒為了瞬間就打這位王子的臉面,他也敲門喚了一句,“娘親,是我。我有事找娘親。”

說罷還對魔域王子挑釁了下。

因是兒子喚門,姜寧不得不緩和了一下心情,柔聲道,“娘很累了,有什麽事情明早再說,你快回去睡覺吧。”

姜寧不這樣說還好,一這樣說。莫說贏官兒了,就連不咎都感覺到姜寧有些不對。

兒子深夜至此,母親連開門見一面的意思都沒有,還打發兒子快點回去。

難道說,姜寧或者是她房內,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門外的二人不約而同的都想到了這個。

二人對視之下,贏官兒又一次敲門了,“娘親,官兒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您。”話音的末尾,他都用上了哭腔了。他不信這樣,他的母親還會不給他開門。

外門那個姜寧現在那他沒辦法,可門裏這個大的,姜寧也只能怒而瞪之,這一大一小父子倆,天生都是我姜寧的劫數,是上天派來拿捏她的嗎?

瀛寰也看愛姜寧氣鼓鼓的小模樣,他笑着起身,還要在這種時候火上添油,偏偏要從後面環着姜寧的腰間,在她耳邊慫恿道,“別開門了,就讓他們再門外站着。你我還是早些上床歇息,方為正事。”

正事!正事!正你個大頭鬼!姜寧不知從哪拿,出了她那頂自己所戴的帷帽,一把扣重重地扣在了瀛寰頭頂上,再給瀛寰用多餘長的垂紗,在他的下颌處給系了一個死結。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并且下手很重。

而後姜寧便怒氣未消的,把房門打開了。

那氣勢,驚了門外兩個即是無辜又非無辜的人。說他們是無辜的,皆是因為姜寧心中的怒火實則是不想對着他們發洩。說他們也非無辜,也是因為,今晚有這場風波,也與他們脫不了關系。

這兇狠的開門動作,倒是把贏官兒吓到頓了一下。

反倒是不咎趁機,往前多站了一步,伸長了脖子往房裏面。

根本也無需他辛苦多長看,多了一個很明顯的大男人,此時就站在了姜寧的身後。

呃……戴了一個很古怪的黑紗帷帽。倒不是這帷帽本身有啥不對的地方,只是因為這本該垂下來的黑紗,現在被人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

真是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也不知道是何人的傑作。

不咎不忍住,先笑了一聲,接着才問道,“姜寧姐姐,這位是?”

聽到不咎詢問房裏還有其他人,贏官兒才驚覺擡頭,也見到了那誇張而又搞笑的蝴蝶結。這種花樣的系法,他好像以前見過母親系過,只不過沒把繩結系地這麽大。

贏官兒也笑了出來。

瀛寰繃着一張臉,悶不做聲。

“他是家裏派來的。你們這麽晚了到底有何事?”姜寧氣勢不減,僅用一句敷衍的話,就帶過了瀛寰的身份。反而把問題抛向了不咎與贏官兒。

“這位仁兄,修為不淺呀。”不咎是真心也是疑惑,他有所感下打量着瀛寰。竟然在府邸中,悄然聲息下,平白無故多了一個誰也沒有發現的人。

只因又多看了幾眼,不行……還是受不了這帷帽上的蝴蝶結。他又想笑了。

姜寧沒心思多去厲害不咎,她俯身低頭,認真凝視着贏官兒道,“那你呢?是有什麽這麽重要的事情,非要為娘開門呢?”

贏官兒腦子裏一時懵住了,以不變應萬變之下,贏官兒只得猛地就抱住了姜寧,往他的母親身上蹭蹭,用好似哭啼的聲音,弱弱着道,“官兒好怕,一個人睡。官兒想娘親了……”

姜寧意外的沒有受到動容,她反而把贏官兒從她身上拉開了距離,還提高了聲音,“官兒,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強調了重要兩字。

完了!這招居然也有不頂用的時候。贏官兒強行轉移話題,指着小手問,“那他是誰。”他可不是不咎,他是不會相信這個人是什麽家裏派來的。他們三島方外宗就沒這樣穿衣打扮的弟子好嗎。更何況,宗內講究君子德行,衣冠外貌是算作其中的。

這個蝴蝶結算什麽嘛!

“他是你爹行了吧!”姜寧不耐煩道,“沒事你們可以回去睡覺了嗎?”

贏官兒怎麽可能會信這個,那只指着瀛寰質問的手臂,依舊沒有放下去,“那他怎麽也還在娘親的房間裏!”

姜寧大吃一驚,“官兒,你以為我什麽會開門?”她又轉頭看了眼瀛寰,就算如今瀛寰的打扮如此可笑,然而姜寧也笑不出來,她接着義正言辭道,“當然是開門來,好送他出去的啊!”

這句話一出,就連瀛寰也是吃了一驚。太玥這是要趕我出房門嗎?

平生第一次,含章神君在錯愕中被自家媳婦,推出了她的房門。

門框重重的關上了,大晚上并不是很亮堂的屋檐下,三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

不咎與贏官兒異口同聲,又懷有敵意道,“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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