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兇手

兇手

剛才把游黎拽出去時檀霄瞥了一眼那個屍體,不過時間短看得不是很仔細。

江鹹再次将停屍格抽出,又把裹屍袋的拉鏈給拉開,那個全是洞的臉就又露了出來。

他簡單了解過這具屍體,死者名為彭明,是一周前警察在一個山林裏找到的。

當他們發現時,彭明的身體已經被蟲蛀了,可腐爛程度卻不高。

經鑒定,他是徒步登山的過程中意外墜亡後跌落到山腳下的林子裏的,一開始只是流血過多,并沒有死亡,可山中信號弱,求救無果,便找了些野果墊肚子。

至于為什麽屍體招了這麽多蟲子,法醫認定是因為他在死的時候懷中還揣着許多果子,而山中的蟲子喜歡以果肉為食,他的身體也就是這樣被一點點給蛀穿了。

可看着這麽深的洞穴,是個人都會感覺到疑惑。

這些蟲子哪裏是在吃果肉,分明是在以他的血肉為食!

可專家卻解釋道,屍蟲會在屍體上排卵鑽洞,還有類似于錘甲蟲一類的昆蟲會以實體的腐肉為食,而他們在發現屍體的時候也的确在他身上看到了不少蟲子。

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也能解釋的通。

然而檀霄卻道:“沒那麽簡單。”

“有人給他下了蠱。”

見過這麽多怪力亂神之後,江鹹聽到“下蠱”這個詞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但好奇還是有的。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山中的蟲子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大量聚集,而且它們一般會等到屍體腐爛後才過來,不會出現遭受蟲蛀屍體卻還沒腐爛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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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奇怪現象警察和法醫顯然也是注意到了,可是經過一番查證他們還是杜絕了他殺的可能,因為所有嫌疑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明。

結果一經報道,許多人就開始紛紛猜測。

眼看輿論就要走偏,專家就趕忙出來作出解釋,至此網友才漸漸消停下來。

江鹹看到新聞的時候也沒有過多地關注,自然也聯想不到他身上被蟲蛀的奇怪之處。

檀霄解釋道,被下蠱的人在死前所做的事多是不情不願的,可是又不得不去做。這就代表着他會與自己的意識不斷抗争,可是接下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接近死亡。

“這種人臨死之時心中積攢了太多不甘,這些不甘會形成一種特殊的"氣",久久圍繞讓在他的身邊。”

江鹹現在明白了,游黎應該就是受了他這種氣的影響,腦子裏全是死者生前的意識。

江鹹:“如果我們想要治好游黎,就要先化解這種氣,也就是先找到給屍體下蠱的人?”

檀霄點頭。

在被人害這一塊兒江鹹比較熟悉,他知道一般沒和外人結什麽仇怨的,不會被人費這麽大力氣置于死地。

所以害彭明的人很有可能還在那些嫌疑人中。

兩人從冷藏間出來時,游黎還在地上躺着。

檀霄伸出手指朝着他的脖頸注入一絲金色的靈力,并對江鹹道:“這只能讓他暫時看不到那些東西。”

看游黎慢慢醒來,江鹹打電話喊了另一個人過來給他換了班,随後便帶着他坐上了地鐵。

告訴檀霄位置之後,江鹹以為他會直接閃現目的地,可沒想到他卻跟着自己上了地鐵。

江鹹:“……”

檀霄卻道:“感受一下新科技。”

行吧……

見江鹹明明身邊還有一個空位卻還要往自己這邊挪動,游黎感動道:“謝謝江哥。”

江鹹疑惑:“謝什麽?”

游黎:“……你不是看我害怕才靠過來的嗎?”

江鹹瞅了一眼身旁坐着的檀霄,咳了一聲,随後“嗯”了一聲。

地鐵門快關上的時候又沖進來一個年輕人,由于江鹹坐的地方離門比較近,身邊又剛好有空位,那人想也沒想就走了過來。

江鹹看他的确是沖着身邊的座位來的,便迅速将兜兒裏的鑰匙掏出來扔在了檀霄懷中。

而在最後上車的那個人看來,他是把鑰匙直接扔在了座椅上。

看智障似地地瞅了他一眼後,那人走到了更遠處的一個空座上。

游黎也發現江鹹自從上了地鐵後就表現得很奇怪,但他也沒說什麽,畢竟自己在冷藏間的表現比他奇怪一百倍。

“确實快,”檀霄在一旁抱着手臂道,“我記得這兩站之間開車得十幾分鐘才能到。”

江鹹默默把鑰匙拿了回來,又是輕輕“嗯”了一聲。

畢竟檀霄在和自己說話,不理他不太好,可搭理他又對自己不太好。

檀霄卻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問江鹹道:“這裏冷氣挺足的,還冷嗎?”

江鹹伸手摸了摸下巴,又左右看了看,随後搖了搖頭。

即使他已經盡力掩飾自己奇怪的舉動,可還是吓到了一旁的游黎。

游黎此時已經縮在了一角,不敢問,也不敢動。

眼看檀霄還想繼續開口,江鹹先發制人,和一旁的游黎聊起了天。

“你除了能看到蟲子,還有什麽其他感受嗎?”

既然他能和屍體共情,那能看到的東西可能就不只有蟲子。

游黎想了想,撓頭道:“我當時感到很絕望,明明不想死,可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一定得去死!”

“我腦子裏好像還出現了許多不屬于我的零碎記憶,亂七八糟的……”

江鹹抓住了重點,忙問道:“那些記憶,都有什麽?”

游黎皺着眉頭細細想着,想到什麽說什麽,語序混亂,但江鹹很快就理清楚了。

彭明生前是一個藥商,經常去外地進貨,可就在最近一次的外出的時候結識了一個年輕女人,兩人相談甚歡,女人告知他自己要來他的城市,并将他約到了一個山林腳下的飯店裏。

後來女人乘車離開,而本應該回家的男人卻在傍晚的時候獨自往山上爬去。

有一個看護山林的老人想要喊住他,告訴他山裏危險,可他卻頭也不回繼續往裏走。

甚至翻過了防護欄,朝着有野生動物出沒的區域走去,爬到一定的高出後,他便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想到這裏時,游黎整個人又露出了溺水般的無助表情,整個人都差點喘不上氣來。

江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到他緩過來之後,江鹹又問道:“還記得那女人長什麽樣嗎?”

游黎深深呼了一口氣,随後才點頭:“挺漂亮的,三四十歲的樣子,直發,嗯……兩次見面都是穿着一身紅色的連衣裙……”

江鹹在拿出搜了搜,發現這個案件在一開始調查的時候就已經公布到了網上,幾個在彭明生前和他有過交集的人都被調查了一遍,不少網友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開始讨論哪個人最像兇手。

可結果出來後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甚至還有人要求重新調查。

只不過沒過兩天新聞就被壓下去了,屍體也被送來了殡儀館保存。

彭明的家屬在明天就會把屍體領走火化,如果沒有及時找到兇手的話,彭明的怨氣估計很難消散了。

看着幾個嫌疑人的照片,江鹹鎖定了一個名叫“朝翠翠”的女人,雖然照片裏她穿的是黑色衣服,但其他特征都和游黎描述的一樣。

江鹹把手機遞給游黎看,游黎立刻驚得說話都磕絆起來。

“就,就是她!可……怎麽會這樣啊!”

他之前從未見過這個人,記憶裏怎麽會有這張臉呢?難道他真的是被死者的冤魂附身了?!

江鹹看了檀霄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定下了待會兒要去找的目标。

地鐵到站時,他們把游黎送到了小區門口。

“你現在家休息着,什麽都不要想。”

游黎點了點頭,目送着江鹹離開後,轉身就往自己的住處跑去。

他現在恨不得直接躲進被窩裏,一覺睡過去,醒來能發現這是在做夢就再好不過了!

檀霄對江鹹道:“把照片發給曲昭昭,讓她搜一搜這個人的位置。”

“你們還有這個能力呢?”

檀霄:“地府總部和各個地域都是聯網的,每個地域都會登記所有人口的基本信息,以便于有人死了可以快速找到。”

江鹹吃驚:“這工作量比人口普查還大啊……”

檀霄語氣中帶着些驕傲:“只要有人降生,他的信息就會自動更新,比人口普查可準确多了。”

江鹹:“我懂了,你們這就屬于升級版的生死簿,人出生就記上去,死了就從Excel裏删除,是不是?”

檀霄想了想,道:“差不多吧。”

江鹹把照片發了過去,還沒說要做什麽,對方就回複了一個“好”。

正在他懷疑對方是不是敷衍了事的時候,一個截圖就發了過來,上面的文字精确介紹了朝翠翠所有真實信息。

年齡:84,姓名:朝問道。

随後,曲昭昭又發來了一個位置。

是一個精确到小數點的坐标信息。

江鹹:“……”

“這也太6了!”

檀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随後道:“攔輛車,出發。”

朝問道還留在本市,而且具資料顯示,她本來就是符城人,至于和死者生前在外地的那場偶遇,應該是她刻意而為之。

有關她的調查結果江鹹也看了,她解釋道,自己和彭明的那次的外地偶遇完全是巧合,而約他出來的那次也僅僅是因為生意上的往來。

而警察調取了她和彭明的聊天記錄,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

兩人乘車來到了一處鄰江的別墅群,根據曲昭昭發來的坐标信息,兩人很快找到了具體位置所在。

大門緊閉,江鹹一個不速之客就算是按了門鈴估計也進不去。

檀霄看了看圍牆的高度,對他道:“從這兒進去。”

江鹹:“可是這種地方一定有監控,我們這算是私闖民宅了。”

檀霄:“那是你,他們看不到我。”

江鹹:“……”

檀霄一把将他拽起,騰空的感覺讓江鹹瞬間說不出話來,只是下意識想攥着檀霄的胳膊不讓自己掉下去,可手中抓到的卻是一團空氣。

好在他上升和下降的過程都很平穩,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就出現在了別人的院子裏。

完了,這下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這時檀霄卻道:“放心,監控都壞了。”

江鹹這才意識到他剛剛是在騙自己的。

這老古板什麽時候學會逗別人了?

好在別墅院子裏沒什麽人,再加上這家主人喜歡種樹,江鹹輕松就隐藏了自己的身形,随着檀霄一起來到了屋後的窗戶前。

窗戶正對着客廳,江鹹可以看到屋子裏面黑漆漆的,只點了幾根蠟燭,而靠近蠟燭的不遠處還坐着一個人。

他貼近窗戶往裏看,發現那個人正是朝問道,看來地府的定位系統還是很厲害的。

朝問道背對着窗戶盤腿坐着,像是在運功,又像是在打坐。

江鹹正想研究研究她在做什麽,就覺得背後突然傳來一股力量,推得他往前一擠,雙手扒到了玻璃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他驚訝回頭,發現罪魁禍首正一臉理所當然地看着他。

“我故意的。”

江鹹很想罵人,但他不敢。

很快,他就知道檀霄的目的是什麽了。

朝問道回過頭來,表情陰恻恻的,和照片裏那張知性中又帶着些清純的臉完全就是兩個樣子。

她看到了江鹹,江鹹則尴尬地朝她揮了揮手。

檀霄這是把自己當魚餌了,為的就是引起這女人的注意。

果不其然,身後的人又做出了下一步指示。

“進去吧。”

江鹹咬了咬牙,這樣也好,畢竟他繼續看下去也看不出什麽門道,不如速戰速決。

窗戶不高,江鹹把手放在了臺沿上,用力一撐,整個人就跳了上去。

朝問道這下是徹底坐不住了,看着莫名出現在自己屋後又莫名跳進來的江鹹,她臉上表情更加陰沉,甚至呈現出了一種殺氣。

她身穿一襲青色道袍,身上卻絲毫沒有修道之人的氣質,整個人都顯得陰沉狠厲。

雖然有檀霄在一旁,但看到她這種表情,江鹹還是覺得她下一刻就能把自己給噶了。

“她在做法害人,你去把蠟燭吹滅。”

江鹹心道大哥你怎麽不去。

可檀霄卻再次擡了擡下巴示意,江鹹只得十分不情願地一步步挪到那些蠟燭旁。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時,朝問道冷哼一聲,一揮長袖,就把江鹹逼的後退一步。

好在檀霄在身後扶住了他。

朝問道眯着眼看向江鹹,語氣帶着些嘲諷:“你也是張沉年派來的?”

江鹹懵了。

這和張沉年有什麽關系?

他回頭看了檀霄一眼,對方也搖了搖頭表示并不知情。

江鹹只得繼續裝神秘,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可他內心已經開始問候自己的室友了。

他讓自己進來和朝問道對峙,又不告訴自己要怎麽做,是故意想看着自己出糗嗎?

當然如果只是出糗還好說,眼前這女人看着可是想要自己的命啊!

就在他抱怨時,檀霄終于開了口。

“她這房子不對勁。”

江鹹剛想問哪裏不對勁,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就差點讓自己當場吐出一口老血。

“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去那間屋子裏看看。”

說着,他就頭也不回地往不遠處的一個房間走去。

江鹹:“……”

好,很好。

他露出了一抹堅強的微笑,可在朝問道看來,這就是妥妥地挑釁。

“我說過,張沉年和他的狗,全都得死!”

江鹹:“……”

現在跑不知道還來的來得及……

他腳下蓄力,想在女人動手前跳窗逃走,可下一秒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到了對方的身邊。

距離不到十厘米,他和朝問道來了一個“深情”對視。

朝問道手中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短劍,直直地朝江鹹的脖子刺了過來。

可下一秒,她手中的劍就被彈開了,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斷劍,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江鹹,眼中流露出驚慌之色。

這把劍是祖上傳下來的,她足足用了幾十年,從來沒失過手,今天怎麽會毀在這個人身上?

江鹹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意識到是檀霄又救了自己一命。

女人又迅速從一旁的木板架上抄起一把刀,想要再次朝江鹹刺去,可毫無懸念地,那把刀也碎成了渣。

朝問道後退兩步,瞪着江鹹“呵”了一聲:“還真有兩把刷子。”

就在她想要繼續在木板架上搜尋時,江鹹無奈道:“大姐,你就別浪費武器了,休息會兒行嗎?”

冷兵器哪兒鬥得過法術啊……

聽到江鹹的話,女人徹底怒了,她一把抓住江鹹的手腕,另一只手則從口袋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用指甲頂開蓋子後就将瓶口倒扣在了他的手背上。

很快,一陣刺痛就從手背傳來,江鹹“嘶”了一聲,女人則露出了得逞的笑。

“原本還想給你留個全屍的,可如今中了我的蠱,就等着五髒六腑慢慢被啃食殆盡吧!”

說着她就一把甩開了江鹹的手腕。

江鹹看到自己手背上多出了一個紅點,而那層皮膚下面則有一條細線狀的蟲子快速往上鑽。

疼倒是不怎麽疼,可看着太吓人了些。

他覺得自己被檀霄坑慘了,正要喊他救命,就驚覺自己的胳膊緩緩擡了起來。

檀霄正站在他的身後,一只手擡起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的食指逆着蟲子攀爬的方向輕輕一抹。

很快,那個蟲子便再次從江鹹手背上的細微傷口處鑽了出來,掉在地上扭了兩下,便徹底沒了動靜。

這下朝問道徹底傻眼了,蠱蟲可是她最拿手的武器,這怎麽可能……

檀霄卻對她的震驚視若無睹,轉而對江鹹道:“我找到了這個。”

江鹹看着他手裏拿着的東西,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是一沓照片,最上面的正是躺在山腳下,滿臉遍布孔洞的彭明。

而最讓江鹹驚訝的是檀霄單獨抽出的那一張,上面分明是游黎的臉。

照片中的他躺在一副棺材裏,臉色鐵青,毫無生機,和死了沒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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