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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母女倆躲在屋裏，小女孩吓的瑟瑟發抖，好在村民還算有理智，并沒有破門而入。

等待天黑時，村民慢慢散盡，溫柔女子挎着個包袱出了門。

修天祿仗着飛得高，能來去自如，跟在後面看的清楚，女子去了大概是村長的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能離開幻境中心土屋的原因，只有畫面沒有聲音。

但大概能猜到在哀求什麽。

女子随後又拜訪了幾位德高望重的村民。

女子看起來平日裏人緣不錯，一番苦苦哀求下，村民沒再來鬧。

随後的時光再加速，女子出門就鎖上門，小女孩隔着門縫眼巴巴看着外面嬉笑打鬧的小孩子。

天色黑了又亮，溫柔女子忽然來了，頭上有了白發。

田地裏的玉米熟了好幾茬，嬉笑打鬧的小孩子長大了，唯有小女孩，依然是五六歲的模樣。

小女孩很着急：“媽媽，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女子安慰的話從“很快”變成了“媽媽希望你永遠長不大，可以永遠陪在媽媽身邊”。

三個旁觀者卻明白，凡人十多年對于妖怪來說就像幾十天，小女孩長大的樣子，溫柔女子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了。

村裏人越來越害怕，平常走路能繞則繞。

不大的院子和土屋，成了小女孩的所有世界。

好在有媽媽一直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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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媽媽也有走的那天。

真正經歷過生離死別，才明白那是什麽。

安靜夜色被小女孩的哭聲打破。

木澤輕輕嘆了口氣。

修天祿走了過來：“快結束了。”

時光飛逝，三人剛進來時的三只雞早就走了，而後三人又變成了別的雞，但不論怎麽變，修天祿都是威風的雄雞。

還有個一層不變的，木澤總會變成只漂亮的母雞，深得小女孩喜歡，總愛抱着他說悄悄話。

木澤就像提前當了爸爸，總是不厭其煩，有時候還會給她講故事。

他舍不得，也不忍心。

土屋內，女子頭發全白了，她躺在床上，艱難擡起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乖乖，不哭啊。”

小女孩似乎感覺到了：“媽媽，你別走，你別走。”

變成老婦人的女子勉強笑了笑，掏出個用紅包袱，裏面是幾片白潤的殼。

高大師看不出，木澤和修天祿同為大妖，卻同時印證了心中的猜測。

“媽媽要走了，你聽好。”老婦人吃力理了理小女孩的頭發，一字一句道，“媽媽一直騙了你，你不是媽媽親生的。”

小女孩的心智和停滞的年齡一樣，哭的更厲害了。

女子人命運坎坷，嫁過來不久丈夫便去世，她沒有改嫁，一個人守着一座土屋。有天去地裏幹活，發現個白色的蛋，那蛋不知道是什麽鳥下的，看起來已經放了很久。

她帶回家，正好家裏的母雞正在抱窩，也不知怎麽想的，随手扔進雞窩，結果第二天，雞窩裏傳出弱弱的嬰兒哭聲。

蛋裏爬出來個病恹恹的女嬰。

女子知道是妖怪，可她眼裏，看到的更多是一條小生命。

女子的聲音就像生命力一樣，越來越低：“媽媽走後，你就去山裏，什麽都不要管.........”

妖怪都應該住在山裏，妖怪不害怕妖怪。

小女孩拼命搖頭：“我不要，我要和媽媽在一起。”

女子臉上浮起抹笑，那笑，像一朵花最後的綻放，她昏花老眼泛起抹微光。

一大顆眼淚無聲無息滾落。

“小紅，媽媽.......走啦，要保護.........”女子的手從小女孩臉上滑落，這一次，沒能再擡起來。

木澤輕輕走上前，想把小女孩摟在懷裏，可是翅膀太短。

外面起風了，慘白月色下，陰差拖着鐵鏈穿牆進來。

“張梁氏，看好腳下，上路了。”

初生魂魄懵懵懂懂，梁張氏雙眼放空坐起來，任由陰差鎖住脖子和手，等到了門口，或許是放不下的牽挂起了作用，她頓足身子，輕輕喊了聲：“寶寶。”

木澤如果沒看錯，小女孩身體應該有問題，不然以她強大的血統，即使只有幾十歲，也不應該那麽弱。

小女孩看不到陰差，也不看到媽媽的魂魄，但這聲呼喊似乎聽到了。

她第二次變身了，身上長出一片片宛如火焰般的羽毛，比上次遇到偷雞賊變的還要徹底，頭上長出了個五彩冠子，閃電般飛到門口，擋住陰差。

“媽媽，你在哪裏？”

陰差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驚的倒退好幾步：“你，你是..........”

回答他的是一道青藍色火焰。

修天祿手疾眼快，強行用翅膀把木澤推到角落。

悲痛到至極的朱雀，哪怕是身體出了問題的幼年朱雀，被噴一下也不是好玩的。

小朱雀看不到，急的像拿着重武器到處突突的小孩，終于，其中一道火焰正中陰差。

陰差也是鬼，朱雀的火焰是伴生火焰，天下獨一份的南明離火。

他連抵抗都做不到，轉身要跑，卻已經晚了，轉眼被燒成股青煙。

小朱雀仿佛感覺到要帶走媽媽的東西走了，她傻愣愣站了半天，像往常一樣，躺倒媽媽懷裏，哭着哭着睡着了。

天亮了，小朱雀醒來，媽媽卻沒有醒來，她起床來到竈屋，笨手笨腳生活熬粥。

梁張氏已經意識歸位，緊緊飄在她身後。

一鍋粥，熬的灰頭土臉，小朱雀端了碗給床上的媽媽，見媽媽不喝，輕輕掰開媽媽的嘴，用小勺子一點點喂，媽媽可能餓了，吃飽了可能就會醒來。

時間轉眼過了七天。

陰差被殺，地府不敢正面得罪神獸朱雀，怒火難免撒到梁張氏身上，沒有陰差帶路，梁張氏不認識黃泉路，永遠入不了輪回。

村民們仿佛也把娘倆忘了。

小朱雀看不到魂魄，好像也不懂生死，就這麽一直守在床頭，直到有天晚上睡覺時，她給媽媽擦臉，擦掉了一塊皮。

好幾天過去，梁張氏的身體已經腐爛了。

天，漸漸黑的沒有一絲光亮，星辰被遮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世界又有了顏色，一只裹着紅色火焰的鳥圍着土屋一邊啼血鳴叫一邊久久盤旋，它看起來越來越虛弱，最後化作團紅色光環墜落。

它張開紅色翅膀，像媽媽摟着她那樣緊緊把土屋蓋住。

等事情過去很久，有村民大着膽子想進來看看，那大門和牆，像銅澆鐵鑄。

時光像按下了快進鍵。

小村莊繁榮，小村莊遭了水災，漸漸變成了條大河，大河被治理，兩岸漸漸有了新的村莊，有不知道發生過什麽的村民想把土屋拆掉。

一鋤頭下去，土屋流出了鮮血。

朱雀用血淚融合的土屋，殘存着生前的執念，保護好媽媽。

幻，緩緩關閉。

木澤眼前一黑，再睜眼時，眼前飄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紅色小鳥。

那是小朱雀最後一絲魂魄化作的執念。

木澤大概猜到了她需要什麽，柔聲道：“我會幫你保護好媽媽。”

梁張氏的魂魄還被困在土屋。

“謝謝你。”小朱雀還是小女孩的聲音，“我會報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