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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禾的話說得信誓旦旦,為了怕對方不信,還特意俯下了身,把她的胳膊勾到自己脖子上,作出一副要背起她的樣子。

那個女生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用了,謝謝。”

“沒事啊,別客氣。”

唐禾直起身,安撫似地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擔心累到我,我有的是力氣。”

說着她緊緊地捏了下女生的手,沖着她挑挑眉,笑眯眯的道:“你看,是吧?”

女生略帶驚慌的看向她,視線交彙的那一刻,唐禾眼裏閃過的,是帶着獠牙的森森冷意。

她一瞬間不寒而顫,趕緊把手從唐禾的鉗制裏掙脫出來。看一眼傅骁,就見他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連個姿勢都沒變。

也絲毫沒有要說什麽的意思。

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抿抿唇,女生有些手足無措地拎起掉落在一旁的書包,勉強沖着兩人擠出一個微笑,頭也不回腳步淩亂的跑了出去。

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到聽不見。

有風刮過,耳邊只剩下風搖樹葉的沙沙作響。

唐禾得意地翹了翹腳尖,瞥了一眼門口,視線又重新轉回到傅骁身上。

他今天還是一身校服,只不過裏面的T恤換成了黑色的,配上他面無表情的臉,更顯得性/冷淡。

傅骁無話,唐禾就主動開口:“我剛才可幫你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啊。”

“那我是不是應該感恩戴德。”

半晌,傅骁清淩淩的嗓音響起。

“沒那麽嚴重。”唐禾臉上挂着笑,沖着他露出一排齊齊的牙齒,“如果不是我,你可能會被她纏更久的。”

“是嗎。那我真該謝謝你。”

傅骁把雙手插/進校服口袋裏,話裏明明含了點輕嘲,但在他沒什麽起伏的口吻裏,聽起來卻沒那層意味。

一點也不讓人不舒服。

唐禾眼彎如月,餘光裏看見了那兩杯孤零零擺在不遠處的奶茶,一把提過來,獻寶似地遞給他:“請你喝。”

傅骁手都沒從口袋裏拿出來,睇她一眼,拒絕得幹脆利落:“不用。”

“為什麽?”

“無功不受祿。”

他一邊轉身朝班外面走,一邊冷冰冰地甩下這麽一句。唐禾趕緊亦步亦趨地跟上。

時間離下課已經過去了很久,教學樓裏沒有人,只剩下唐禾和傅骁一前一後的走。

唐禾還是提着兩杯奶茶,在他身後喋喋不休的扯東扯西。傅骁則一言不發,只留下個背影給她欣賞。

一路到了校門口。

傅骁終于停下了腳步,閑閑地轉過身來,背靠着九中大門口的路标牌,不緊不慢地打斷她的話:“你還要跟我多久?”

唐禾剎住車,擡起頭看他。夕陽的餘晖落在他的發頂,給發尾籠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交織出一條明暗的分割線。

光落在他的眼裏,細細碎碎,盛漫千萬片,就要滿溢而出。

還沒待她開口,他就已稍稍俯身,靠近了她一點,壓低了聲線道:“不要再跟着我了,聽見沒?”

·

那天晚上自然是沒和傅骁吃成晚飯。

唐禾一個人喝掉了兩杯奶茶,又勉勉強強恢複了活力。

回到學校,聶祁玥用一臉“早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看着她,卻也沒說什麽重話,反而還給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聽說過兩天咱們學校要和九中一起進行什麽研讨會。”

剛才還像死魚一樣癱着的唐禾一下子就從桌子上彈了起來,雙目炯炯地看向她:“研讨會?研讨什麽?”

雖然說九中和城南學生之間的氛圍一向水火不容,但兩邊校方的關系倒是實打實的好,什麽資源互通啊、考卷統一啊,有一次甚至連元旦晚會都是在一起辦的。

所以這次在一起開什麽研讨會,也不覺得讓人意外。

“好像是馬上就要分科了吧,兩個學校在一起,高談闊論一下以後,展望一下将來什麽的。對了,還要請學生代表講話。”

聶祁玥給了她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傅骁成績這麽好,估計會上去發言吧。”

唐禾捏着下巴,贊許地點點頭。

上次期末的全城統考,傅骁第一,她排第二。要是別人不說,她還真沒注意這個。

現在知道了,只覺得自己和他的距離比別人又近了一點點。

想起來就美滋滋。

“不過……”聶祁玥頓了下,“你成績最好,我們學校八成會讓你發言,這個沒跑。可是你昨天剛打了一架,就說不好了。”

“沒事,我有辦法。”

唐禾拔開水筆的蓋子,在面前的草稿紙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勾。

·

星期一,升旗儀式,班裏人都勾肩搭背地聚衆去操場,而唐禾則早早的被教導主任領到了主席臺下站着。

唐禾捏着稿子,一只手揣在兜裏,懶洋洋地看着面前偌大的操場,慢慢的被同學們塞滿。

清晨的陽光很好,風帶着別樣的柔和,吹拂過每個人的臉頰。

和九中藍白色的校服不同,城南的校服是紅白相間的,在日頭初升的清晨,倒也顯得分外靓麗。

伴随着國歌,鮮紅的旗幟緩緩升起。

教導主任站在唐禾的身後,看着她,語重心長地勸誡:“待會上去,好好說話,以後可別再犯了。”

唐禾很随意的“嗯嗯”應和着,心裏卻把一會要說的全都盤算好了。她手裏的這份檢讨是給他們檢查過了的,自然不能按照那上面說。

她得給自己找個機會上研讨會。

臺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臺下的人已經開始噼裏啪啦地鼓掌了。教導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知道該她上去了。

唐禾暗暗地把手裏的檢讨揉成一團,氣定神閑地上臺。

·

另一邊的九中,還處于上課時間,一片安靜。

因為兩校隔的近的緣故,所以升旗儀式時候的擴音音響經常會互相影響,久而久之,在星期一的時候,兩個學校升國旗的時間就相互錯開了。

城南是早上第二節課上課的期間開,九中也是下了第二節課再開。

此刻,九中升旗儀式的聲音隐隐約約傳過來,很多不想聽課的人都在豎着耳朵聽。

傅骁的同桌原成信也豎起了耳朵。

一陣國歌放得人興意闌珊,原成信用筆點着桌子,餘光裏傅骁依舊不為所動,專心致志地看着黑板抄筆記。

唉,無趣。

他轉過腦袋,視線遙遙地落在碧綠的操場上。一會兒,不甚清晰的話筒裏傳來一句話,幾乎讓所有人都精神抖擻起來:

“下面,請高二十班的唐禾同學上臺講話。”

他沒聽錯吧?

讓唐禾講話?

他們吃錯藥了嗎?

到現在他都還記得別人和他描述的,唐禾第一次作為新生代表講話的場景。

當所有人都還在感慨這屆新生代表真漂亮的時候,人家直接一句話,引爆了現場所有的氣氛。

“從今天起,城南的新生,歸我管。”

“敢動他們的,先把我給撂倒。不服的,高一十班等你。”

短短幾句話,城南幾乎炸開了鍋,新生都拍手直叫好。校長黑着臉上來,直接把人給怼下去了。

後來唐禾就再也沒出現在主席臺上。

不過她這人,倒是在校園裏狠狠的火了。也有不少高年級的看她不順眼找她麻煩,她和幾個朋友一人拎一把掃帚把對方打的遍地開花。

唐禾身上就是就股子狠勁。

在這方面,淋漓盡致。

出神間,那邊的話筒已經悉悉索索的響了起來。過了一會,一道漫不經心的女聲順着揚聲器斷斷續續的傳來:

“大家好,我是高二十班的唐禾。”

“時隔一年之久,我再次站上了這個神聖的主席臺。”

“今天,我是來進行深刻的自我檢讨的。”

一聽到這,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感情她這次上來是為了上次打架的事來當衆檢讨來着。

檢讨大家都聽的多了,頓時有些失了興致。但由于檢讨人是唐禾,他們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上周四,由于本人的私人原因,讓我在校外,對申城第九中學的一個女生進行了暴力行為,舉動十分惡劣……”

十分中規中矩的開頭和敘事,和事先給他看過的檢讨一模一樣。城南的教導主任忍不住連連點頭,這次唐禾總算沒搞什麽幺蛾子了。

又講了一段,還是那些陳詞濫調。快接近結尾,大家已經徹底沒了聽下去的興趣,只盼着趕緊結束了回教室。

唐禾卻掃了底下一眼,不慌不忙地換了個姿勢,話鋒一轉,清晰的聲音傳遍校園裏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我還要說一句,在我認識到錯誤的過程中,不僅僅是我個人的醒悟,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的幫助。”

“他就是九中的傅骁同學。”

“在他的阻止下,我沒有釀成大錯。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因此,我想借這個機會,和他認識一下,然後表達我對他的感激之情。”

“然而苦于一直沒有好的機會。”

臺下的人一片嘩然,被突如其來的轉折搞得有點懵。隊伍裏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騷動,聲浪大得幾乎要壓過主席臺的聲音。

教導主任一驚,一口老血簡直要哽死在嗓子裏。

唐禾無視他拼命對她使的眼色,繼續道:“聽說過兩天,本校要與九中進行友好會談。我申請,在會談時代表本校發言,對我自身的錯誤行為做出檢讨,以證明我的悔過之心,同時給大家做出正面榜樣。”

“請老師、同學們支持我。”

“謝謝大家。”

一席話說完,口哨聲、掌聲雷動。

像唐禾這個性子的人,沒點目的,怎麽會無緣無故主動申請去研讨會演講,還特意提到一個人?

裏面有多少含義,恐怕不知情的人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唐禾站在原地,雖然沒再說話了,也絲毫沒有下去的意思,一副不答應我我就跟你們耗到天荒地老的架勢。最後校長拿她沒法,只能先答應了她的請求。

達成了目的的唐禾志滿意得地下了臺,留下一堆領導氣得腦仁疼。

·

炸開鍋的同樣還有九中。

雖然說聽的不是很清楚,可唐禾的話,他們也大致全明白了。

這他媽擺明了就是對傅骁起了意思!

原成信忍不住了,用胳膊肘碰碰傅骁,再碰碰他,終于獲得了他一個不耐煩的回眸:“什麽事?”

“你沒聽見嗎?”

“聽見什麽?”

“唐禾剛才說的話啊。”

傅骁偏頭看他一眼,眉眼間還是一片清疏,點頭道:“聽見了。”

“那你有什麽想法!”

原成信那個激動啊,感覺自己滿眼都是八卦的光。

“沒什麽想法啊。”

半晌,他聽見傅骁淡淡地回了一聲:

“能拉人回正道,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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