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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正是因為很喜歡，所以才希望你更好。”

“不希望你輕易的做下決定，也不希望你在涉世未深的時候，輕易決定了以後的事。”

“我是師姐，既比你年長，在這些事上是要負責引導你的，不能因為你小就糊弄你。”

沒想到師姐不是直接拒絕，而是認真的對她說出了這番話，理性的分析。

雲意歡本以為得到的答案無非就是兩種，要麽是拒絕，要麽是同意，可是師姐好像給了她第三種答案。

不是拒絕，也不是同意，只是讓她好好想，好好思考，真正把事情想清楚，想明白了，再做決定。

這樣的師姐……

好像更好了。

雲意歡認真的看着師姐，那這樣的回答是不是也證明，她一開始想的并沒有什麽錯呢，反而是非常正确的決定。

和師姐永遠在一起。

是師姐似乎只是覺得，她是因為見識太少做的決定，可是師姐是不是忘記了，她見過的人也許不多，可是沒有一個有多善良。

一路行來皆是惡，怎麽能怪人想要抓住一束光呢？這是塵世裏渺小而不多的善意，她只是想懷抱這束善意一直走下去。

至于是想抱着善意還是想和這個人，雲意歡暫時沒有太多的區分，也許都有，也許……

這些都不重要，只是因為這個人是師姐，也是第一個給予她善意的人，所以她記了很久很久，哪怕到了現在，師姐在她心裏都是最重要的。

任何人都不能相比。

她已經不想再見到更多的惡人了，既然世間已經足夠善待她，出現了一個對她好的人，何必還要奢求更多呢？

見識更多的就一定是最好的嗎，也許未必，人總是不能太貪心的，不然僅有的這一點都會失去，所以雲意歡一直很知足。

只是當然不能和師姐這麽說，雲意歡努力思考着說辭，“師姐比我年長，知曉的更多，可是意歡擁有這些已經很滿足了，更多的不敢奢求。”

她已經不想再回到從前了，那個充滿冰冷和黑暗的回憶，現在已經足夠溫暖了。

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夠忍受跟從前同樣的生活，似乎和師姐生活了幾年，整個人都變得嬌慣了，也許是因為……師姐待她足夠好。

“也許師姐說的是對的，師姐總是對的，我知道的。”

只是……

她很不貪心的，只想和師姐待在一起，僅此而已。

“若我日後想清楚了，師姐就會給我真正的回複嗎？”

雲意歡期待着，日後師姐會答應下來，那樣的話，她以後所有的人生裏，就都有師姐了。

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假設，她就開心的不得了，整個人泡在幸福的溫水裏，甚至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可是她知道師姐現在是不會同意的，所以她還需要等待。

許清月不意外是這種回答，認真道：“當然，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我也會給你一個确切的答案。”

經過深思熟慮的思考，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麽。

“好，那這能不能算作是我跟師姐的一個約定？”

雲意歡眼裏亮晶晶的。

這能算是什麽約定，許清月本想一笑，可當她看到雲意歡眼裏的期待時，換了種态度，“算。”

哪怕是一點小事也不能敷衍。

“好。”雲意歡想了想，“那這就是我跟師姐的第一個約定了。”

“是的，第一個，也許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也或許，日後約定的對象就會變了一個人。

只是想到這種可能性，許清月內心忽然有點惆悵。

到了那個時候，親手養大的孩子，也有了歸宿了，有了更親密的人，就不會跟她無話不談了。

但是人生總歸是要分離的，哪怕有諸多不舍，也是一樣的。

難過歸難過，許清月還是看得很清楚的。

近日來，許清月常常聽到卿窈窈的“抱怨”。

“哇哇哇，師妹今天又努力修煉了，師傅又抓到了我在偷懶！”

“嗚嗚嗚，師妹今日把典籍背下來了，師傅今天就考察了我典籍，還好我能夠對答如流，還有一點自己的理解，不然師傅又要用三分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了，師姐我可太難了！”

卿窈窈一口悶一塊糕點，然後苦逼的開始新一輪“抱怨”。

她所說的師妹，就是褚清悠。

其實這些“抱怨”更多的，是一些小苦惱，正是因為喜歡才關注，窈窈也從來沒有因為這些讨厭女主。

相反他們相處的非常融洽。

許清月也從她這裏更了解了幾分女主，其實私底下她們也接觸過，她對清悠的性格也很了解，她幾乎知道清悠所有的喜好，表達方式，所以相處起來很輕松。

除了這些，她還看出來了，清悠的親近之意。

像是窈窈跟清悠這樣簡單的人，很容易看透，也很容易讓人有好感。

卿窈窈很快又嘆氣，“不過清悠師妹的天資真的好高呀，很多師伯見過師妹以後都誇贊了這一句，還說不愧是解意道君的弟子，剛開始修煉的時候，就已經很不凡了，築基也很快。”

“要是我像師妹那麽厲害就好了，師妹輕輕松松就能夠跨級了，才開始修煉就已經到煉氣了，不像我，修煉了好幾年才築基。”

艱難摸索人士許清月不想發表感言，常言道，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她已經很深刻的領悟到這一點了。

好幾年才築基真的是很天才的人物了，至于女主那種級別的，就更是她不可能做到的了。

修煉真的很難很難，就像是做數學題一樣，不會就是真的不會，不可能因為有方法就突然突飛猛進，除了嗑丹藥，但是嗑丹藥也是需要消化的，不然藥效不能完全發揮。

卿窈窈說着說着，發現師姐不說話，很疑惑，“師姐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了？”

許清月：“……突然有一點心累。”

卿窈窈感覺手裏的糕點都不香了，關心的問：“師姐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快告訴窈窈，窈窈逗你開心，如果師姐不開心的話，窈窈也不開心。”

糕點是很重要，可是師姐更重要呀，糕點可以再買，師姐就只有一個了。

雖然是這樣想，她還是很舍不得糕點。

卿窈窈忍痛割糕點了，嗚嗚嗚，等下她要吃十個。

“沒什麽不開心的事，窈窈繼續說就好了。”許清月摸摸頭，“師姐聽窈窈說話，就會很開心了。”

這是真的，窈窈說話是很有趣的。

“诶？真的嘛？窈窈說話有這樣大的作用嗎？”卿窈窈眼神都不一樣了，整個人明顯的都有點驕傲起來了，還要努力的不讓自己驕傲。

“是的，師姐何曾騙過窈窈？”

“那肯定是沒有的啦，師姐對我可好了！”卿窈窈對這點非常非常非常的贊同。

誰讓師姐有這————麽好。

既然師姐說沒有，卿窈窈就放心了，開始繼續叭叭叭了。

許清月輕笑，跟這些小孩子相處起來，真的很快樂，很輕易的就被她們的單純感染到。

叭叭扒完一大堆之後，卿窈窈亮着眼，“ 果然還是和師姐在一起最開心了！”

“師姐總會聽我說很多很多事情，有時候師兄都不會聽的，可是窈窈也想有人聽啊，可是窈窈不喜歡為難人，雖然可以撒嬌，讓人一直聽，可那樣又不是真心實意的，窈窈不喜歡。”

“可是師姐不一樣，師姐是真的很喜歡聽窈窈說話，窈窈能感覺到，師姐聽的時候，眼睛裏都是笑意，有些時候，這些笑，完全是不會遮掩住的，就是最真實的。”

許清月有些意外，原來窈窈也會觀察這麽細致嗎，不過好像也沒有那麽奇怪了，一個天真的人，能夠讨得所有人都喜歡，當然不只是因為很單純，也許還有細心，在一些細小的地方格外注意。

“所以窈窈很喜歡師姐，也喜歡和師姐呆在一起，”她又嘆氣，“就是不知道以後有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為師姐總是要屬于道侶的，窈窈只能在師姐沒有道侶的時候，多占一會師姐了。”

“當然我也知道，其實也不能多占多少，因為師妹也很喜歡師姐，有時候師妹也想偷偷的跟師姐兩個人相處，因為師妹也會有悄悄話想跟師姐說，那窈窈肯定不能把師姐一個人都獨占了。”

“師姐不是屬于窈窈一個人的，師姐是大家的。”

許清月捏了捏她的臉蛋，還挺好摸的，軟軟的，肉肉的，和小孩子的臉很像，“言之有理。”

卿窈窈捂住臉蛋，一副被我發現了的模樣，“師姐是不是早就觊觎我的臉了？”

“宗門裏的其他師姐也是，就喜歡跟師姐這樣。”

“不過誰讓我喜歡師姐呢，就只讓師姐摸一下，就只有一下哦，多了不給的，這已經是師姐特殊的優待了。”

許清月應着，然後多摸了幾下。

卿窈窈不敢相信，師姐竟然公然多摸了幾下！

“師姐不是說好的只摸一下嘛，怎麽可以多摸幾下呢？”

許清月：“……那不是你說的嗎？”

卿窈窈頓住：“是嗎？好像是我說的。”好像剛才師姐确實沒有答應，只有她說的話。

但、但是——

“窈窈說的只給自己摸一下呀，師姐怎麽可以不答應呢？現在還多摸了幾下，加上剛才的好幾下，已經多了好多好多下了！”

她努力的把臉蛋挪開，悄咪咪的走遠了，“今天已經不給摸了。”

許清月憂傷，“所以已經沒有了嗎？”

卿窈窈猶豫：“……也不是不可以再給摸一下。”

許清月：“算了。”

卿窈窈又湊近了，“那多摸一下。”

許清月觑着肉乎乎的臉，艱難挪開眼，“……算了，不是已經優待過了嗎？”

卿窈窈：“那給師姐更好的優待。”

許清月一頓：“真的嗎？窈窈千萬不要勉強。”

“不會不會的，平時師姐對我最好了，給師姐最好的優待，沒什麽的。”

“那我就多摸兩下了。”許清月一臉正直。

“不要只摸兩下，多摸幾下，”卿窈窈驕傲挺起小胸膛，“師姐，你看我對你夠好了吧！”

許清月沉迷于rua小臉蛋：“是的。”這手感真好。

這一天她的心情都相當之好，直到晚上，雲意歡問出了類似的問題。

“師姐喜歡……窈窈師姐的臉？”

“原來你看到了呀，”許清月眉眼彎彎，“不瞞你說，确實很好摸。”

“不過窈窈跟我說，你太害羞了，都不怎麽跟她說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多說話，還很苦惱呢，所以她特別好奇我是怎麽讓你跟我多說話的。”

卿窈窈的好意，雲意歡大抵是能感受到的，只是……她暫時沒有辦法和窈窈師姐自然相處，哪怕過了幾年也是一樣。

只是，終歸跟師姐是不一樣的，她們都不是師姐，她也做不到像對待師姐那樣。

因為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因為她曾經彷徨不安，就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無聲的陪伴她，也不會再有一個人，溫柔細致的陪她度過每一天，告訴她，她會有一個好的未來。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她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都很悲觀，是師姐一直沒有放棄她，沒有嫌棄她，讓她相信她是值得被愛的。

同時安撫住她反複無常的情緒，從來沒有不耐煩。

有時候她都覺得，再換一個人來，都做不到這樣好了，哪怕是她自己都做不到。

也許這個世界上有更好的人，可是他們都不會像師姐這樣，她也不需要比世界更好的人了，師姐這樣的就已經足夠了。

“那……那師姐覺得我的臉怎麽樣？”其實她也想說，如果師姐喜歡，她也可以，只是從前好像師姐都沒有這種想法，也從來不會這樣跟她相處。

為什麽跟窈窈師姐，就這樣的不一樣呢？

哪怕她知道，不只是她一個人被師姐特殊的對待，可是她還是想要成為最特殊的那一個。

許清月：“你和窈窈不一樣，窈窈的模樣很可愛，讓人很想摸一下，就像是，你見到了可愛的貓貓狗狗，也會想摸一下，窈窈就是這樣。”

“那意歡不可以可愛嗎？”她其實并不想這樣問的，可是，當發現別人擁有的時候，她也想要。

許清月詫異：“可是意歡不是可愛呀，你們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如果說，窈窈是可愛，那意歡就是……”憐惜這個詞好像不太妥當，會被人誤以為是同情，呵護也不行，會讓人覺得太小心，“讓人想要珍惜。”

珍惜，剛好合适。

許清月确定了詞：“因為想要珍惜，所以不會輕易的觸碰。”

其實這幾年下來，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很難把他們分開的特別清楚，愧疚有之，補償有之，憐惜有之……也許合在一起就是珍惜了吧。

珍惜……

是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似乎師姐總是這樣，總能說出一些根本就想不到的回答，總是這樣輕易的就讓她開心好久。

原來這樣就是珍惜嗎……

雲意歡想說的話有很多，又都不是很想說了，“可是，師姐沒有不想珍惜的時候嗎？”

師姐很少會有那樣的舉動，更多的時候都是摸摸她的頭發，摸摸她的頭，握住她的手，再多的，就真的沒有了。

許清月發現今天的雲意歡，是和往常不大一樣，對于這個問題竟然很執着，往日裏大多都放下了。

不過這樣的問題，也不是沒有一個答案。

“可是師姐對意歡，一直都很想珍惜，從來沒有不想珍惜的時候。”

這兩種珍惜，也許不是一個意思，可是，卻也是真實的回答。

雲意歡很難不觸動，心中慢慢激起漣漪，卻還是努力平靜着，“可、可……”

為什麽？

為什麽師姐會對她那麽好呢？為什麽……想要一直珍惜她呢？

這個從前一直沒有想過的問題，突然浮現在心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疑惑。

為什麽呢？

真的會有一個人無緣無故的，對另一個人毫不保留的好嗎？

沒有任何原因。

因為師姐對她太好了，所以那個時候她一直都在想，她有什麽是值得師姐對她好的地方，她怎麽配得上師姐對她好呢。

她怕突然有一天這些好都消失了，所以更惶然失措，她怕德不配位，她怕……太過貪戀失去的太痛。

她什麽都沒有，孑然一人來到了這裏。

所以她一直都很惶恐不安。

“可師姐這樣，不會後悔嗎？”也許是師姐給了太多次勇氣，今天終于敢問一次了，也或許是發現，自己不是最特殊的那個，被刺激到了。

對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好，真的不會後悔嗎？

“如果做一件事，以以後會不會後悔來衡量，那為什麽要開始做這件事呢，”許清月不知道意歡今日怎麽了，好像有點反常，可是只因為她沒有摸摸臉嗎？

應該不全是，也許只是這件事引發的，可是難道要她回答說想嗎，但哪怕是這樣回答，也并不能夠安撫住，更何況她從來不騙意歡。

對一個人什麽樣，這個人是能夠感受到的，是否真誠，很容易感覺出來的。

“當初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會不會後悔，生平行事，但求無愧于心。”

事實上，她真的有愧。

愧對于意歡。

可真正的原因，是永遠也不能說的，因為不能告訴意歡，最殘忍的真相，所以比起這個，她這幾年做的又算得了什麽呢。

也只有不知真相的意歡，才會覺得她這樣好吧，可是……她做的這些事情，都是想要補償。

一個人做了一件有愧疚的事，就會想要補償那個人，一直補償那個人。

望着意歡清透的眼，她說：“意歡，你總是這樣看着我，總是用這樣幹淨的眼神，我……”始終不安。

因為對不起這份信任，對不起這份純粹的好意。

“也許，你應該想一想，我不如你想的那麽好，不如你認為的那樣好。”

至少，不要把我想的太好。

“我也不是完美無缺的人，我也是會犯錯的。”

而她只是對犯下的錯盡力彌補而已，所以她也不是那麽的高尚。

對一個人的好，都不是那麽純粹。

如果這個真相有揭露的那一天，就會覺得她這樣很可笑，一切都會覺得不值得，誰會共情苦難的施加者？

可這個真相，她不敢告訴任何人。

不然，她不敢想象，意歡會何等崩潰。

“意歡，我真的不是很好，不夠好。”

盡量不要把她想得太好吧，也許這樣，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