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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将近十點才結束,客人們陸陸續續離去,興致高昂的宋興與今晚新認識的朋友們道別,這才帶着宋悅和路昭往停車處走。
“你沒有喝酒吧?”宋悅不放心地問,“怎麽這麽興奮。”
宋興擺擺手:“沒喝。上車說,上車說。”
他們一塊兒走到轎車前,後頭忽然有人喊:“等等。”
白淑提着裙擺過來了。
他同宋興和宋悅點點頭,而後看向路昭:“勞煩你,幫我把這本書還給方先生吧。”
路昭一愣。
先是想,原來白小姐沒有忘記自己,又想,為什麽剛剛在宴會廳裏,他要裝作不認識自己呢?
他看了看白淑遞過來的那本書,《理想國》。
這本書他們上課時教授也提過,聽起來像是方先生書櫃裏會出現的書。
可是白小姐來做客那天,方先生明明沒有借給他書,難道他們後來還見過面嗎?在方先生外出工作的時候?
路昭心裏有點不舒服,又覺得還書這種事情,自己代勞也不太合适,正想開口,白淑便笑着說:“本來該親自去還的,這陣子實在脫不開身,等下回有空,我一定登門拜訪,和方先生好好交流讀書體會。”
他都這麽說了,路昭推拒的話一個字都講不出來,只能讷讷接過了書。
與白小姐道別,宋興開車帶着他們離開這座氣派的大宅院,一路上滔滔不絕地講着宴會上又認識了哪位老板,又約上了幾次會談,宋悅和路昭聽得直打哈欠。
“哥哥今晚上收獲這麽大,多虧了你啊。”講了一大堆,宋興長嘆一口氣,空出只手來拍拍宋悅,“想買什麽,盡管提。”
“我要一個新手表,還要一輛自行車在學校騎。”宋悅立刻說。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你今晚收獲大,和我有什麽關系?”
宋興笑了笑,臉上雖然還帶着興奮,眼神卻十分冷靜:“他們這些人拉幫結派的,我一個外地人闖進來做生意,受了不少排擠。今晚認識的這些人哪,原先都是對我不屑一顧的。”
他瞥了宋悅一眼:“就在徐行知先生邀請你連跳五支舞之後,他們全圍到我這裏來了,拐彎抹角地打聽我和徐先生的關系,想讓我把他們引薦給徐先生。”
“原先我求着他們辦事都辦不成,今晚上一個個都上趕着來幫我了,這些見風使舵的勢利眼。”宋興淡淡道。
宋悅愣了愣。
他年紀和徐行知差得太多,衆人不會聯想到徐行知看中了他,只會聯想到他家是不是和徐行知有什麽交好的關系,徐行知才這樣照顧他。
怪不得,徐行知把“邀請跳舞”也作為他補償他的一項。
開着車的宋興問道:“悅悅,你什麽時候認識的徐先生?”
“……”宋悅有些心虛,說,“今晚認識的。”
宋興驚奇道:“今晚是你們第一次見面?他該不會是真的對你一見鐘情……”
“你想多了!”宋悅立刻打斷他,“我比他起碼小十七八歲,他是變态嗎?”
“怎麽能這麽說。”宋興笑道,“你都十八歲了,看起來和成年人幾乎沒有區別了,當然會有雄蟲喜歡你、追求你。至于年齡差距,愛情本就不看年齡家世、不講道理緣由。”
後座的路昭也出聲附和:“沒錯。”
“再說,你長得好看,聰明、學習好,又明事理,比那些只知道叽叽歪歪的嬌小姐強多了。”宋興又說,“等哥哥去給你好好打聽打聽徐先生……”
“不要不要!”宋悅連連擺手,“你還是給我相看個好糊弄的吧,他那樣的,誰降得住啊。”
“好糊弄的男人,是沒本事的男人。”宋興不以為然,“我今晚和徐先生聊了很久,你知道嗎,他是一流軍校畢業,還去過海外交流……”
宋悅捂住了耳朵,拒絕聽哥哥滔滔不絕的贊美之詞。
一路吵吵鬧鬧,回到了宋興在首都置辦的小院。今天時間太晚,宿舍早已鎖門,路昭也只能跟着宋悅在這裏暫住一晚。
宋興将轎車開進花園裏的小車庫,走下車,一人就迎了上來:“先生,你回來了。”
宋悅從副駕駛下來,看見這人,臉色就變了:“你怎麽還在這裏?”
他砰的一聲甩上車門,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像要同此人算賬。
宋興連忙一把攔住他,轉頭去叫路昭:“小路啊,你跟悅悅一起進屋去。”
路昭知道這是要自己拉宋悅走,連忙關上車門過去,拉着宋悅經過時,他才注意到,這個迎接他們的人,就是開學那天給宋悅鋪床的那名雌蟲。
那時候宋悅把這人支使來支使去,一個好臉色都不給,路昭本以為宋悅是個壞脾氣的大小姐呢。
他拉着宋悅進屋,宋悅倒腳步不停,帶着他就往二樓走,推開一間卧室門,徑直走到了陽臺。
從這裏正好可以看見樓下的花園。
花園裏,宋興和那名雌蟲相對站着,離得不近不遠,那名雌蟲正在說些什麽話。
宋悅立刻喊起來:“時雨,大半夜了,你還拉着我哥講話,要不要臉?!”
路昭吓了一跳,趕緊去拉他。
宋興從樓下看了過來,難得兇了他一句:“宋悅!去睡覺!”
宋悅仍沖着時雨喊:“你要是還有點廉恥心,就該離我哥遠遠的!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眼看着宋興真生氣了,路昭連忙把宋悅拉進了屋裏。
“你不要那樣罵人啦。”路昭一邊說,一邊拉着他出去,“我們今晚睡哪裏?”
“我只是罵幾句,沒有打人,算脾氣好的了。”宋悅帶着他走進收拾好的次卧。
路昭關上門,走去把窗簾拉起來,問:“他是哪裏招惹你了嗎?”
宋悅自己脫掉裙子,走去浴室洗澡,聲音從浴室裏傳出來:“不是我,是我哥那個冤大頭。他是我哥的大學同學,前些年一起在平州做生意,把我哥坑得血本無歸。”
“啊,他騙你哥哥的錢了?”路昭有些吃驚。
“商業詐騙,後來我們找到證據,把他抓去坐牢了。”宋悅在裏頭擰開了水,嘩啦啦的,“我哥在平州創業的心血毀于一旦,也沒臉見爸媽,就一個人來首都了。”
“哪知道他坐了幾年牢出來,也來首都了,你說他要不要臉!”宋悅在浴室裏怒氣沖沖的,“我哥也是腦子被門夾了,說他坐過牢找不到好工作,看他可憐,收留他在這裏打掃衛生。”
“……”路昭不好做聲了。
宋悅洗完澡出來,他便也拿着宋悅找給他的舊睡衣去洗澡,兩個人今晚都累了,洗完并排躺在床上,就關燈睡覺。
黑暗裏,路昭還想着自己從白小姐那裏接過來的《理想國》,心亂如麻,半晌也睡不着。
他翻了幾次身,旁邊就響起了宋悅的聲音:“你也還沒睡?”
他翻過來,面對着路昭:“在想什麽?”
路昭不想同他講自己在胡亂揣測白小姐,便說:“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插手你哥哥的事情了。你哥哥那麽聰明,他自己有分寸的。”
片刻,宋悅才說:“我哥原本和爸媽提過,想和時雨結婚。雖然出事之後,他再也沒提過了,但時雨現在又來纏着他,我是怕他重蹈覆轍。”
“賠了錢,倒還可以再賺,可是人要是一蹶不振了,誰賠得起?”宋悅哼了一聲,“被他坑了那一回,我哥消沉了好幾年,把我爸媽愁得不得了。要是再有一回,我哥可就垮了,到時候難受的,還不是我們這些家裏人。”
“沒想到你也會有煩心事。”路昭小聲說,“我還一直很羨慕你呢,覺得你家裏很和睦,爸爸媽媽和哥哥都很愛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宋悅翻個身平躺着,看着天花板,“我以後就找個老實本分好拿捏的對象,不學我哥,非得找聰明有能耐的,自讨苦吃。”
說到這裏,他忽然轉過頭:“你呢?難道要吊死在天之驕子的那棵樹上?”
路昭愣了愣,有些局促:“我跟他不可能啦。我大概……找個差不多的就可以了。”
“差不多的是什麽樣的?”宋悅問。
路昭腦子裏完全沒有概念,根本答不出來。
宋悅又翻了過來:“你這樣不行的,沒有确切的标準,怎麽找?你看今晚上那些小姐們,他們的标準就可清晰了,一旦瞄準了哪個男人,就不擇手段地去追,最後往往都能成功。”
路昭心頭咯噔一下,想起了白小姐和方先生。
要是白小姐最後成功……
雖說這不關他的事,可他還是暗暗地覺得,白小姐配不上方先生。
不是什麽家世、能力,而是品格和修養。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開口問宋悅:“今天晚上,你也看見了,白淑小姐叫我幫他還一本書,還給我的雇主方先生。”
“我在想,他為什麽不自己去還呢?”路昭斟酌着說,“他看起來挺仰慕方先生的。”
“嚯,你這位雇主先生,大有來歷嘛,能讓白淑惦記上。”宋悅眼珠轉了轉,又說,“既然你見過白淑,他也記得你,在宴會廳他卻裝作不認識你,估計是怕引出你的雇主,其他小姐會跟他搶吧。”
路昭愣愣的:“是這樣嗎?”
“八九不離十。”宋悅說,“白淑可是聰明人,就連來欺負我們,都讓別人開口,他自個兒在旁邊看戲。”
路昭這下發了愁:“那,他讓我幫他還書,難道是有什麽用意?那我還要幫他還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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