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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竹看着那字體,反複過了幾遍,确認街禮願意自降身份成為她家的寵物狗,只為叫她小竹子這個稱呼。

喬竹心想這人真倔啊,認定了的東西怎麽樣都要叫到。

這就是學藝術的人的倔脾氣嗎?

喬竹選擇性無視。

次日喬竹的舅舅帶她出門,她才知道她舅舅要帶她去的不是一般的合作方的聚餐,而是一個盛大的酒會。

喬竹的舅舅今年三十七歲,但不谙世事還有很強的少年感,加上喬竹母家那邊的基因,看起來是個三十而立的大帥哥。

這個眉眼清秀的大帥哥現在商場裏對喬竹低聲下氣:“竹竹,舅舅給你買裙子,帶你去大酒會,你回去後在你媽媽面前美言兩句,千萬不要斷了舅舅的資金,求求你了。”

舅舅雙手合十舉至頭頂。

說起來,雖然喬竹的舅舅是軟件工程出身的,擁有一身過硬技術,但運氣很差,現在還在靠喬竹爸媽接濟。

喬竹說:“舅舅,你的酒會帶我去合适嗎?”

她舅舅說:“沒事,酒會也分很多種,這種就是純聯誼的,你都這麽大了,看起來跟我舞伴差不多。”

喬竹說:“那行吧。”

她舅舅最近好像認識了幾個比較好的甲方公司,整個人也意氣風發起來。

而緊張的高中生活,偶爾去開下眼界喬竹覺得挺有意思的。

喬竹和舅舅來到市中心的一個地标酒店,上到二樓的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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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竹第一次看到會幫忙泊車的門童,和有旗袍女孩幫忙開門的服務。

今天這個聯誼場是向煜成的生日會,向煜成雖然是上流圈子的低等貨色,為人沒什麽能力,和他做生意他連油水都分不清楚,但是他酷愛互聯網科技項目,對大小公司都包容關照,不分優劣地愛惜人才,經常投資一些邊緣項目。

向煜成有一個表妹叫向新曼,是大企業家的新任妻子,雖然還沒領證,但是企業采訪透出風聲,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因此向煜成開的聚會,大小公司都要給幾分薄面,還有衆多高新人才也受到邀請。

喬竹的舅舅叫白開霁,白開霁和向煜成不算相識,是有共同圈子,向煜成發現白開霁氣質出衆,一問又是高學歷人才,興高采烈邀請他來聚會,

白開霁把這次聚會當做交友平臺,帶外甥女來玩,并且希望能多認識幾個甲方。

喬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帶來的。

喬竹步入二樓宴會,發現這裏占地千米,邀請的賓客有兩百餘人。

喬竹說:“舅舅,你要去跟主人打招呼嗎?”

白開霁已經看到幾個行業上的大牛,他的目标又不是向煜成,他說:“不用。”

白開霁說:“小竹子,你看到了嗎?那邊有點心。”

喬竹說:“看到了。”

聚會上到處都是鋪着潔白桌布頂着香槟玫瑰的細長桌子,服務員穿梭其中,精美餐盤源源供應。

桌臺精致又高雅。

白開霁說:“你去玩吧。”

喬竹說:“那你待會記得來接我。”

白開霁就是個工作狂,遇到欣賞的同行就渾身來電。

白開霁說:“知道知道,我去跟行業裏的人打個招呼,你自己去逛,遇到年紀相仿的人可以交個朋友。”

喬竹說:“知道了。”

喬竹打量宴會的設置,忽然發現偏廳那邊有個熟悉的人影走出去。

高挑的身形,小西裝,俊美冷淡的側臉,喬竹驚訝地站在原地:她眼花了?

仔細一看,人影又消失了,是她的錯覺嗎?

喬竹回神。

應該是氣質相似的高個子吧。

喬竹打量起這裏的布置,确實華麗。

長而華麗的香槟臺不說,水晶燈璀璨明亮,正廳帶着數個偏廳,鋼琴臺外國彈手傾情演奏。

喬竹對那長長的食物臺很有興趣。

這裏的食物做得非常幹淨高雅,小桌布一襯,又多以冷品甜品為主,不至于散發出太濃烈的氣息,打擾宴會的氛圍。

喬竹拿着水晶盤子和小夾子在夾食物,聽到旁邊兩位婦人交流。

她們衣服鮮麗,但也就是普通人,說話難掩家常八卦:“聽我家那位說,向煜成的妹妹要嫁了?”

黑項鏈說:“還不一定呢,街浩廣這棵高枝是那麽好攀的嗎?他家還有個兒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不得他點頭。”

旗袍那位說:“小孩子家的,有什麽決定權,鬧兩下不就歇了。”

黑項鏈說:“他家那位可不是小孩子,是龍種,街浩廣和亡妻婚前就劃割好了股份,現在妻家的股權全在小孩手上,拿出來還壓街浩廣一頭。”

旗袍那位說:“那話語權是挺大的,不過家庭上的事小孩子還是摻和不了,就算不接進家裏,難道不能養在外面嗎。”

旗袍說:“那倒是,那孩子現在總是跟着他們,生怕一個不留神他們就扯證了,有錢離婚男就是賤骨頭。”

喬竹聽了一通八卦,兩個阿姨走開了。

喬竹品嘗了十幾份點心,被這裏的鮮蝦給甜死了。

她本來吃東西就斯文細致,就算餓了也不會讓人覺得張牙舞爪,何況今天穿了鍛面的禮服裙子,更像是閨閣裏走出來的小小姐,不少大人都向她投來笑意。

喬竹吃了七分飽,手提包裏有手機鈴聲響起。

喬竹看到鈴聲是喬母,明白媽媽是來檢查舅舅有沒有好好帶她出來吃飯。

喬竹走進偏廳。

從正門進來的是向煜成的身影,一聲粉色亮片的西裝,簡直是一只花枝招展公孔雀,笑得春風得意。

他進來後有許多人跟他道賀:“壽星公生日快樂。”

“多吉多財,鵬程萬裏。”

看到向煜成慢半步的位置站着街浩廣和向新曼,又紛紛祝賀:“街總大駕光臨,壽星公好有面子。”

向煜成拱手:“好說好說。”

至于看到街浩廣旁邊的少年時,卻緘了口。

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容貌冷峻,氣質疏離,自成一個世界,格局不能相容。

大家驚嘆那少年的氣度,又好奇街家的八卦,紛紛多打量了兩眼。

街浩廣已經完成露面的任務,和向新曼說:“我還有一個商業剪彩,我先走了,小向的禮物我命人送來。”

向新曼連忙應好,今天街浩廣已經幫她撐了太大的場面。

街浩廣又對街禮說:“你稍稍進去坐坐,等司機回來了再接你,你幾個嬸母在裏面,你也和她們套套近乎。”

街家居然連司機都有人手不足的情況,無非是擡他出來哄人當工具人,街禮嘴角冷諷:“好啊,我也很久沒看到好看的戲劇了,正想大飽眼福。”

街浩廣見街禮話裏藏針,皺皺眉走了。

街禮進去後,由于自身氣質疏離居然沒有人敢跟他搭話,他獨自一人擺弄香槟,想要跟他套近乎的企業家也望而卻步了。

上前和他說話的只有幾個親戚。

街浩廣現在半承認了向新曼的身份,那些旁枝弱枝自然也來貼貼向煜成的貼屁股。

幾個婦人向街禮走來,笑着說:“小禮,周末和你爸爸出來見見世面啊?”

街禮轉過身,禮貌微笑說:“嬸母,姑媽,嫂嫂。”

大家端着笑容應下:“小禮真乖。”

街禮嘴角翹起:“總是在學校,見不了什麽人,看到外面的人形形色色的,什麽人都有,覺得有趣,就出來了。”

小孩子說話帶刺,幾個親戚臉色有點難看。

但是她們和街浩廣本來就是隔了一層的親戚,和街禮就更遠了,一時也分不清是不是在嘲諷她們。

形形色色,不就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嗎?

一個珠寶考究的嬸母賠笑:“不是我說,小孩子還是出來走走的好,不然和我們這些親親的嬸母姑媽不就生分了嗎?你爸爸也總是說要我們照顧你。”

街禮點頭:“是。”

那位嬸母說:“小禮啊,是這樣,嬸母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街禮禮貌疏離:“嬸母有話吩咐就是,不過我只是個晚輩,可能沒有能力能替你解決。”

嬸母哂笑說:“也不是什麽大事,近來你爸爸越來越聽你的意見了,話說你們總部不是有個空缺很久的CIO,你堂哥最近研究生畢業了,他可是個了不得的人才,你能不能替你爸爸美言兩句?”

街禮心想算盤打到他身上來了,淡淡說:“堂哥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嬸母笑着說:“N大,不過他留學回來了,鑲金的學歷!”

N大,野雞大學,留學,有錢都能去。

街禮說:“堂哥的履歷不錯。”

嬸母說:“就是吧,他人又機靈,新曼說這事可以問問你。”

向新曼一直關注着這邊,看到街家的人煩擾街禮心底有些快意。

街禮分寸說:“堂哥這種可造之材,好好幹兩年就是副總級別了,讓我推薦反而敗了他的名聲。”

嬸母愣了:“怎麽會。”

街禮說:“你也不喜歡哥哥被人說垃圾學歷,花瓶子能力,只有一個關系頭銜吧?”

嬸母一愣,總覺得暗戳戳被罵了。

姑媽接上話頭:“我們理解的,你現在還是學生,何必在我們這些大人堆裏耽誤時間,你應該有自己的娛樂。”

街禮說:“姑媽理解的好。”

理解的好,你真的覺得和我們來往是浪費時間是吧?

姑媽感覺自己也被罵了,但她機靈,很快回臉:“我們幾個親親的嬸母們,都覺得你應該開開心心的,你看你現在還拿着公司的股份,不如丢給你老子,以後他的不也是你的,你開開心心上學就好呀。”

街禮說:“轉讓手續太麻煩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姑媽一喜:“你要考慮多久?”

街禮說:“考慮和我律師說一下,看看子女轉讓父親股份有什麽難度,最近姨姨閑了,讓她上線幹幹活。”

街禮的律師是他小姨,作風剛烈,估計知道這件事這批人全都會被律師函警告一遍,順便查查這些人家産的法律漏洞。

一下子全場緘默了下來。

人群中有人說:“姜傲雪的兒子還真是不得了啊。”

街禮眯起眼睛,看向那些賓客。

親戚看街禮動怒,心底暗爽,表面卻還要假裝指責:“怎麽說故人名諱。”

姑媽說:“客人只是開個玩笑,瞧你這孩子激的。”

向煜成向幾個交好使了眼色,陸陸續續有人發聲:“姜家的小孩真的太不近人情了。”

“那是街浩廣的兒子?感覺和他父親差得太多了。”

“和他媽媽一樣,真排外。”

“姜家就是這樣,一個個冷心的不行。”

“不讓父親再娶就算了,連親戚的工作都不願意幫。”

像一個石子打入水面一樣,先是一圈,然後一圈圈地溢開,說話的人早就不知道是誰了。

聲音與聲音重疊在一起,熙熙攘攘,黏黏膩膩,壓低的聲線,模糊的用詞,惡意的用心。

從昨天接到要來聚會的通知就猜想過各種情況,向新曼被他将了一軍,向煜成又怎麽不會幫她出氣。

只是沒想到木倉口不對着他,木倉口隐藏在人群之中。

那些帶動言論的人,說話的時候掩着嘴,說完話把木倉柄遞給下一個賓客。

街禮忽然覺得這些人很可笑,他能從這些的窺探、好奇、逼視、嘲諷、竊笑的目光中找到人格的缺陷,對權利的饑渴。

他不覺得這些議論有什麽難堪,甚至覺得這才真實。

雨落下來了才真實,懸在空中總讓人擔心。

街禮摸着左手的創可貼,轉身後,腳步卻凝固了。

在他前面,擺着香槟臺的桌子旁,一個玉白色旗袍領口的長裙女孩子左手放在桌子上,向他确認:“街禮?”

她怔愣,眼神純粹,平靜地注視着他出醜。

好像不是那麽無所謂了,雨潑下來總會淋濕一些人,他也變成了可笑的一員。

創口貼下的傷口瘙癢,街禮神經質地撫摸。

女孩像是要确認他的身份一樣一下一下走過來。

每走一步,他構建起來的正面形象就多破碎一點。

她一定無語死了,本來就不喜歡他,躲避他,現在又看到他生長環境複雜的一面,可能以後連應付他都不願意了。

身後的人把他當做話題一樣圍擠。

議論聲斷斷續續。

等到淡淡的身影覆蓋在他身上,一股馨香襲來。

街禮自暴自棄擡頭,小姑娘皺着眉看他,編發下的臉型非常好看。

街禮調笑:“怎麽穿的一身喪?”

找了一個令人炸毛的話題,他習慣這樣混不吝的把真正的情況掩蓋過去。

喬竹知道他一直是這樣的,但是到今天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

她恬靜說:“街禮,你什麽時候來的?”

街禮挑眉:“來了有一會兒。”

喬竹說:“宴會好玩嗎?”

街禮垂下眼簾,眉眼和口吻都淡:“沒意思。”

喬竹說:“那我們走吧。”

街禮一愣,他從來都是清明、尖銳的、把控的,此時眼睛裏卻有不能明白的茫然。

喬竹往街禮走近一步,柔軟白皙的手将少年的手捧起來,十指交扣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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