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我瀛寰既為他父,他就不可能禍害到哪裏去。”瀛寰神色淡漠,像是根本沒有把玄訛的話放在心上,“我兒如何,也輪不到你來操心。”

玄訛勾唇笑了,他就料到了瀛寰會如此答複,“說了也是有緣,吾弟心心念念的佳人,就這麽巧會是你的妻子?那今日掌教親臨魔域,所謂何事呢?”玄訛若有所指般,還眼光放肆地盯着姜寧,“難道說就是為了讓吾弟,一解相思之苦,再見一次如此絕代佳人嗎?”

玄訛不但眼光放肆,話中更是多帶狂妄輕佻。他分明就是想激怒瀛寰。

果不其然,到了下一秒,只聽得瀛寰沉聲而喝,“乘黃……”

那把名為天下的神劍,就赫然懸于衆人眼前。只不過與以往的情況都不一樣,這一次乘黃劍劍身上,黑氣萦繞,更有雷霆紫電閃爍不絕。

劍還未出鞘,就已成就了山呼海嘯,侵吞萬物之象。

姜寧大感大事不妙,只怕今日之事很難善了。她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捂着自己的胸口,彎下了腰去,驟然好似疼痛不堪。

“我是真的不舒服……”姜寧知道如果她是真的有什麽,在場至少會有兩個男人心疼。說是利用也罷,只要這兩人還把對她的關懷放在第一位,現在這局勢也就打不起來。

瀛寰關心則亂,信以為真,怕姜寧是真的哪裏不舒服,身體都受不住了。以至于他心疼下,索性将姜寧橫抱在了自己的身上。

瀛寰不認為玄訛在看穿了贏官兒所隐藏秘密後,會輕易放過他們,他只能安撫着懷中的姜寧,“一會就好,出門時你不是帶了大椿神樹的靈池水嗎?喝點那個會不會好些?”

不咎驚見別人夫妻之間,仿若毫無外人的情意纏綿,他這位情場老手竟然是先覺得好不還意思,不敢去看了。

玄訛卻是冷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因為看見了瀛寰對姜寧的親昵,還是因瀛寰所說的話。只聽得他道,“尊夫人如此難受,想必掌教這趟來到魔域,就是因為夫人吧。要不然,現在就給尊夫人飲一點我魔域的王族之血,緩解一下痛苦?反正我這喂一個人也是喂了,兩個人也是喂。”

他戲谑的笑容打量着瀛寰,還特地給瀛寰去看先前喂給不咎鮮血的傷口。

姜寧不懂玄訛此時說這個是為了什麽,又因她是全程都在做戲怕露餡,只敢埋在了瀛寰胸前,不敢去看別人,更不敢去看瀛寰。所以她不能去瞧玄訛此時的表情,只能從他的話語中,揣摩這位魔域大王子的話中深意。

不同于玄訛保有笑意的雙眸,瀛寰的眸色裏是晦暗不明的。他倆人之間的對視,到底是想表達個什麽,也沒有人能看出個明白。

只有不咎的情緒,因為自己哥哥自己的話,而在此時有所好轉,“對,我和哥哥的血脈中有大椿神樹的果實靈力,比靈泉池水更有效果。姐姐喝我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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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咎說完,更是直接咬開了自己的手背,他是真的想用自己的王族鮮血,來緩和姜寧的疼痛。

“也可以。”玄訛見自己的弟弟,這樣上杆子的獻殷勤,居然非但沒有制止,還贊同了他的意見,“情況緩解後,掌教和尊夫人還有令郎,都可以來我魔宮做客。可以讓我與不咎一盡地主之誼不說,我相信我的好弟弟,還會盡心盡力的幫助治愈尊夫人的病痛。”

這裏面肯定有鬼!玄訛這些善意的話裏面,姜寧是一個字都不信的。可是她眼下是裝病虛弱的情形不好出聲反駁,只能指望瀛寰。

好在瀛寰也不信,他的眼眸看在玄訛與不咎這對兄弟身上,簡直是冷如刀鋒,“我豈敢承這天大的人情。”他轉而換上了一抹冷笑道,“好意我心領了,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瀛寰必當償還。”

說罷,就是要帶姜寧與贏官兒立即離去。

不咎不能理解瀛寰現在的所作所為,以為瀛寰是在氣憤自己,他當下就攔住了瀛寰的去路,“你再怎麽生氣,也不能對姜寧姐姐的身體不管不顧啊!”他覺得自己的哥哥沒有說錯,他有能幫到姜寧的辦法,為什麽瀛寰就是孤傲偏要一意孤行,拒人千裏呢?

姜寧真的是以前沒有發現,不咎也有這麽執拗的時候。實屬無可奈何下,姜寧不得已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就着這低首蹙眉的疼痛去撇過臉來,去看不咎。

與他輕輕說道,“不咎,讓我們走吧……”

不咎呆住了,不是因為姜寧臉色上的面色痛苦,而是因為他突然明白了。就算姜寧到了如此痛苦的地步,也不會來領他的情。

就算這份情,他是不求回報的。

最後不咎只有慘笑道,“那姜寧姐姐走好……”說的好像是要生離死別,今生都無緣再見似得,最後還不忘囑咐他的哥哥,“哥哥,就讓他們走吧……”

……

瀛寰不信玄訛會如此輕易的放過自己。等離開了銷金城後,他才稍稍放下了戒備的心思,又迫切的想知道姜寧現在的情況,他停下來眼裏又是柔情又是有氣,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到底是哪不舒服?從何時開始感覺到不對的?你就不該出來。”

說罷又換了一個冰冷的眼神去看贏官兒,“你就是這樣照顧你母親的?”

贏官兒平日裏最是不服他的父親,如今被瀛寰當面斥責,去叫他無話可說。這路上了,他确實沒有察覺過母親,有過一絲一毫的異樣。

“是官兒的錯……”他低頭認錯了。

此刻弄到兒子都低頭認錯的地步了,姜寧極為不好意思,她想從瀛寰身上下來,掙紮了一下。

“你還動?”瀛寰皺眉,脫口而出。

“這事實屬不能怪官兒。事發突然……”姜寧也被瀛寰呵斥了,頓時她的聲音都是小聲諾諾的。

“好啦,沒事……”瀛寰眼瞅着姜寧這樣,只能自己服軟,先把态度緩和下來,他把姜寧往自己的懷裏貼緊了一些,“眼下你總得告訴我,你到底是那不舒服吧。是胸口疼嗎?”瀛寰記得她剛才捂着胸口來着。

姜寧覺得依據現在這個狀況,自己還得裝下去。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便對瀛寰編起了有依據的故事來,“我們還是快去麗川山,找半面法師吧……”

“你的異樣與法師有關?”瀛寰只能如此聯想。

“早先前我離開魔域之前,半面法師特意星夜兼程趕來見了我一面。”姜寧知道這件事,瀛寰肯定是清楚的,她接着悠悠開口道,“當日他曾在我手掌心點過一點,方才我就是從手心一路疼到了心室裏。想必這其中,不無關系……”

“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

瀛寰還未對姜寧如此大聲說話過。姜寧還以為他是起了疑心,在怒斥自己。

然而瀛寰确實是在怒也是在斥,只是他的憤恨是因為姜寧的隐瞞,是因為她沒有把自己的事情當一回事。

“我忘了嘛……”姜寧的聲音,就變得更可憐兮兮的了。她确實是忘了還有這件事情,如今她是想到半面法師哪裏去,才又搬出這個插曲。

“是哪只手,手心快給我看看。”瀛寰拿姜寧沒有辦法。

姜寧如實伸出了那雙被半面法師點過的右手心,她還記得當日法師還叫她,遇事不決時,可以看看掌心。

她以前還記得這事時,就左右瞧過手掌心,實在沒被她瞧出個什麽端倪來。

瀛寰不一樣,他将食指中指并到一塊,拿指尖輕點姜寧的掌心,度了一絲靈力過去,“确實是他的佛氣……”

這下瀛寰不疑有他,料定了姜寧此刻身體的異狀,就是半面法師造成的,“我們即刻就去!”

他不想再耽擱時間,又喚了一聲乘黃劍。乘黃劍知道主人心情不好,很乖巧地懸在了瀛寰面前。

瀛寰命令道,“現今情況不同,我允你顯出真身。”

乘黃劍得令,它還有些興奮的立即化身成了乘黃獸,而後匍匐在了瀛寰腳前。

霍地一下,華光大作。眼前的白熾光芒,到了刺眼的地步。幾瞬過後,光芒化去,姜寧驚見眼前猶如小山丘一樣的走獸,就算它是趴在了地上竟是也有幾丈來高。

它的皮毛全身通白,只有頭部和尾巴是火紅的,柔和的皮毛在陽光的照耀下光彩熠熠。

姜寧一時忘了她還在裝病,疊口驚嘆道,“這麽大的狐貍,看上去毛絨絨的肯定很暖和啊。”

是人都可以聽出姜寧話裏的驚喜欣悅。

瀛寰就是因為這一點,才一直不允許乘黃劍顯出本體的。

果不其然,姜寧的下一句就是,“瀛寰,你以前怎麽不讓乘黃獸現出原形。我好想在這上面睡覺啊……”

他媳婦成天抱着他的本命劍睡覺,那他睡哪裏?

“乘黃劍身系,曾盜取過道源之火的因果。它如果長時間顯出本體,是會被天道找到,要受到天罰的……”瀛寰根本就沒經過什麽思考,這通自圓其說的謊話就是這樣值得可信。

“唉……”姜寧失望極了,只得又重新回到裝病痛苦的狀态來。

乘黃劍聽到瀛寰這樣振振有詞的瞎說,心裏也是苦悶。

雖說幻化出原形來,它是覺得很自在。可是好像它的主人不是很高興啊,本來當初就是獸生艱難,不得已委身成劍了。現在都做了一把劍,居然也會如此艱難。看來還得小心行事,幹脆斷了以後再顯出本體的念想欲望。

“我讓乘黃劍顯出原形,是有正緊原因。它又風馳電掣的速度,能快點帶我們去麗川山。”瀛寰繼續解釋道。

姜寧懂了瀛寰的意思,低低悶聲道,“太玥知道了。”

說罷,他們三人便坐上了乘黃獸的背上。姜寧還似有疑惑,“它是要跑着去嗎?”

乘黃獸站起來後,本就幾丈高的身子只可能更高了,還不說它的身長。算上它的尾巴長度,竟是長到姜寧一望都估算不出長度來。

這麽巨大的身形,要是一路跑着去,豈不是要催山毀林,連帶路人都遭殃了。

乘黃獸不敢作聲,因為它想翻白眼吐槽。

瀛寰特意仍是把姜寧護到了懷裏,他笑道,“乘黃獸食南明離火,蹬足而起時,若扶搖飛天。”

姜寧轉過去,去求證瀛寰,“你是說它會飛?”

“是的,所以太玥快躲到我懷裏來。待會風大……”瀛寰以為姜寧的痛苦緩和了一下,又見她能高興。他的心也稍安穩了一些,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仿佛是乘黃獸為了證明自己一樣,下一瞬——

這座如同山丘一樣巨大的長角紅狐貍,倏忽一瞬,就真的躍然而起,騰騰入空,在雲海之中奔跑了起來。

乘黃獸朝着麗川山那邊飛奔而去,而在銷金城的上空,玄訛卻是懸立于空中,遙遙看着這遠去的三人一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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