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以父之名:生死簿

以父之名:生死簿

崔判官頭戴黑烏紗帽,瞪着一對銅鈴雙目,目露冷光,身着紅袍,緊皺眉頭,大步走至天子殿最左側,那裏有着一座生死輪回塔。

生死輪回塔共分為六層,執掌六界生死簿,每層以不同快慢時速轉動,從不停歇。

而人界的生死簿在第四層,第四層輪回塔橫向轉動,速度不緩不快,崔判官沉着臉,閉起一雙銳利眼眸,黑紅嘴唇抖動,一嗑一張,念動咒語。

不消半刻,從第四層輪回塔中,猛然飛出來一本表皮泛着金色流光的薄書。

生死簿,長十一寸,寬八寸,上下薄厚大約一寸半,看上去跟人界普通書籍一樣,沒什麽大不了的。

只是那本書最上面的三個字才是關鍵之處,同樣,也是那三個字發出的金光,使得那本表皮本是深黑色的古書,仿佛籠罩在金光中。

那三個字就是:

【榮家莊】

榮安眼神閃爍着,微微偏頭,抿緊了唇。

崔判官擡頭挺胸,眼尾稍微掃了眼榮安,拿到生死簿後,又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大步往前走着。

途徑榮安之時,腳步稍微緩了緩。

但就在那一剎那間,榮安黑眸閃動着猩紅,眼底紅潮如波濤駭浪瘋狂湧出,眼裏流出的光芒更是劇烈閃爍着。周身陰風陣陣,肆虐着整個地府的天子殿。

他趁機大手一揚,掌心吸力猶如磁石,将崔判官雙手呈于頭頂的生死簿,瞬間吸到自己手中。

轉眼間,風火雷動,陰間生死簿已落于旁人之手。這嚣張的一幕簡直堂而皇之打了地府的臉,打了面前地府衆陰官的臉。

第五殿殿主閻羅王見此情形,心中更是震驚,慌亂之中,拿起驚堂木,法力盡出,湧動黑光,狠狠甩向榮安站立的位置。

面上更是怒氣磅礴,肌肉抖動,猙獰着聲,大喝道。

“大膽榮安,擅自搶奪生死簿,可是要入十八層地獄一一嘗嘗地府刑罰?”

驚堂木朝着榮安所處之地飛去,夾雜着如驚天巨雷般的兇猛威力,朝着榮安席卷而去。

榮昂并未在意,虛幻身影在衆人面前瞬間轉移至十丈之後。

他眉頭緊蹙,臉色極其嚴肅,大手一揮,手中生死簿快速翻動,他的視線落在手裏的東西上,壓根兒不搭理面前衆陰官。

他只知道他本來投胎的人叫做榮安,同他妻女千辛萬苦修成一世夫妻、父女,但卻不知具體投胎位置在哪兒,更不知道他老婆孩子輪回到何方。

忍着無邊怒火,能來到天子殿,就是為了眼前手中的生死簿,否則以他的脾氣,被人算計一番,不鬧個天翻地覆才怪呢。

生死簿一頁一頁快速翻動,眼花缭亂間,已經過去數頁。而每一頁都浮着一層金光,他眸光越發深邃幽冷,面上冰冷更如極地寒光,刺骨,那雙銳利的黑眸仔仔細細,一點也不放過手中生死簿任意一處。

六曹文武、五道将軍、四司判官,皆怒目瞪視,齊齊看向十殿閻羅,仿佛下一秒在十殿閻羅的命令下,便要将此人誅殺在此,讓其飽受地府萬般刑法,永世不得超生。

十殿閻羅中,尤以第五殿殿主閻羅王火冒三丈,這件事由他負責,可現在,在他的眼皮底下還能讓人搶了生死簿?說出去簡直混賬!

他擡起手,拼命壓抑着胸中怒氣,冰冷的聲音響起,對身邊的衆陰官,下達命令。

“來人吶,給我将此子……”

可話剛說個開頭,就被第二殿殿主楚江王打斷了。

只聽到一聲沉着的冷聲響起。

“五弟,不可。”身着紅邊金腳蛟龍黑袍的楚江王,此時蹙着雙眉,沖他連連搖頭。

閻羅王回首,望向楚江王的目光,尤為震驚。

“二哥,你要保下此子?”他面上不可思議,沙啞着嗓子高聲質問。

楚江王一雙黑沉星目越發深邃,看着閻羅王的目光越發令人捉摸不透。

“別沖動。”

閻羅王聽到對方的話,臉色陰沉,這時他身邊的第四殿殿主五官王拍了拍他的肩,他轉頭。

就見五官王臉色凝重,沖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朝着榮安的地方望。

閻羅望雖然不解,但依舊聽了對方的話,扭轉方向,目光正對遠處拿着生死簿的男子。

只見,他手中生死簿快速翻動着,一頁有一頁。

生死簿泛出的金光照耀在他的臉上,臉上隐隐約約還倒映着生死簿上的字眼。

閻羅王先是擰緊眉仔細觀察有何不同,直到看了半響後,才徹底領悟。

頓時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長大了嘴巴,轉身望着身邊的其他殿主,顫着聲道。

“這人竟然能看懂生死簿?”

生死簿,執掌天下人生死命運,且只有地府特定陰官可以觀看。

否則,便是玉皇大帝如來佛祖來了,也無法看清生死薄。因此,即便是盜了生死簿也只不過是一本廢紙天書,別無他用。

如今,地府能看懂生死簿的陰官皆在,當然除了十萬年前早就消失的那位。

可現在,面前這人,他竟然也能……

十殿閻羅臉色截然不同,瞳孔散發着幽光,眼眸越發深邃古怪,望向榮安的目光也愈發幽深詭谲。

六曹、五道、四司衆人都等着十殿閻羅發號施令,一舉将此人拿下,可看到十殿閻羅中的第五殿殿主閻羅王正準備發號施令,卻突然間戛然而止,其他人紛紛瞠目結舌。

一時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待着上頭的命令。

而這邊榮安反複陷入生死簿中,一點也沒注定到外面的事兒,直到他終于找到了一個人。

榮安:榮家莊出生,公元前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五未時出世,享年38歲,死因:死于驕奢淫逸之罪。

底下還有一行小字,因苛待妻女,罔為倫常,有損陰德,打入油鍋地獄,日日受油鍋烹炸煎煮罪行十九年,後刑罰結束,輪回畜生道五世。

榮安看到頓時心中大怒,目呲欲裂,他捏着生死簿的手青筋直冒,恨得牙齒咯咯作響,全身都在發顫。

輪回數次,榮安早已在天地的見證下,與妻子建立‘世婚契’。即便兩人輪回之後沒有前世記憶,此後生生世世,兩人都是彼此的命定姻緣。

如今,那人占了他命格,同樣也占據了他的姻緣,他妻子若是遇到此人,只怕一生都不會想着離開這人。

再看那行小字之下,整整兩頁都是此人所犯之罪,對老父不敬,對妻子動辄打罵,對女兒不管不顧,對朋友不忠不義。所犯之罪,樁樁件件,都讓榮安無比憤怒,恨不得将其千刀萬剮,油烹煎炸。

榮安又仔細掃了一眼,眼眸陰鹫,這人已死一年,現在油鍋地獄受罰,此仇他記下了,日後他定要親手将此人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榮安又記下這人出生的具體地點,再擡起頭,重新将視線落在面前一群地府陰官身上。

他唇瓣微微張開,目光幽幽陰郁,瞳仁裏的眼仁漆黑仿佛無盡深淵,他捏着生死簿的手青筋蹦起,片刻,啓唇道。

“諸位,難道你們不該給我一個交代?我同我妻,乃天地見證過的世婚,生生世世,不離不棄。而如今,因你地府,導致我夫妻二人分離,我妻在陽間受盡磋磨,敢問你們誰人站出來給我等一個交代?”

十殿閻羅看着遠處全身散發着冰冷氣息的男人,張了張嘴,目光閃爍其詞,游移不定,心裏都在納悶。

面前這人到底是不是那位?

十人相互朝對方使眼色,臉色凝重。

直到,最後一群人商議了許久,第五殿殿主閻羅王一臉不情願被推了出來。

他面色微冷,瞳眸裏閃爍着異光,聲音透着一絲古怪,揚聲詢問。

“你能看懂生死簿?”他聲音沉沉,卻透着一抹怪異。

榮安微眯着雙眸,低頭瞟了眼面前的生死簿,手下快速翻開一頁,上面顯示諸多字跡。

他思索着,這群人到底打什麽主意。他搶了生死簿,這群人竟然不是第一時間讓他交出生死簿,而是追問他是否能看懂生死簿?

一瞬間,榮安腦子已經略過無數想法,能看懂生死簿到底是好是壞,對他有何利害之處?

他輕擡眼眸,眸光愈發幽暗,不着痕跡觀察着天子殿所有人的想法。

位于周圍的六曹、五道、四司等人,對他依舊是怒目瞪視。

而天子殿上,高位所處的十殿閻羅,臉色大都不同。

有惶恐、有平淡、有冷漠、有無謂、有狂熱……當然,還有一絲隐隐的期待。

他從第五殿殿主閻羅王眼中,看出一抹淺淡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麽?榮安腦中飛速旋轉。

他皺起眉,在他身上有什麽值得期待的?

除非……

若說期待,想必在他身上值得期待的事,就只有他能看懂生死簿一事了。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打什麽鬼主意,但将這一連串舉動串連起來,這也就說得通他觀看生死簿那麽久,為何這群人一動不動,甚至在他看完之後,只是草草問了一句是否能看得懂生死簿。

榮安眯起的眼眸閃過一抹幽暗的光,唇角微彎,這一系列都說明了,其中必有隐情。

雖然不知道到底有什麽隐情,但就目前來看,對他而言,并不是壞事。

理清一切後,榮安心中一個計劃便已形成,他眼神越發詭谲陰翳。

不管他們要利用他做什麽,但目前榮安已經從這簡單的一句話,已經分析出諸多對他有利的消息了。

至少,這些人現在絕不會對他做出不利之事,這就夠了。

這樣一想,榮安片刻也等不及了。

本來還害怕這群人會影響到妻女,他正打算用武力威脅這些人,但現在看來,或許也不需要了。

他眼底湧起一層波瀾,眼尾上翹,眼眸似笑非笑,面上譏諷。

大手揚起手裏的生死簿,舉在身前,遂将生死簿朝着十殿閻羅的方向狠狠一扔,大聲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我看不看的懂,你們心裏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問我呢!”

說罷,天子殿陰風四起,天子殿中火光驟然湮滅。

等重新恢複了明亮,那人早已消失不見。

十殿閻羅對視一眼,面露一絲無奈之色。

在陰間,還能召出地之陰氣,反過來用來對付地府之人,除了那人還會有誰。

在六曹五道四司等人的請求下,十殿閻羅在回過神。

“大人,榮安那厮逃回陽間,可是要我等立即将他抓回地府?”

半響,火光忽明忽暗,陰風早已散去,恍惚間,便聽到天子殿最上頭傳來一聲低嘆。

“唉,不用。”

緊接着,就聽到另一人沉着聲道。

“另外,以後此人之事,你等速速先呈上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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