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我的眼裏全是你

我的眼裏全是你

檀霄舉着自己手中雪白的毛巾，江鹹想要伸手去夠，卻發現自己胳膊不夠長。

“你再拿過來一些。”

檀霄這才向前走了兩步，把毛巾遞到了他的手裏。

“真的不用我幫忙？”

江鹹拿着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脖子，有些奇怪道：“我好好的要你幫忙做什麽？這點小事自己來就好了，謝了！”

檀霄還想說什麽，但看着江鹹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他只得轉身離開，只不過沒敢走太遠。

木桶後還有一個屏風，江鹹轉頭見檀霄不見了，這才放下心站了起來。

然而剛剛起身，他就發現自己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好在他本能地抓住了木桶的邊緣，才沒讓整個人翻到桶外去。

他想張嘴喊人，卻發現自己腦袋暈沉沉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而就在這時，一只手将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整個人擡起來，他還能意識到自己沒穿衣服，剛想拒絕，就感覺到自己的腰部被圍上了什麽東西。

他扶着檀霄好久才緩過來一點，斷斷續續道：“我應該是，應該是泡得太久有點缺氧了……你，你先扶我休息一會兒吧。”

檀霄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随後将自己的衣服系在了他的腰上，指尖觸碰到他溫熱又柔滑的背脊時，不由一顫。

“先擦幹淨再休息。”

檀霄沉聲說着，趴在自己肩上的江鹹卻沒有什麽反應，看來剛才的那句話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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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鹹的身子軟綿綿的，如今整個人都癱倒檀霄的身上，放心地昏睡了過去。

檀霄把他稍稍扶起，随後一只手繞過他的雙肩，另一只手則放到他的雙膝內側，将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屋子裏氤氲的水汽還未散去，甚至比剛才還要濃重，檀霄想要把他抱回卧室，卻又怕弄濕了床鋪，于是想了想，還是把他放了下來。

江鹹坐在了桶沿上，整個人就像一個沒了活力的布娃娃，身體東倒西歪。

檀霄只得用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從上往下幫他擦拭身體。

江鹹比自己剛見到第一眼時稍稍漲了點肉，不過也僅僅是一點，檀霄記得他當時看到江鹹時，腦子裏出現的詞是“消瘦”和“營養不良”，現在就只能用“瘦”來形容了。

他皮膚上因為熱氣熏出的粉意正在慢慢褪去，剩下的就只有他皮膚原本的白皙，檀霄擦着擦着就欣賞起來。

江鹹的頸部修長，有點像他見過的舞者的脖子，他的鎖骨也很明顯，摸起來……就像是一塊瑩潤的長形玉璧。

“檀霄，扶我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江鹹緩緩睜開了眼，發現自己還在泡澡的地方，開口請求道。

檀霄一愣，随後開口道歉。

“很快就好了。”

自己的動作……被發現了嗎？

好在江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又睡了過去，檀霄幫他擦好上半身之後，便開始幫他擦腿。

自己圍在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檀霄也沒去管，直接從他的大腿往下擦去。

江鹹的身材很勻稱，小腿上的肌肉不多，但讓他看起來多了一點力量感，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瘦弱。

等整個身子都擦好後，檀霄別過頭，解開他身上的衣服，随後撈起搭在架子上的常服披在了他身上。

這件常服相當于一件寬松版的灰色浴袍，只不過胸口上用針線縫着群山圖樣以及靈新山道觀的名稱，張沉年說了，這是有資格在道觀內留宿的貴客才會有的待遇。

幫他把腰帶系好後，檀霄再次将他抱起，往隔壁房間走去。

輕輕把江鹹放在了床上，只聽他還迷迷糊糊說了聲謝謝，檀霄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額頭，随後出門洗漱。

等他再次回來時，就發現江鹹身上的被子已經被他蹬掉了，應該是很不舒服才會這樣吧。

他上床之後躺在了江鹹身邊，輕輕拍着他的胳膊。

這種方法似乎很有效，江鹹剛才還緊皺的眉頭如今算是舒展了些，檀霄看着他那張臉，心中的情緒很是複雜。

這些年他一直被自己的員工洗腦了，本以為自己才是那個直男，沒想到室友比自己還要直。

不管是網友出主意，還是曲昭昭男友給的“秘方”，對他來說好像都不太管用。

許多時候他都以為氣氛已經到位了，期待着對方能發現些什麽，可他的腦回路卻又不知道偏到哪去了。

如此想着，檀霄免不了嘆一口氣。

而就在這時，江鹹轉身面向了他，并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身上。

檀霄一怔，轉而用手去拍他的腰。

江鹹倒是睡得很舒服，可檀霄卻在黑暗中失眠了許久。

*

第二天一大早張沉年就跑來敲他們的門，江鹹睡得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床上只有他一個人了。

也對，檀霄把自己送回來之後應該回他的房間了。

張沉年穿着一襲青色道袍，面帶微笑，标準的叫醒服務。

初始印象很重要，至少在前幾天他要表現得殷勤一些，畢竟自己價值幾百萬的古董還在檀霄手中攥着呢。

“早飯已經準備好了，起來洗漱之後吃飯吧！”

江鹹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六點多，是應該吃了飯去上班了。

這裏離他上班的地方比較遠，看來張沉年是挺細心的。

“老檀呢？”

江鹹好奇他怎麽會問自己，檀霄不應該在隔壁睡着嗎？

張沉年：“……”

“昨天你先去洗澡，他告訴我只安排一間房就行，他好照顧你……你們昨天沒睡一起啊？”

江鹹微微吃驚。

他好像有點印象檀霄躺在自己身邊，但是後來就不記得了。

張沉年掏出手機準備給檀霄打電話，江鹹卻看到檀霄從院子的竹林中走來，手中還拿着幾個新鮮的筍子。

“我去，大早上你不睡覺，去挖竹筍？”

檀霄卻把手中的竹筍扔給了他：“留着炒菜吃吧，挺鮮的。”

張沉年毫不猶豫地把空中飛來的竹筍摟在了懷中，卻忘了上面還沾着泥土，就這樣把衣服給弄髒了。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為了一個月後的古董瓷瓶，他還是裝模作樣地誇贊道：“眼光真好，這幾個筍長得多标致，看着就好吃！”

檀霄搓了搓手上的泥，對他道：“這裏竹子長勢不錯，靈氣也最旺，到時候就在這裏開壇做法也不錯。

張沉年心疼地看着他種的竹林，道：“好，到時候把竹子砍了，給你造個法壇出來！”

不就是竹子嗎，沒了再種就是了，幾百萬沒了可就真沒了！

早飯依舊是青菜小粥，吃飯時，江鹹問檀霄道：“昨晚我暈了之後，是你幫我擦幹身體的？”

檀霄一邊用勺子攪拌着碗中的粥一邊漫不經心道：“是啊，怎麽了？”

江鹹忙道：“沒什麽沒什麽！”

又吃了幾口，他忍不住再次問道：“那……你當時……”

“用衣服幫你遮住了，我什麽也沒看。”

聽他像是猜到自己要問什麽，這麽快就給出了解答，江鹹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安心吃起飯來，畢竟再問下去就顯得他有些小家子氣了。

而這時檀霄卻突然開口：“看到又怎麽了，你不是直男嗎？”

江鹹吃驚擡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檀霄沒有看他，只是低頭喝着粥，只是江鹹能看出來他平靜的表情下似乎有些別樣的情緒。

難道他還在為了昨天的事生氣？

下山之後，江鹹道：“你只要送我到車站就行了。”

檀霄卻直接往他公司的方向開去：“順路。”

江鹹：“……”

完全是兩個方向好嗎。

他見檀霄即使心情不怎麽美麗還是對自己無微不至，多少有些感動。

“謝謝啊。”

檀霄記得自己以前就跟他說過別對自己這麽客氣，可現在也懶得糾正，踩下油門過了一個路口。

江鹹發現他現在的車技比之前好了不少，大概是因為他以前真的很少開車，是因為自己他才增加了開車的次數。

好在早上路上沒太多人，檀霄很快就把他送到了公司門口。

“下班來接你。”

江鹹還沒說話，檀霄就搖上了窗戶，掉頭離開。

他總覺得檀霄昨天之後就有些怪怪的，可是具體又說不出來，只能不再去想。

以前都是掐着點打卡的他這次破天荒地提前半個小時就出現在了打卡機前。

“早上好，祝您度過美好的一天。”

江鹹每次聽到這個語音都會在心裏回一句：上班美好不起來，謝謝！

章嘉還沒上班，前臺沒人，于是他徑直上了二樓。

他知道霍明壽每天都來得很早，于是先敲開了他的門和他打了聲招呼。

霍明壽：“回來啦？不是還有一天假沒休完嗎？”

江鹹應了一聲，解釋道：“事情已經辦完了，耽誤太多工作得抓緊補回來。”

霍明壽笑了笑：“沒事，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給你招了個小助理，他雖然沒你工作效率高，但也挺能幹。”

江鹹有些驚訝，霍明壽卻道：“去看看吧。”

從霍明壽的辦公室離開，江鹹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

“游黎？”

“江哥，你回來啦！”游黎眼中露出驚喜，随後有些不好意思，“這幾天你在忙，我就沒和你打聲招呼，是我跟霍總請求調來這裏工作的。”

“是出了什麽事嗎？”

游黎撓了撓頭：“我，我好像不太适合在冷藏間工作。”

江鹹坐下來認真聽他講述。

上次遇到那個讓他幻想自己身上都是蟲子的屍體之後，他本以為以為都已經過去了，可前幾天他又遇上了一樁怪事。

“羅主管回來後還是繼續在用你留下來的表格，你設計的那個表格上會記錄死者的各種信息，被搬走的屍體打上對號後就會自動歸到下邊。”

江鹹點了點頭：“有什麽問題嗎？”

游黎臉色不大好看：“可有次我去核對的時候，發現自己記的和那個表格裏的信息完全不一樣。”

“明明是已經搬走的屍體，在我本子上卻是剛剛搬運過來的！”

他回憶起這些事似乎很痛苦很糾結：“經歷了上次的蟲子屍體後，我好奇心就不敢那麽重了，只是在和別人确認的時候發現，好像就我自己出現了問題。”

他說到最後，突然擡頭看向江鹹。

“江哥，你相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啊？”

江鹹一怔，随後笑道：“都是心理作用，不過你既然已經調職了，就在這裏好好工作吧。”

游黎心裏的話似乎是憋了很久，不吐不快，他繼續拉着江鹹道：“江哥，你應該還記得上次那個屍體吧？我現在還經常夢到當時的場景，就很奇怪，我怎麽會和死人擁有同樣的回憶呢？你不覺得這是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嗎？”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江鹹表示理解。

對于一個從小接受的都是科學教育的年輕人來說，突然經歷過這麽一遭事，的确是挺影響自己的世界觀的。

江鹹先是勸他安靜下來，随後道：“可能是你在冷藏間待久了，見到的屍體太多，心理慢慢發生了變化，離開那個地方或許就好了。”

游黎卻道：“江哥，我覺得你在騙我，你上次明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是不是？”

江鹹微微一愣，良久才開口：“為什麽會這麽想？”

“就……感覺！而且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麽巧的事，除非是那個人死得真的很冤，想要通過我來給他報仇！”

江鹹沒料到他能想到這一層，但很顯然他現在也不确定，只是處于一種懷疑的狀态，所以自己不能把真相告訴他，那樣會讓他整個人更加混亂。

游黎還停留在自己的思維層面，問江鹹道：“江哥，我不會是擁有了別人沒有的能力吧？”

他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重新坐下後半開玩笑道：“你不會以為自己是什麽天選之子，上天專門派你來拯救那些枉死之人的吧？”

這下輪到游黎怔在了原地。

“沒，沒有……”

江鹹又笑了笑：“我以前也覺得自己和別人與衆不同，總覺得自己有一些別人沒有的能力，比如覺得自己可以控制下雨的速度，做的夢可以預知未來……”

“可後來我才發現，那些都只是巧合而已，這世上還有不少人和我一樣擁有"超能力"的人，只是這些我們所為的能力并不影響我們依舊是社畜這個事實。”

“我們改變不了世界的，甚至改變不了任何事。”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擡起頭看向了游黎，眼神中帶着些複雜的情緒。

游黎一時間沒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說，但還是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太多了。

不過這也是因為這些天他經歷的事情太過詭異，不管是誰都會覺得要麽是自己的精神出現了問題，要麽是這個世界出現了問題。

憋得太久，總要找個發洩的機會。

而這似乎是吓到了江鹹。

自己剛調來這裏，而且江鹹也剛回到崗位，他不該這麽心急地把所有事都抖摟出來的，甚至他剛才還懷疑江鹹和他一樣也能察覺到特殊的東西……

就算江鹹平時對他再好，也受不了他神神叨叨的吧？

游黎走到江鹹面前，道：“江哥，以後我再也不提這事了。”

江鹹點了點頭：“行，現在這份工作遠離冷藏間，你應該會慢慢好起來的。”

畢竟死人的魂魄大多會舍不得自己的身體，經常在冷藏間停留，那裏的陰氣自然很重，這裏就不一樣了，這裏活人居多，陽氣早就壓過了陰氣，游黎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後情況應該會好不少。

游黎的辦公桌很是簡易，靠在入門的角落裏，被盆栽遮擋着，很不起眼。

他走到辦公桌前把這些天整理好的資料拿過來給江鹹看：“江哥，這是我仿照着你之前的文件學着做的，應該會有很多錯誤，我以後會好好學的。”

江鹹接過文件，道：“沒事，慢慢來。”

他回這裏之後每天要處理的東西比冷藏間多了好幾倍，連摸魚的工夫都沒了，游黎調過來是好事，多多少少也能幫他處理一些簡單卻繁雜的文件。

文件被游黎碼得整整齊齊，全都分類用書頁夾給裝訂好了，江鹹一頁頁翻閱，越往後看越是驚訝。

“這真的是你一個人做的？”

游黎吓了一跳：“是的！做，做的很離譜嗎？我會改！”

江鹹連忙搖了搖頭：“你當時跟我說你高中畢業就來這裏工作了？”

游黎不明所以，但還是道：“是啊，我成績不太好，所以……”

江鹹卻道：“那這些數據你是怎麽算出來的？”

游黎看了看江鹹手指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看之前整理好的文件裏就有這些東西，所以這幾天就跟着電腦偷偷學了一下……”

江鹹更是驚了，幾天的時間竟然把這麽複雜的公式都學會了，這孩子為什麽沒考上大學啊？！

游黎更加不好意思了：“我偏科嚴重，英語實在不會，只考了二十幾分……後來我直接放棄報考，來找工作了。”

江鹹沒看出來，他還挺有主見，放棄報考應該要頂住很多壓力吧？

游黎：“本來以為早點出社會就能多賺幾年錢，可是進了社會我才發現錢真不是好賺的，還是那些學歷好的人機會更多。”

江鹹：“其實你現在知道還不晚……你要不要跟着我學？我把大學的知識都教給你。”

游黎有些驚訝：“可，可我只是當你的助手而已，只要平時的知識夠幫助你就行了。”

“難道你想一輩子當別人的助手嗎？”

江鹹其實看出了游黎并不甘心于一直默默無聞。

“沒上大學并不代表你就比別人差勁，你比我見到的很多人都聰明，只要好好學，以後一定有大出息。”

游黎眼中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真的嗎？！”

江鹹點頭。

可是游黎又猶豫了起來：“江哥，你教我要花很多時間的，你圖什麽啊？”

江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不是利益至上的人。”

看着游黎更加疑惑的眼神，他笑了笑：“我是覺得如果自己能夠培養出一個合格的接班人，會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

游黎聽出了別的意思：“接班人？江哥，你不會打算辭職吧？”

“噓……”

江鹹把手從他的肩膀上拿了下來。

“霍總人很好，給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又在我入職後照顧頗多，我是不會輕易離職的。”

游黎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是你投資的食品廠剛開業，一定很缺人手吧？以後那個廠子做大了，你還會繼續留在這裏嗎？”

江鹹看了看他：“這也是我在思考的問題，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希望自己離開後，有比我更優秀的人來接任我的工作。”

“當然，這也要遵循你自己的想法。”江鹹真誠地看着游黎。

游黎思考良久，像是下定很大的決心似的：“我，我試試！”

第二天，江鹹就拿來了一摞書，是他在二手市場淘來的。

“這些書裏的有些內容有的過于理論化，工作之後會發現許多知識是需要結合公司實際的，不能生搬硬套，但是想要游刃有餘，還是必須先把這些理論知識學會才行。”

江鹹把書交給了游黎：“有空就看，不懂就問。”

游黎深吸了一口氣，把那些書抱在了懷中。

工作間隙，江鹹會偶爾擡頭看一看游黎認真的樣子，不由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雖然游黎比自己也小不了幾歲，但他那種單純又執着的樣子，簡直和自己以前一模一樣。

當時自己總是想着要活出個樣子給別人看，那個別人包括江文德，包括趙香卉，包括從小就對自己置之不理的外公外婆，甚至包括江鶴軒。

他那時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優秀，就能夠讓所有人打臉，并後悔以前沒有好好對待他，可是到後來他才發現，這都是被電視劇裏的大男主劇情給洗腦了。

每個人最關注的只會是自己，誰又會在他成功的時候覺得自己被打臉了呢？他們只會覺得自己走了狗屎運而已。

江文德只會說讓他好好學習以後好繼承公司，趙香卉和江鶴軒只會想盡一切辦法拉自己下水，他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努力是為了什麽，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所以現在他想開了，他還是要好好生活，但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他自己。

那些少年人特別看重的東西在他看來已經沒那麽重要了，面子，旁人的誇贊，所有人的喜愛，權力和金錢……

當然除了金錢，所有的都可以抛開不談。

大學四年他學會了一件事——錢就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當時勸關創去開廠并不是為了和江鶴軒一争高下，那種想法太幼稚。

他只想帶着關創一起賺錢，賺很多錢，賺夠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這才是唯一的安全感。

“江哥？”

見江鹹發呆，游黎喊了好幾遍。

江鹹這才回過神來：“怎麽了？”

“下班了，我先走啦！”

江鹹點頭。

雖然他自己也是喜歡掐着點下班，但游黎這小子似乎更是誇張，最後幾分鐘幾乎都是盯着手機上的時間過的，江鹹合理懷疑他在腦子裏倒計時。

這小子一個人租房住，也沒有談戀愛，這麽準時下班究竟是為了什麽？

瞅機會一定要問個清楚！

他也收拾好辦公桌準備離開，可剛下樓就見章嘉一臉笑意地看着他。

“我臉上有什麽嗎？”江鹹摸了摸自己的臉。

章嘉卻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看門外：“你那個好室友又來接你了。”

自從他和章嘉解釋了檀霄只是自己的室友後，章嘉就一直用陰陽怪氣的語調強調“好室友”這三個字。

江鹹沒有管她，而是走出了大廳的玻璃門。

不得不說檀霄的氣質出衆，江鹹一直都覺得殡儀館的大廳和噴泉設計得頗有一股土豪範兒，當然重點在于土。

就連現在檀霄站着的那塊地面上，瓷磚都是花裏胡哨的，紅綠黃藍都有，霍明壽還說這樣可以讓剛進來的客人心情不那麽沉重。

可江鹹覺得，自己看到這樣的裝飾只會覺得這家殡儀館不靠譜，還一直想提議把它換掉來着。

然而此時檀霄穿着一身早秋黑色薄款外套，身形高挑，氣質出衆，身後還停着一輛豪華跑車，硬生生讓江鹹把那塊地磚都看順眼了。

以前這叫花花綠綠，現在這叫複古風。

檀霄幫他打開了車門，他原先對這種行為感到有些別扭，可是習慣之後就覺得沒什麽了。

上車之後，檀霄對他道：“之前那個蟲子員工，怎麽從你們這棟樓裏下來了？”

江鹹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蟲子員工指的是游黎。

“哦，他調到我辦公室給我當助理了。”

檀霄想到了什麽不好的東西。

“助理，和秘書差不多嗎？”

江鹹解釋道：“我沒什麽資格擁有秘書，助理這個詞也是硬加上的，他頂多算是來幫助我的。”

“我感覺差不多。”

檀霄似乎對這個很在意，江鹹點了點頭：“算是差不多吧。”

“聽說領導層都和秘書有染？”

江鹹幸好沒喝水，不然非得一口噴到他車上。

“說，你是不是最近看什麽職場狗血劇了？”

檀霄承認：“白天沒事的時候看過一點。”

和江鹹接觸之後，他就發現自己對現代社會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有時候甚至會和江鹹一個說東一個說西，這讓他決定從各個方面多補充一些現代常識，電視劇雖然有些誇張，但對他來說的确能學到不少東西。

江鹹笑道：“你說的那種情況的确存在，不過也得分情況吧，他一個男的，我還能和他有染？”

安靜幾秒之後，檀霄道：“也是，你是直男嘛。”

又來？！

這兩天他不知道從檀霄口中聽到了多少次這種話，像是在故意提醒他，又像是在可以諷刺似的。

江鹹：“直男惹你了？”

檀霄：“這倒沒有。”

他不再說話，江鹹更是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怎麽再開口，于是便也氣呼呼地朝後躺去，不再說話。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檀霄咳了一聲，問道：“去不去吃螺蛳粉？”

江鹹猛地一下來了精神：“可以嗎？！”

張沉年囑咐過他這些天要吃清淡些，不然可能會影響到時候的作法效果。

檀霄：“那都是他裝模作樣唬你的，到時候萬一失敗，他也可以用這個來當借口。”

江鹹震驚。

虧他這兩天在食堂都不敢吃肉，淨撿些油花很少的青菜葉子吃，都快把自己吃營養不良了。

要是真把自己身體給吃垮了，天天泡藥浴不還得天天暈倒？

“吃！”

車子拐進了上次那條街上，停在了熟悉的螺蛳粉店門口。

聞着讓人魂牽夢萦的味道，江鹹立刻解下了安全帶。

看着江鹹這麽有活力的樣子，檀霄無奈笑了笑。

別的不說，他生氣時還是很好哄的。

這次檀霄和他一樣要了加辣加臭的，江鹹很想阻止他：“你得慢慢來，一下子就這麽重口味你會受不了的！”

可檀霄卻堅持要和他一樣。

畢竟昨天他才在短視頻裏看到一個情感大師的總結，講的是男人想要在戀人面前留下好印象需要注意的幾點，其中一點就是“男人不能吃辣是會被人看不起的。”

不知道江鹹是不是也這樣認為。

如果是，那自己就必須得證明給他看了！

兩碗冒着紅油的螺蛳粉被端上來時，檀霄還是猶豫了一下的。

但是很快他就拿起了筷子，從碗中撈出了一大口粉準備塞進嘴裏。

江鹹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勸道：“要不你先嘗一點試試？別為難自己。”

聽到這句話，檀霄直接把粉塞進了嘴裏。

一股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舌頭和口腔，讓他忍不住想拿起手邊的水喝下一大口，可這樣就暴露了他一點辣都不能吃。

不能喝，忍住！

可是有些東西卻忍不住，一口下去，他額頭上就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江鹹實在看不下去了，擰開手邊純淨水的瓶蓋就遞了過去。

“別逞能了，快喝一口。”

檀霄最終還是接過了他手中的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奇怪，室友太奇怪了。

江鹹看着他喝水的樣子，在心中暗自嘆氣。

“雞爪你不喜歡可以不吃。”

在他的印象中，檀霄從來不吃這種東西。

然而已經在吃辣這一方面輸了一局，他不想再被看不起，畢竟那個情感大師還說了，挑食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一個大男人挑食的話，也會被人看不起。

他用筷子夾起雞爪，艱難地湊到嘴邊，随後卻怎麽也張不開嘴。

江鹹一把将他夾起的雞爪用筷子撈到了自己碗中：“吃不下去就別吃，幹嘛要逼着自己。”

“老板。”

江鹹喊來老板，對他道：“我朋友吃不了太辣的，麻煩幫我們換份湯好嗎？”

“沒問題！”

等到他的碗再次被端上來時，又變得和上次一樣清湯寡水了。

江鹹：“每個人對辣度的忍受力是不同的，吃不了千萬別逞強。”

檀霄終于問出了心中疑惑：“你會覺得吃不了辣的男人沒有男子氣概嗎？”

江鹹驚了，他怎麽會這麽想？！

“男子氣概和能不能吃辣有半毛錢關系？”

不過想到他可能又被某些視頻或者電視劇荼毒了，江鹹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吃吧。”

檀霄終于放下心來，直接夾起碗中的粉吃了起來。

什麽破情感大師，今天回去就删了他！

兩個人一身味兒回到道觀後，張沉年皺着鼻子聞了聞：“你倆去糞坑裏打滾兒了？！”

江鹹正色道：“不許侮辱我的螺蛳粉！”

張沉年：“好家夥，說好的清淡飲食，你竟然去吃螺蛳粉？是不是不想好了？！”

“我帶他去吃的。”檀霄道。

張沉年立刻停止對江鹹的數落，轉變語氣道：“其實天天清淡也不行，把身體搞垮了還怎麽換魂，你說是不是？”

看着張沉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江鹹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麽叫作金錢的力量。

跟着鬼王混，有飯吃啊！

又到了沐浴時間，江鹹有些不情願地走到了屋子裏，看着飄滿藥草的水升起一股抗拒的情緒。

昨天泡完之後雖然自己已經盡量慢一些起身了，可還是頭昏腦漲眼前一黑，要不是檀霄幫忙，他估計就要在水桶裏過夜了。

他和張沉年反映過這種情況，可張沉年卻道：“誰家好人在熱水裏泡兩個小時不迷糊啊？！這不是為了讓你更快地吸收藥效嘛！”

江鹹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得寬衣解帶，平時的一步掰成三步走，可最終還是走到了水桶旁邊。

下就下吧，忍一忍就過去了！

然而今天檀霄直接換下了小道士，充當了幫他接水倒水的侍從。

“讓鬼王服侍我，我是何等的榮幸啊！”

剛下水的江鹹正是舒服，還有空一邊撩撥着水中的花瓣一邊嘴欠。

檀霄走到他身後，問道：“那要不要鬼王陪你一起泡澡啊？”

江鹹吓了個機靈，直接縮進水裏只露出了一個腦袋，檀霄順勢彎起手指在他頭頂敲了一下。

“忘了之前怎樣難受的了是吧？”

江鹹癟癟嘴：“我這不是苦中作樂嘛……”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後，這次沐浴之前檀霄特意打開了一小扇窗進行透氣，并且給他端來了許多吃食。

橘子、葡萄、李子……全是一些酸性水果。

按檀霄的話說這樣可以補償水分，還能刺激一下神經，讓他保持清醒。

另外，檀霄還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自己也留在這裏陪着他。

江鹹疑惑之際，檀霄解釋道：“我可以陪你說說話，讓你一直清醒。”

清醒着難受，怎麽感覺還不如躺水裏睡一覺呢？

檀霄是十分滿意自己的安排的，他搬了個高高的板凳，拿着手機陪江鹹一起刷視頻，看搞笑的段子。

然而還沒看一會兒，手機屏幕上就挂滿了水霧。

“算了，我還是給你講笑話吧。”

這句話就已經讓江鹹覺得好笑了：“你還會講笑話？”

檀霄有些得意，自己平日裏積累了這麽多，總算能用上了。

檀霄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問道：“人死後身體為什麽是涼的？”

江鹹接道：“心靜自然涼呗。”

檀霄：“……你怎麽知道？”

江鹹心道我也是會上網的好嗎？但是為了不打擊檀霄的興致，他還是道：“湊巧聽過，你再講個其他的。”

“怎麽樣讓飲料變得更大杯？”

江鹹想起了自己的手機鈴聲，笑道：“念大悲咒。”

随後收起了笑意，解釋道：“也是湊巧也是湊巧！”

他決定下一個如果自己還知道答案，一定把機會留給檀霄去說出來。

檀霄被打擊了兩次，又在腦子裏搜索了一個他認為江鹹絕對沒聽過的，重振旗鼓問道：“非洲食人族酋長吃什麽？”

江鹹：“人。”

“那他生病了醫生告訴他要吃素，他應該吃什麽？”

看着檀霄一臉期待的表情，江鹹把到了嘴邊的答案咽了下去，随後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哎！”

檀霄滿意一笑，道：“植物人！”

沉默兩秒後，江鹹才意識到自己要笑才行，于是哈哈哈地笑了幾聲，管他假不假，自己已經算是給他面子了。

檀霄一下子來了精神，又連續給他出了好幾道題目，大部分都是江鹹在網上見過的段子，但是為了逗檀霄，他還是裝作自己沒聽過的樣子，等着檀霄揭露答案的那一刻露出得意的表情。

明明是他在逗自己，現在反倒是自己來逗他了，這和照顧孩子有什麽區別？

看着檀霄繼續在腦中搜索笑話的樣子，江鹹也覺得泡澡沒那麽難熬了。

“該加水了。”

檀霄拎着盆走了出去，臨走時還道：“我又想到一個絕妙的，回來講給你！”

江鹹忍不住笑了笑，躺在浴桶中舒展起了腰身。

加上熱水之後，檀霄又要開始講他那個“絕妙”的笑話，江鹹雖然有些困了，但還是堅持聽他一個個說下去。

終于，他沒忍住好奇問道：“你為什麽要收集這麽多笑話啊？”

檀霄幾乎沒怎麽思考就開了口：“為了逗你開心。”

江鹹一愣。

檀霄解釋道：“上次惹你生氣後我就想講幾個笑話給你聽，你沒讓……後來我每次看到一個笑話就會忍不住記下來，總覺得會用到。”

江鹹都已經忘了上次他醉酒後的接吻事件了，經他一提醒，那種強烈的畫面感再次襲來，他覺得自己的臉都開始發燙起來。

“那，那個，你還有笑話嗎？”

氣氛太尴尬，需要緩解一下。

檀霄：“有。”

他想了想，道：“那兒有些髒了，需要我去掃一下嗎？”

江鹹不明所以：“哪裏？掃什麽？”

“掃我微信。”

“哈哈哈哈……”這次江鹹是真的被逗笑了，“可以啊室友，土味情話都學會了！”

見江鹹開心，檀霄又想到一個，正要講時，他突然眼裏像是進了什麽東西，伸手揉了揉。

“我眼睛有點疼。”

“怎麽了”江鹹急切地湊了過去，“是不是進了什麽蟲子？”

這山裏蚊蟲還是有點多的，浴室裏沒點熏香，那些蟲子有可能會飛進來。

“你幫我看看。”

檀霄湊了過去，在江鹹面前睜開了眼。

江鹹在水霧中看不清楚，于是又湊近了些，細細查看檀霄眼裏有什麽。

“好像，沒有啊……”

“有，而且我知道是什麽。”

江鹹驚訝道：“什麽？”

“是你。”

叮叮~今天是土味情話專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