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春節假後，兩人回北江分局打卡上班，正巧碰上早春時節前來報道的李晗，小姑娘笑嘻嘻地打量着同進同出的隊長和畫像師，目光終是落在了沈翊的臉上，眼睛彎成了一條細細的縫：“沈老師，過了個好年呀！”

杜城露出了不太懂她笑點的迷惑神色，沈翊則是先他一步眉眼彎彎地同這位漂亮的女同事打招呼：“新年好呀！我聽說蔣峰媽媽做菜的手藝特別好，十個嘗了有十個誇的，你覺得怎麽樣？”

沈老師真狡猾啊！李晗立刻傾盡畢生所學反擊回去：“呀！這裏怎麽還有先發制人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的家夥呢？”

沈翊歪着腦袋但笑不語，彼此彼此，何必要互相傷害呢？

反應慢半拍的杜城似是終于領悟到了這兩人相互內涵的東西，他想說好幼稚的，但是由于某些已身在其中的彎彎繞繞，只好拉起了暗搓搓偏架：“這事兒蔣峰跟我說過了，他老媽誇李晗漂亮又懂事，喜歡得不得了！”

李晗做了個舉手投降的動作，她不該忘了有蔣峰這個叛徒以及城隊這個後援在，沈老師雖然去見家長了，但是局裏的情報(八卦)工作定然是耽誤不了的！是我太大意了，沒有閃！

杜城滿意地摸了摸下巴，遠遠見着蔣峰跟被火燒了屁股一樣快速竄了過來，連李晗都沒顧上，就直沖着某位隊長去了：“城隊，對不起，我起晚了，不是故意遲到的……”

杜城挑了挑眉毛，沈翊則低頭看了看手表——跟杜城同款的黑色秀恩愛手表，然後兩人一塊兒往旁邊憋笑得厲害的李晗那兒瞥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杜城故意虎起臉，做出一副嚴于律人的兇惡表情：“虧你還記得今天要來上班，來得也不算太晚，出去跑十個圈冷靜一下吧！”

十個圈！蔣峰的反應頓時像是當場吞下了十公斤苦瓜。

還是人美心善的沈老師看不過眼，出來替這棵可憐沒人愛的小白菜說話了：“杜城你幹啥呢？沒事兒跑什麽圈？他根本就沒有遲到……”他看了看淚眼汪汪的蔣峰，又看了看捂嘴偷笑的李晗，無奈地扶住了額頭，小聲跟蔣峰确認道，“可能是你的手機時間變得不太準了吧？要不咱們來對一對表？”

拿出來一看，蔣峰的手機果然比正常快了十分鐘。

“诶？”蔣峰疑惑，這玩意兒不是連着網嗎？怎麽還能有自個兒搞錯的時候？

我勒個去，沈翊都明示到臉上了，這貨還在懵圈呢！

杜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大步流星走人同時還要故作兇神惡煞地扔下一句：“你到底是怎麽能當上刑警的，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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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嫌疑人就在眼前蹦跶，還偷笑呢，這個傻乎乎的愣頭青竟然依舊大腦宕機到毫無察覺，這絕對不是我杜城帶出來的人，我不承認！

李晗擺着“我不知道不要問我”的表情哼着愉悅的歌兒邁着輕盈的步伐快樂地退出了幾個男人的讨論。

沈翊頂着一臉“聽哥過來人講講經驗之談”的表情拍了拍蔣峰童鞋的肩膀，笑吟吟地湊了過去，壓低聲音警告道：“雖然是枕邊人，可也是個詭計多端的家夥，要時刻小心吶！”

蔣峰頃刻之間一臉空白。

這也太好诓了，随便問問就證實了猜想神馬的，着實太無趣了，沈翊笑着搖了搖頭，施施然地走了。

留下某位純種大冤種仍然在原地畫圈圈，我是誰，我在哪裏？剛才沈老師說了什麽？他發現了什麽……啊，救命啊！地下戀情暴露了，晗晗會宰了我的！

杜隊長在406守糖待貓：“沈老師，終于原形畢露了呢！”小畫家天真狡黠的神情讓他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那個在玻璃窗上畫蜘蛛吓唬其他人然後微微一笑的調皮小孩兒，那種喜歡惡作劇的小小頑劣像是一株被壓在巨石底下的堅韌小草，正試圖穿透那層溫柔的殼子，探頭探腦地拱出來。

沈翊不理會，只控訴隊長倚仗職權霸占辦公室的罪過，還偷吃他桌子上的糖，簡直罪上加罪：“你沒有自己的辦公室嗎？”

“你這兒陽光正好，敞亮，我已經待習慣了……”然而杜城這厮看起來根本就沒有離開他的那張辦公椅的意思，“我寫寫報告而已，不會打擾你畫畫的，放心哈！”

“從前雷隊也這麽慣着你嗎？”

“……嗯。”

沈翊扁了扁嘴，不說話了。

愛坐坐愛寫寫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406這間辦公室可能有毒吧，它的兩任主人看某大狗狗都自帶濾鏡的，狗狗只要稍微一撒嬌，立馬心軟得不行。

“沈翊。”

“嗯？”

“沒糖了……”

正在比劃着尺子勾勒人像骨點的畫像師手上頓了一下：“所以呢？”

語氣是溫柔親切的，也是咬牙切齒的。

杜城立刻拉響了顱內警報，慫得比窩邊兔子還要快些，自覺掏手機的動作堪比是黑虎掏心，那叫一個迅猛快捷：“我馬上下單，買買買！”

“不必了，”沈翊用核善的微笑勸阻了某位不正經隊長一顆蠢蠢欲動的少男心，“上班時間，不合适，午飯的空檔咱們出去逛逛再買點兒回來就好。”

杜城乖乖地“哦”了一聲，再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打擾他瀕臨暴走的老婆畫畫了，只不過還是忍不住要時不時擡起眼皮偷偷瞄上兩眼……

沈翊心底門兒清，被盯是免不了了，他也沒大所謂，反正杜城一時半會也改不了這破習慣，也沒指望他改。

筆尖劃在紙上，沙沙的，春日的陽光溫暖和煦，微微濕潤的空氣中一股彌漫着安寧祥和的氣息，令人不自覺地放松了身心，享受着這有所愛之人靜靜地陪在身旁的美好時光。于他們這個時時充滿危險的職業而言，這是多麽難得的一刻啊，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轉瞬來到了二月中旬，蔣峰趁着午休時分鬼鬼祟祟地摸到杜城這兒來跟領導商議情人節送花的問題，杜城的人物屬性并不精通這個，故而只是随意附和了兩句，花店的地址倒是一字不錯地要了過來。情人節……要不他也去那家店裏給沈翊找一捧大紅玫瑰過來？就要999朵怎麽樣？夠霸氣了吧？腦子就好使這麽一回的蔣峰覺得情人節和霸氣沾不了一點邊，随即逃離了魔怔奧特曼隊長企圖搞一個玫瑰大陣制霸北江征服沈翊的洗腦現場，轉身投入了他充滿了藝術氣息的沈老師的辦公室。

沈翊多少比杜城靠譜一點，告訴他情人節的花兒不在多或少，有心就行，李晗是一個喜歡溫馨氛圍的小女孩兒，對浪漫情愫懷揣着她這個年紀的姑娘特有的憧憬，更加期待可以安安穩穩地與心上人共度一生，只要他穩重一點，好好說話，比什麽都強。

蔣峰蒼蠅搓手：“哎呀，沈老師，你這是在點我呢？”

“點你怎麽啦，不樂意啊？對了，你在哪兒訂的花兒，新鮮嗎？”

蔣峰給了他那家店鋪的位置，離得他們北江分局特別近，說是提前訂購可以在2月14號當天自行去取，省了運費，也免得被焦躁的快遞小哥在路上蹉跎成慘不忍睹的模樣，很是方便。

沈翊笑盈盈地道了謝，蔣峰才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怎麽城隊和沈老師都找我要了這家花店的地址，難不成它有什麽問題嗎？

“甭琢磨了，我看有問題的是你的腦子才對。”他挖空心思請來的第三個軍師何溶月冷冰冰地說道，“那倆家夥如今可不是單身漢，盤算着給家裏人送個花怎麽啦？話說這都能讓你給引到一塊兒去了……真是咱們分局大大的人才！”

“哦！”迷茫苦惱的蔣峰童鞋一拍手掌，終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何溶月晃動着手中一把雪亮的解剖刀：“不要打擾我工作，出去！”

蔣峰見狀，趕緊腳底抹油，忙不疊地溜了。

天知道此刻他有多麽想跑出去同李晗一塊兒分享好不容易得來的杜城和沈翊藏起來的那點子小心思——暗搓搓準備給對象送花呢是吧？但是為了不暴露自己偉大的送花計劃……算了，這個秘密還是暫時憋在他的肚子裏好了！

至于這個遍地都是戀愛腦的北江分局嘛，連張局都懶得管，其他人鹹吃蘿蔔淡操心幹啥子呢！

杜城以氣拔山兮力蓋世的氣勢走進了這家叫做“輕舞飛揚”的花店，推門之前還呆呆地愣了一會兒，不只是因為這個無力吐槽的店名，也因為察覺到它正是那家他跟沈翊一起發現的急着在過年之前裝修的店子，好巧啊。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應聲的是一個聲音溫柔的女人，在杜城徹底看清楚她的臉之後，幹脆直接愣在了原地。這可真叫做是一個巧合他媽給巧合開門巧合到家了，這家的店主就是那天他們在醫院的電梯裏頭偶遇的女人，差一點被杜城碰到了胸部的那位。

女人顯然記得杜城的臉，可是她看起來淡定得很，面上依然保持着溫柔得體的微笑，黑色的秀發在燈光底下劃着美麗的弧度：“您想要送花的對象……是愛人嗎？畢竟情人節馬上就要到了呢！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您推薦幾種……”

“嘩啦！”店鋪的玻璃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頭推開了，就在杜城在心裏頭默默感慨“這裏生意可真好啊”的時候，突然發現這位新來的客人好像有點眼熟——哦，是他的親親老婆沈翊啊，這可真是太巧了……個P啊，這尼瑪他現在發誓說真的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絕對不是跟着人家跑到這家店裏來的會有人信嗎？該死的蔣峰，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沈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将目光落到了那些嬌豔欲滴的花兒之上，嘴角輕輕上揚，勾起了一絲捉摸不定的微笑：“确實是想要送給愛人的，您有什麽好的推薦嗎？”

這您來您去的，還真是客氣呢！

可是熟悉沈翊的人都知道，這其實是他開啓防禦進階攻擊模式的狀态，不好惹的。

當然，這個時候的杜城，就老實扮演他的角色小啞巴就好了，哪裏還敢吭聲，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許是從沈翊那裏感受到了太過明顯的敵意，女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恢複了職業性的笑容，跟沈大畫家就花兒的品種和搭配侃起大山來。這裏不得不再次感慨一下咱們北江分局畫像師的博學多才，一個畫畫的而已(放杜城原音，立刻原地滑跪：對不起老婆我錯了），怎麽對花花草草也有這麽深的研究哦？

不敢說話的杜城只好待在一旁默默地摳手指。

聊聊聊，聊這麽久，東拉拉西扯扯，天馬行空，你們到底有什麽好聊的哦？

女人的名字叫做唐景，與長年失明的母親相依為命地生活，開花店是她打小時候起的夢想，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家鋪子，位置合适，租金也還算過得去，才有了現在這家小小的店鋪。

唐景女士給兩位推薦的是幾盆綠植，理由是你們看起來也不像是有時間和精力照顧嬌嫩花朵的樣子，而這些綠植是只要有空的時候噴上幾滴水就能順利養活的物種，無論放在辦公室還是家裏都很适合。

沈翊這廂可是從未停止試探：“辦公室……你知道我們是做什麽的呀？”

杜城明顯也很在意這個問題，他筆直杵在一邊兒，不自覺地抖了抖耳朵。

“北江分局的警察叔叔對吧？”唐景捂着嘴笑得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有好幾個像是你們這樣的小夥子在我這兒訂了紅玫瑰，我猜你們那兒這不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啦！咱也不說別的，你們當警察的這小身板可是一個比一個站得筆挺，看着還都挺帥的呀！”

杜城和沈翊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道了謝，抱起幾盆翠綠欲滴的綠植匆匆地回了家。至于為什麽非要在情人節前夕買這種一看就是綠油油的東西，該說不說的，這兩個人雖然都很喜歡悄咪咪地亂吃飛醋，但是其實對自己還都挺自信的吧，更重要的應是對伴侶的信任——生活裏多點綠無所謂，只要愛情不綠就行了~

沈翊老神在在地評價道：“這姑娘的觀察能力挺不錯，也許比較适合幹刑偵吧，不知城隊有沒有興趣……”

杜城聳了聳肩，老婆在上，他哪裏敢有這種興趣，躲還來不及呢：“一般般吧，唐景的觀察能力如何另說，單拎她的這個取名的水平吧……實在太古早了。”

“嗯？”

“你沒看到她的店名嗎？輕舞飛揚，天哪！”

“《第一次親密接觸》？”沈翊露出了遙遠的懷念神色，“那是很早的書了啊，的确像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才有的……”小畫家低下頭，腼腆地踢了踢腳邊的石子，“不對，我們分明差了四年，誰要跟你是一個時代的……”

杜城關注的則是另外的點：“難道不是因為每個班裏至少都有一個網名叫做‘輕舞飛揚’的家夥嗎？一般還是用的那種看起來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的文字，配上紅毛或者綠毛的自拍。”非主流，一個時代的烙印，哪裏能忘得了呢？

“哎呀！誰要聽叔叔們在這裏追憶往昔峥嵘歲月呀！”沈翊笑着推了推杜城的肩膀，那股子跳脫的小調皮勁兒可是藏也藏不住，“暫且無關案件，但我還是發現了一點小問題，怎麽樣，城隊想不想要聽一聽啊？”

杜長老連忙掐着沈小妖精的腰，這讓某人看起來老實了一些：“快點說！”

沈翊也順勢伸手環住了他的後背，只是由于身高的問題，他不得不一直仰着腦袋，但也不用賣關子：“唐景長得并不像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無論是眼型的狹長程度，嘴唇的厚度還是耳廓的大小……都不大像。”

杜城挑了一下眉毛，“你的意思是，可能不是親生的？難不成是收養關系嗎？”他無奈地捏了捏小畫家的鼻子，語氣肯定道，“你早就發現了。”小屁孩，就愛往心裏藏着不說。

“我還沒有見過她的父親，無法得出肯定的結論。只是這本來是人家的私事，跟我們毫無關系。”沈翊像是貓兒一樣側着臉蹭了蹭那暖乎乎的寬厚掌心，然後微微揚起的眼角，如同正在施展魅惑之術的精靈，“不過這個女人竟然将花店開到了警察局附近，非常很難得一見的選擇啊，那可就說不好到底同我們有沒有關系了……”兩只環住杜城後背的手臂也慢慢地收緊了一些，小瘋子潛藏的占（城翊）有（城翊）欲，仿佛玫瑰花埋在泥土裏肆意蔓延而又張牙舞爪的根莖，一旦鋪陳開來，可是很吓人的，“我只不過是提前通知咱們素日好心的城隊一聲，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你呀，還是小心一點的為好！”

眼前美人如畫，杜城自然也難逃被牢牢吸引，他輕輕地撫摸着那雙漂亮眼睛的眼睑，聲音柔和得像是正在哄昏昏入睡的小朋友：“想什麽呢……我看起來有那麽好騙嗎？”

沈翊驀地揚起了大大的笑臉，看起來可言之鑿鑿了：“對呀！”

這不是已經被我騙到手了嗎？

杜城将笑得開懷的小孩兒抱離了地面，将他的小玫瑰捧在了手心，期待着小玫瑰為他再次綻開花瓣露出花蕊的樣子，比清晨的露水還要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