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醒來

醒來

次日清晨，一縷陽光陽臺穿過，照在了客廳的地面上。

檀霄手指動了動，疼痛便從指間傳遍全身，仿佛是筋脈和皮肉全數碎裂之後又在一點點恢複。

他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除了疼之外便再無什麽感覺。

不過他慶幸的是自己終于還是醒了過來，這次寒寂來得突然，他根本沒有一點準備。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吓到江鹹。

他思緒已經很清楚了，可身體似乎不受自己控制，甚至想睜開眼睛都無比困難。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他終于勉強将眼睛睜開了一些，迷蒙中，他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冰棺裏。

而身邊，好像還有一個……人？

他忍着鑽心的疼痛轉動着脖子，目光往下稍稍偏移，仔細辨認之後，發現躺在自己身邊的正是江鹹。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昏迷……

似乎是怕自己消失一般，即使已經失去了意識，他依舊十指緊扣，雙臂緊緊地抱着自己。

檀霄想要出聲，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也是火灼一般的疼。

他試着調動體內的靈力，卻也只能在屢次無果後作罷。

這時，一道聲音從冰棺上響起。

“主人，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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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骷髅直接沖了進來，激動不已地拽着他的胳膊。

一聲悶哼讓它吃了一驚，看着檀霄痛苦的神色，它趕忙松開了自己的手。

“主人，是，是我抓疼你了嗎？”

檀霄沒有回答，眼睛依舊盯着緊緊抱着自己的江鹹。

小骷髅連忙打電話給曲昭昭她們，随後又關切地檢查着檀霄的身體，發現他身上并沒有什麽明顯的傷勢。

不過就現在的場景來看，應該是江鹹死死護住他的緣故。

只是以前主人醒來時傷處明顯比現在要多，但也頂多是十分虛弱，現在為什麽連話都說不了？

這時曲昭昭幾人趕了過來，看到已經睜開眼的檀霄，喊道：“老大，你終于醒了！”

可檀霄并沒有應答，也沒有看她們一眼，依舊是微微垂眼看着江鹹。

曲昭昭在他眼前晃了晃，驚吓道：“壞了，老大不會是傻了吧？！”

小骷髅忙道：“哪有！老大只是很不舒服，發不出聲音！”

曲昭昭：“以前他醒來的時候也沒出現過這麽嚴重的情況，看來這次的寒寂真的很不一般……”

這時她又注意到了江鹹。明明告訴他有危險要遠離了，他怎麽還要上趕着被煞氣所傷啊？

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這時檀霄突然咳了一聲，胸腔又是一陣劇烈地疼痛，嘴中也冒出了血。

孟霜皺着眉道：“他現在需要好好調理一下。”

甘池和魯晁趕忙去掰江鹹扣在一起的手指，想要先把他沖冰棺裏擡出來。

可這時，一陣嘶啞的聲音響起。

“別動。”

兩人驚訝轉頭，發現是檀霄費盡全力發出的聲音，雖然不解，但他們還是立刻松了手。

曲昭昭解釋道：“老大，我們得把他弄走才能給你治療。”

孟霜卻攔住她：“先聽他的，現在這種情況，如果他動了氣會更危險。”

幾人只得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等着，只見檀霄重新把眼睛閉上，手臂顫抖着動了動，最終将右手放在了江鹹的背上。

就在幾人疑惑他要幹嘛時，就見一絲絲銀白色的氣流便從他的掌心傳出，輸送到了江鹹的體內。

“老大你瘋了！”

曲昭昭沖上去想要阻止，可卻再次被孟霜給拉住了。

孟霜皺着眉道：“靈氣輸送時強行被打斷是會出事的！”

“可……可他剛剛醒過來，體內靈氣和煞氣都特別不穩定啊！這樣很容易損耗修為的！”

孟霜嘆了口氣：“随他吧。”

輸送靈氣期間，檀霄又咳了幾次，嘴角的血沿着下颌滴落，将冰棺底部的綢緞染成了深紅。

小骷髅一邊哭一邊擦着眼淚，生怕主人醒來怪罪自己弄髒了地板，但是看着主人這個樣子它又實在忍不住。

就在幾人擔心檀霄能不能撐得住時，江鹹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雖然腦袋還是有些暈，但還是第一時間擡起頭看向檀霄，見到對方脖子間全是血時，江鹹奮力掙紮起身。

“檀霄，檀霄你怎麽了？！你……”

等他坐起身時才發現檀霄已經醒了，只是看起來十分虛弱。

“老大，他醒了，別再繼續了！”曲昭昭着急道。

江鹹這才發現屋裏還有其他人。

甘池解釋道：“老大在給你輸送靈力。”

江鹹往身後看去，發現檀霄的手竟還撫在自己的背上。

他連忙将身子抽開，又急又氣道：“你不要命了？！”

因為胳膊被碰到，檀霄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發現他身體的異樣之後，江鹹便一動都不敢動了。

孟霜對他道：“他現在虛弱得很，你先出來，我們幫他療傷。”

江鹹聞言，小心地避開檀霄的身體，從冰棺的邊沿爬了出去。

孟霜幾人則一同施法，為檀霄疏通經脈，止血鎮痛。

過了好一會兒，檀霄的呼吸才順暢起來。

孟霜似乎還有很多事要忙，于是對江鹹道：“他現在情況不是太好，需要靜養，盡量不要讓他活動。”

江鹹看着檀霄，點了點頭。

“知道了。”

孟霜離開後，其他幾人也接連被電話催着回去處理工作。

曲昭昭一臉為難。

許多東西平日裏都是檀霄處理的，可如今卻全都要他們來做決斷，雖然有時候會抱怨還是老板比較清閑，可那些需要決策的東西落到了自己身上，她就知道要費腦子的活有多難了。

“我先走了，奈何橋那邊一些鬼魂又聚集起來了。”

曲昭昭剛說完，甘池也接到了下邊打來的電話。

“知道了，這就過去。”

幾人接二連三地離開，只有小骷髅還在這裏守着。

江鹹此時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他看着冰棺裏的檀霄，擔憂地問道：“好些了嗎？”

檀霄點了點頭，開口道：“好多了。”

他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胳膊根本使不上力，于是作罷，只是對江鹹微微笑了笑：“真的沒事了，就是需要多休息一會兒。”

小骷髅：“主人，你吐血的時候可吓死我了！”

檀霄勾了勾手指讓它過來，随後摸了摸它光禿禿的腦袋：“你這幾天先去地府待着，等我好了再回來。”

小骷髅知道，自己身上的蝙蝠血一兩個月就要重新注入一次，否則它生命就會慢慢流逝。而等到它身上的血全都揮發幹淨後，那也就代表着自己再也不會醒來了。

在陽間，它體內蝙蝠血的流逝速度要比在地府那種陰氣重的地方快得多。

于是它乖巧地點着頭：“主人你一定要好好養身體！”

檀霄輕輕“嗯”了一聲。

等到小骷髅也離開後，江鹹趴在冰棺上，低頭看着檀霄嘆了口氣。

檀霄的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開他。

“怎麽了？”

江鹹：“明明身體已經這麽虛弱了，為什麽還要輸送靈力給我？”

檀霄反問：“明明知道我的煞氣會傷人，為什麽還要進來護着我？”

江鹹一時被他問的無話可說，只得道：“這靈力輸不輸送我都能醒過來！”

檀霄也道：“無論你護不護着我，我都不會死。所以，你又是怎麽想的？”

看着江鹹險些就要生氣，他輕聲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

江鹹無奈，轉身走去洗手間。

檀霄起不了身，見江鹹離開，才終于有些慌了。

“真生氣了？”

沒人回答。

正當檀霄想要強撐着從冰棺裏坐起來時，江鹹就又折返了回來，手裏還帶着一條沾了水的毛巾。

“別動。”

檀霄老老實實躺好，看着江鹹一點點将他嘴角和脖子上的血跡擦幹淨，随後又解開了自己衣服的扣子。

血跡流到了他的鎖骨處，江鹹一邊幫他擦拭一邊詢問：“不疼吧？”

檀霄搖了搖頭，眼睛卻沒有離開他的臉。

江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檀霄再次搖了搖頭，随後移開了眼睛，轉而開始盯起了他的手。

他的動作十分輕柔，這讓檀霄想起了他在自己的收藏室裏拿起那些瓷瓶時的樣子，仿佛稍稍用點力自己就會碎掉一般。

雖然他很想告訴江鹹自己真的不疼了，但看着他在同一個地方輕輕擦拭好幾遍，直到上面的血跡幹淨為止，他又只是笑笑，沒有開口。

江鹹确認他身上沒有一絲血跡之後，又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下的綢緞上。

檀霄這麽愛幹淨的人，應該忍受不了睡在滿是血的地方吧？

他想了想，道：“我背你回房。”

檀霄有些驚訝：“你背得動嗎？”

江鹹：“我雖然瘦，但力氣可不算小，之前我拎着兩桶水回宿舍都不成問題。”

兩桶水……也就八十來斤。

檀霄并沒有拒絕，只是道：“那試試吧，不過別勉強。”

江鹹跨進冰棺，先是将檀霄扶着坐起來，随後背對着他蹲好。

“上來吧。”

檀霄兩手無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瘦削的觸感讓他有些猶豫。

“要不還是算了吧。”

江鹹卻信心滿滿：“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卧……”

“卧槽！”

他覺得剛剛自己在想要站起來的一瞬間腰間突然響了一下。

大話已經放出去了，他總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于是他對身後的檀霄道：“我先熱熱身。”

随後他重新調整雙腳的着力點，深吸了一口氣，腿部肌肉用力支撐着自己站起身來。

一秒後，他徹底放棄。

看着檀霄重新倚在冰棺壁上，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啊，我太高估自己了。”

檀霄笑了笑：“不必勉強。”

江鹹：“還是找人幫忙吧……”

打電話給曲昭昭後，她立刻叫來了幾個鬼差，并且按照江鹹的吩咐弄來了一個輪椅。

幾人把檀霄擡到輪椅上之後便離開了，江鹹則松了一口氣。

“這麽多天沒吃飯，你應該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檀霄看了他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江鹹發誓：“我這幾天認真學做飯了，真的能吃！”

檀霄看着他認真的樣子，眉眼微彎。

“好，我信你。”

“那你想吃什麽？”

檀霄仔細思考了一下：“你會做什麽？”

江鹹把這幾天學會做的菜品全都報了一遍，并自信滿滿地等着檀霄點菜。

“那就紅棗粥吧。”

江鹹：“就這？”

“別啊……你指定是不相信我的廚藝！來點有難度的！”

檀霄無奈笑了笑：“我是真的沒什麽胃口。”

“哦，這樣啊……那你等着！”

他講檀霄推到沙發處，并給他打開了電視。

“想看什麽類型的？”

檀霄其實更想看他在廚房給煮粥的樣子，但見江鹹已經拿起了遙控器，還是道：“都行。”

江鹹想了想，給他找了個脫口秀綜藝。

開心的話，身體應該會好的快一些！

“遙控器給你放這兒了，如果拿不動也可以喊我來給你換臺，乖哦！”

說完，江鹹就往廚房走去。

由于紅豆沒有提前泡，這次索性就不放了。

他從那些收納盒裏依次拿出紅棗、百合、枸杞、紅糖、花生還有桂圓，洗幹淨之後放入鍋中悶煮。

而等他再次返回食譜看有沒有哪個步驟漏掉時，卻意外發現了标題下面的一句話。

——女生來了那個一定要多喝它！

江鹹：“……”

無所謂，檀霄不會在乎。

在煮粥的時間，他又從冰箱裏拿出兩個雞蛋，打散之後放入另一個鍋中開火蒸煮。

檀霄說自己沒胃口，應該吃不了太硬的東西，粥和雞蛋羹就挺合适。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熱騰騰的飯終于端上了餐桌。

江鹹走過去把檀霄推到了餐桌旁，可想着他現在沒什麽力氣，于是拿起勺子從他碗裏舀了一勺粥。

剛要幫他吹涼，卻又想到了什麽，問道：“怕不幹淨的話你也可以自己吹。”

看着他停在半空中的勺子，檀霄道：“沒事，你來就行。”

江鹹将吹涼的粥送到他的嘴邊，等待着檀霄的評價。

檀霄并沒有因為上次的體驗而心生戒備，仍舊是一口便将勺子裏的粥喝下了。

“還不錯。”

江鹹眼睛一亮：“真的嗎？！”

檀霄點頭：“很糯，也很甜。”

江鹹迫不及又端起雞蛋羹：“來，再嘗嘗這個。”

又一次得到肯定後，江鹹恨不得把它們全都喂到檀霄嘴裏。

可檀霄卻在吃了幾口後道：“我飽了。”

江鹹看着還剩大半碗的雞蛋羹，本着不浪費的原則，将其端到了自己面前。

檀霄表情微動：“你……要吃我剩下的嗎？”

江鹹無所謂道：“又不髒。”

他拿起自己的勺子開始大口炫飯，很快就将碗裏的粥和雞蛋羹吃完了。

“你繼續去看電視，我去洗碗！”

檀霄沒有什麽異議，安靜地坐在電視前等着江鹹把碗洗好。

等忙了一頭汗出來之後，江鹹想着先去浴室洗個澡。

可他還沒走兩步便又想起了檀霄。

他走過去問道：“要不還是先給你洗吧？”

免得自己洗好之後再幫他，還得弄一身汗。

檀霄一愣，立刻拒絕：“不用。”

江鹹：“那你忍受得了這樣躺床上睡覺？”

檀霄皺了皺眉，似乎在認真思考。

最終，他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我睡沙發。”

“得了吧，”江鹹一聽立馬就不同意了，“你本來身體就剛剛恢複，我要是再讓你睡沙發，還有沒有人性了？”

檀霄還想再說什麽，江鹹已經走進他的卧室幫他找換洗的衣服了。

“放心，重要部位你自己來擦。”

檀霄：“……”

沒等他拒絕，江鹹就推着他往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