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人腥味15

人腥味15

推門進去的時候......

牆壁挂着一排煤油燈，閃爍得非常厲害。

伊淮順着兩側奇怪的符文摸了上去。

路漫漫詫異，她也伸出手，最後緩緩搖頭：“……沒有。”

唯獨伊淮去觸碰的時候才能看見紅色油漆标記下有無數黑色霧氣滋生，它們追着他的手指，但又根本不是光照後直線傳播的影子。

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

它們仿佛有了生命般，活了起來，就跟艙門外一眼望不到頭的長梯兩側徐徐生長的綠色海藻類植物絨球相差無幾。

伊淮拿出手帕擦掉指尖黏膩的濕滑，除了油漆味還有股幹草腐爛的腥臭：“你在你父親手劄裏看到過這種特殊的符號麽？”

路漫漫喃喃道：“像是一種禁咒。”

人類在極度不安全的地方就會下意識把聲音放低，她強烈感覺到再往裏面多走一步，到了那時候處境會變得十分危險不受控。

“你害怕？”他問。

路漫漫臉色明顯有點不太好：“感覺裏面頻率和氣場都不太對勁。”

“和木嶼私立高中那晚比呢？”

“這個更不舒服。”

伊淮了然于心：“如果紅色油漆真的是某種禁咒符文，裏面封印的東西應該是島國傳說中才會出現的妖怪，比河童更久遠。”

路漫漫捂住心髒，咬緊牙關：“我不太好形容這種感覺，站在門口會覺得憋屈，如果踏進去就會感到壓抑，想哭，情緒阈值被扭到最大限度，人很容易崩潰掉。給你們送木牌的時候，只進去過一次，就不想再進第二次了……哪怕知道裏面藏着線索，大腦告訴自己要去找找試試，腿就是不想前進。”

伊淮表情複雜的沉默了一下，他看着路漫漫：“我弟弟預見性跟你一樣敏感，如果是一處很危險的地方，那個地方的氣場會無形中傳遞給他能量和信息。”

路漫漫張了張嘴，可憐的老板又在睹目思人，這時候就不要用親情刀了，她說：“那……那還真是巧了。”

伊淮微微一愣，移開視線，不知怎麽安慰才好：“你就當成是人體機能所産生的一種自我保護。”

路漫漫沉默地攥緊了手指，喉口發緊：“我盡量。”

伊淮轉過頭對柏雪說道：“老樣子，我們進去，你放風。”

柏雪拿出海藻做成的小糖豆，吃起來有股抹茶巧克力的味道，她分了幾顆，多給路漫漫留了三顆：“不舒服的話就吃掉，回血快，健康值提升的高。”

奶媽原地滞留，兩個遠程攻擊出面迎戰。

柏雪沖伊淮伸出拳頭，他們相識而笑，彼此心照不宣，真的迎來了轉機家久違的一次帶新。

從低級模式出來的玩家有幾條出路，一是繼續當好普通人不再滿足兇夜選人的條件，二是進入無門檻的劊子手組織，三是成為轉機家的新手。

衆所周知，轉機家萬裏挑一，幾年都納不了新，到最後，完全跟随靈器的腳步，它們擇了哪位玩家，轉機家就納哪位。

而能夠進入轉機家的新人也必須從中級評定模式開始歷練，老人帶新人，降低死亡率。

能讓家主親自帶隊的，柏雪和秦槐算兩個，最後就是以為自己沒有靈器但實則擁有靈氣榜榜首的路漫漫。

柏雪對她豎了個大拇指：“加油，小寶貝。”

身後挂壁上的煤油燈熄滅了，緊接着身後的門突然“砰”的關閉，空間被拉長，周圍停滞着無數塵埃，一個刺眼的亮光在天花板炸開。

路漫漫走在最前面，伊淮永遠斜站在她肩膀靠後一些的位置。

惡臭味比第一次進來還要大，廚房案板上有老太婆沒有切完的魚肉。

那個時候被瘟疫第三階段折磨，看到眼前這堆發青的魚肉，上面長滿了黑色的黴點卻覺得是好東西，腥味鑽進鼻子裏香噴噴的，肚子咕咕咕直叫，好像裏面住着蟲子，只有不停地吃不停地投喂才能夠飽腹。

“老板，我在第三階段的時候，看到這些魚就忍不住流口水。”

“幸虧你沒吃。”

“怎麽了？”

“不然柏雪也救不回你。”

“你也覺得玩家不能吃魚是一條隐藏規則對麽？”

伊淮嗯了聲：“魚就和木嶼私立高中的消失的主線任務一個性質，我們還沒有發現能夠對應的線索，沒辦法證明猜測是否準确，所以才要找出來。”

路漫漫用袖子遮了遮亮光，避免刺激到眼睛：“這裏面是不是藏着裏世界？”

“你說的沒錯。”伊淮視野中，一切又變得不一樣。

表世界藏在藤原龍也村長的腦袋裏，以肉瘤的形式存在。

裏世界又被從未見過的咒術封印在地板下面。

這個日僞島還真是夠反常的，看來，靈魂碎片……

路漫漫和伊淮想到同一個點上，她敲起響指：“老板，這個主題雖然淩駕于木嶼私立高中，但也超出常規的中級評定，會不會跟你弟弟的靈魂碎片有關？”

他蹙了蹙眉頭，并沒有否認：“在其他中級評定模式的主題裏，表世界沒有多動症，裏世界更不會落到被封印的地步。”

路漫漫眼睛亮亮的，透過袖子去看伊淮：“那木嶼私立高中的主線任務缺失，難度增加具有迷惑性，應該也是和靈魂碎片有關！”

伊淮把路漫漫往後拽了拽，耳語：“正前方10米左右的位置，地板腐爛，有個洞，洞外面全是海藻球，跟發絲一樣飛舞，你想親眼看看嗎？”

頭頂那股白熾燈的光很亮，她用袖子擋着眼睛去看伊淮的表情也是影影綽綽的，只能聽見他的呼吸，聽得見嘴唇厮摩下的聲音。

溫言裏帶着和煦的詢問。

柔柔的語調平緩而悠長。

噴吐在耳畔，低低吹氣。

很癢。

然後迷了眼，着了魔，被蠱惑。

竟然回答了一句。

“我願意。”

伊淮笑出聲，按住路漫漫的腦袋往寬大的白無垢裏藏了藏，和服的袖角遮住了刺目的光，他手指移開，露出了她的眼睛，所描述的畫面一一對應。

路漫漫長睫眨了眨，不确定的眯起眼睛，幾秒種後所處的環境在褪色，唯一的亮光是自己身上這套奪目的鵝黃，灰色地帶翻滾的污水浸泡在腳下，白無垢染髒了大半。

廚房還是原來的廚房，沒有什麽不同的。

裏世界降臨後，整個空間被靜止了。

腳下是水，四周也是水，頭頂也是水，他們似乎被水團包裹着。

依然有強烈的光照，從白色變為灰色。

而伊淮說的，正前方10米左右的位置，地板腐爛，有個洞，的确是洞，可能還是個大洞，被人為炸開，底部往外冒着海藻類的毛絨物質，像發絲，更像一種叫做發狀念珠藻的菌，黑的發亮，明明應該長在沙漠或者貧瘠的土壤之中，卻出現在了海裏，随着水波紋蕩漾。

路漫漫被身後的伊淮推着向前走，在水下，手腳的阻力會很大。

廚房變長後，原本的空間是扭曲的，直到兩人停在坑洞邊往下探，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邊緣爬滿了發絲狀的菌類，只能借助頭頂的光……

但光源似乎是故意的。

只映照在某一處，越過後，又變得漆黑陰冷，像幽幽的深海。

伊淮摩擦着鴿子蛋，他手指敲了敲路漫漫的小腦袋瓜：“愣着幹嘛？”

路漫漫“哦”了聲，其實她還在後悔當時怎麽就說出那句“我願意”，不是不能說，而是聽起來太像是宣誓後的某種承諾。

關鍵，她還很認真……

是可以直接社死的程度。

牽絲線下的七顆鈴铛互相碰撞，很快路漫漫食指上也有了枚鴿子蛋。

她摩挲了幾下，火苗燃燒起來。

“老板，你這個東西應該不是普通的私人訂制對麽？也是道具的一種？”路漫漫歪頭，問道。

伊淮将她的腦袋轉正：“看前方，一會兒我們要下洞。”

路漫漫：“什麽？！！”

“想到下面可能很深，就點害怕，老板你有沒有什麽閃現的道具嗎？或者……唔……攀岩用的繩索？這樣安全些。”路漫漫又說,柔軟的嗓音,帶着一點點撒嬌的感覺。

她可以不怕鬼，不怕怪物，不怕突然襲擊，克服黑暗……

是人就會有弱點啊，她的弱點恐高，所以坐船的時候會暈，坐飛機的時候會吐。

伊淮鴉青的睫羽蓋住了眼中的情緒，嘴角翹起：“那你有什麽辦法把裏面的東西引上來麽？”

路漫漫搖了搖頭，說：“沒有，但是可不可以把我手上這枚鴿子蛋扔進去？引燃後，裏面的東西就出來了。”

“不行。”伊淮蹲下來，手指扯了扯外面的菌絲，轉頭對她說，“太濕，妄想。”

然後，半個身子往裏探。

路漫漫驚得下意識扯住了伊淮的胳膊：“小心。”

他舉起鴿子蛋掃了一圈，火苗只要接觸到發絲狀的菌絲就會熄滅：“地板下的坑洞很長，看不到底，就算幹燥的情況下，也不一定能把它逼出來。”

他站起，又把路漫漫往後拉了拉，挑眉：“恐高對麽？”

“嗯。有點吧。”路漫漫掐着手指，糯糯的說，“老板，我覺得這裏面可能是……鬼。”

玩家觸犯規則後，來索命的鬼。

今晚，該死的人是方如。

廚房離梅花D字房最近，方如吃過的魚肉最多，就算今晚不會死，長梯那麽陡，那麽滑，想要下來又保證蓋頭不會掉落的話——

除非她還有道具。

“木嶼私立高中的霍茹老師是女鬼藏在表世界開啓後的303宿舍，按照這個順序，日僞島的鬼會在坑洞的可能性很大。”

路漫漫咽了口唾沫。

“……确實不能燒。”

作者捂臉：誰知道啊，誰知道啊，鴿子蛋可不是普通的鴿子蛋啊！姐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