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經查證，楊羽真是再普通不過的雙職工家庭的孩子，學習成績一般，但是具有濃厚的文藝細胞，全國有名的學生雜志刊登過她的作文，根據該雜志社的說法，全國各地都有被這篇文章感動得稀裏嘩啦的人，而且楊羽特別喜歡跳舞，憑借藝術生的身份考進了北江大學音樂系的舞蹈學院。

她的家庭原本也是十分和諧的小康之家——至少表面看起來是，不料噩夢突然降臨，官司纏身，她的父親楊智和母親李紅在女兒被害、兇手被逮捕被判刑之後就以一種外人非常難以理解的速度飛快地離了婚。

楊智組成了新的家庭，跟他的後一任的妻子阿華育有一子，一起平淡生活至今，至于李紅，有的人說她因為無法接受女兒楊羽的慘死，太過悲傷從而變成了一個精神不穩定的瘋婆子，在當面痛斥衆人冷漠薄情後就消失在了舊日親朋好友的視野之中，再也找不見了。

從目前掌握的這些證據來看，好像最有問題的是對15年前楊羽被害的案件一直心懷怨恨以至于至今行蹤不明的李紅，但是誰是李紅，她去了什麽地方，在今時今日的這起案件中究竟發揮了什麽樣的作用，李紅一個年近六十的女人，總不可能是她jian殺了女大學生洛莎吧？那洛莎身上塗方的DNA又是從哪裏來的？有問題歸有問題，可是到底哪裏有問題，沒人能回答得上來。

沈翊捧着那些陳舊的案卷：“也許是我們想得太複雜了，塗方就是那個死性不改重蹈覆轍的罪人，但是……”

杜城替小畫家說出了心聲，“但是謎團底下似乎藏着解開某些關鍵鏈條的環扣，也許它們與本案無關……不，這不是正确的說法，應該說是它們或許獨立于案件之外，但是彼此牽連。北江大學音樂學院，輔導員陳歡，我猜這裏頭必然藏着鑰匙，連接楊羽和洛莎的一把鑰匙，可能不只是她們……我有個特別離譜的想法，你權且聽一耳朵就好了，”杜城沖那個正專心致志仰望他的小孩兒笑了笑，他打心眼兒裏喜歡沈翊這般乖乖聽他講話的神情，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學生，這很容易激發男人的成就感，他正領着他心愛的人一往無前地走進他的世界，“楊羽坐的那路公交車，這麽多年了，變換過站點名稱，可是整體線路方向從來就沒有變過，”他的笑容染上了一絲詭異，不知道是感慨想象之奇葩，還是對自身強悍記憶力的自信，“你知道嗎？這公交車會經過王成住的那個小區，而王成的住址，已經三十年沒有變更過了。”

沈翊一秒get他的想法：“你懷疑15年前案發當日，在公交車上同楊羽吵架的人是王成？”

杜城哂笑一聲：“聽起來似乎是特別強行的猜測，有點像找不到突破口所以要強行關聯兩個看似毫不相幹案子的糊塗偵探，對吧？”

沈翊将手中的案卷放回了桌子上擺好，他和杜城一樣，在很多時候都能一眼看穿對方的想法，這好像是個不太方便出軌的技能啊，沈老師在心底天馬行空地想象道，但是他并不着急開口肯定或者否認他的推測，有人負責浮想聯翩，必然要有人負責将想法落地，杜城平常也是這麽做的：“如果可以聯系到那天的公交車司機，我會盡力拿到那個跟楊羽争吵之人的畫像，是不是王成，到時候就知道了。”

“那可是15年前的事兒，我對你有信心，你對他有信心嗎？我說的是那公交車司機的記憶力。而且……”杜城苦笑一聲，“我剛才确實有猶豫過要不要将王成的名字提前說出來，這可能會對你的畫像造成一定的影響。”只是那種苦笑并不十分苦澀，倒是無奈居多，“可是看着你的眼睛，我又實在忍不住。”男人愛在心上人面前炫耀，無論是武力還是智力，就像是雄孔雀開屏一樣不講道理。

其實在這個方面沈翊也是半斤八兩，只是他的表達方式更加隐晦：“楊羽的案件轟動一時，而且那名公交車司機還接受過警方的調查，人的記憶一旦被抛下過錨點，當然可以随着時間推移潛入到深海之中，但那始終是被标記過了的，更有可能被打撈起來，我以為我們都很清楚這點？”

“你……”你的方法有多極端，自己心裏沒點兒數嗎？可惜杜城只敢腹诽不敢多言，“這些案子跟那司機多半是沒什麽關系……你悠着點。”

“我只是說要想辦法讓他拿回15年之前的記憶，畫張像而已……”沈翊笑着輕輕錘了他一拳，“你瞎琢磨什麽呢？”

“琢磨我們是不是該給大家夥兒搞個夜宵整整，”杜城見風使舵的能力可不是蓋的，“全局上下都在加班的情人節，各位小情侶和老情侶縷縷看不見摸不着但怨念十足的愛情之風吹得令我萬分惆悵……”他頂着沈翊驚呆了的大白眼，伸手捏了捏小畫家的耳朵，涼涼的又燙燙的，手感好到某人揚起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後頭去了，“還是來一波充滿城隊友善安慰的外賣，拯救一下大家欲(城翊）求不滿的靈魂吧！說說看，你想吃什麽？我的老婆當然可以提前走一波綠色通道……”

無語了的沈翊直接踹人走起：“我看城隊才是真正欲(城翊）求不滿的那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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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城揣着手，故意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你是懂我的。”

沈翊被那眼神盯得汗毛倒豎，哪怕他們的關系本來已經足夠親密了，杜城這厮還是有本事讓臉皮拼不過城牆的沈老師輕易破防：“你走開！”

杜城依然是笑嘻嘻的：“走不走開的另說，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找那公交車司機啊！”

沈翊：這個歪門邪道的家夥，怎麽一個禿嚕又拐回到正事兒上了？

可是誰讓咱們沈老師對待工作太過認真負責了呢：“知道了！”

杜城話鋒一轉，繼續開口引誘他：“真的不想吃點什麽？蔣峰點的燒烤可是要捷足先登了哦！”

好晚了，燒烤太油膩了，聽着就胃疼。

“海鮮粥吧。”

蔣峰：當初是你要問我，問我就燒烤，現在又用海鮮粥将我打發開……

就連剛剛同陳歡進行完“親切會談”把人送出門的張局也收到了杜城的海鮮粥，她就是咱們城隊嘴裏的沒法回家陪老公因此怨念沖天的老情侶(之一)，當然這話不能當面說，只能裝傻賠笑，畢竟他是有老婆陪着加班喝海鮮粥的人，不像可憐的張局，正在辦公室裏上趕着往太陽穴上抹風油精：“給我好好查查這女的，肯定有問題！”

杜城連聲附和，對對對，我也這麽覺得！

“你覺得什麽覺得！”張局的怨念可不是一般的怨念，可是直接噼裏啪啦往杜城臉上抽大耳刮子還不能還手的那種，“什麽都問不出來，要你有什麽用？”

杜城指天發誓的模樣頗為喜感：“嘿嘿，那不是還有您兜底嗎？這個陳歡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我們一定給她查個底朝天！”

張局嫌棄地看着他：“她說楊羽是個小偷，15年前案發那一天的上午，陳歡和系主任張進在辦公室幫忙謄寫學生名單的楊羽的背包裏發現了大家剛剛交的班費，是從輔導員的抽屜裏拿的，為了學院的名聲，只是讓她寫了檢讨，并未聲張，後來出了那樣的事情，他們也讨論過，還是覺得不要再給這悲慘的女孩惹事了，所以從來沒有提起過，更別說記錄到檔案裏頭了……”

“您認為，她在說謊嗎？”

張局皺起了眉頭：“看方才陳歡那個煞有介事的樣子，好像是确有其事，至少她可以保證，我們會在張進的嘴裏得到同樣的答案。但是她強調了太多的東西，辦公室，輔導員的抽屜，剛剛交的班費，意向太多了，似乎是要給我講上一個完整的故事，而不只是楊羽偷竊這一個行為，可這通常是編故事的人怕人不信的慣例做法。況且之前既然對你們有心隐瞞，當着我的面又如此着急地進行情景再現，不正常。”

杜城一拍手掌：“張局，這麽聊天的話，您跟沈翊肯定很有共同話題！”

“要不你去喊他過來，我跟他聊聊？”

“不了吧，”小夥子雷聲大雨點小，笑得那叫一個谄媚，“沈翊正忙着喝粥呢！”

跟只小倉鼠似的，可可愛愛沒有腦袋。

但願沈翊這輩子也聽不到他此刻的心理活動，最讨厭人說我沒有腦袋了！

張局信了他的邪，某隊長沒個正形，一群小家夥上梁不正下梁歪：“滾！”

杜城毫不在意，沒皮沒臉地滾得十分圓潤。

哦，忘了說，這回他記得給帶關門了。

畢竟是殺傷力很大的重磅武器(張局：我看你是想死一死)，謹慎使用總是沒錯的。

蔣峰帶着他宛若怨靈一般的憂郁神情陰森森飄了過來：“城隊，你是否還記得大明湖畔的燒烤，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李晗的笑臉打斷了他的施法：“城隊，這是哪家鋪子的海鮮粥，鏈接麻煩發我一下，好香哦！”

“夏雨荷不重要，夏盈盈才是王道！”蔣峰這招就坡下驢的功夫不比杜城差，随口胡謅那叫一個信手拈來，“她跟皇上的愛情故事太美好了，使聞者傷心，聽者落淚，我等庸人……”

李晗不理解但是大為震撼：“救命，哪裏美好了啊？皇後都為這事兒要出家當尼姑了……”所以姑娘你是真的在聽他在胡說八道啊！

小馬呆愣愣地伸了個脖子過來：“皇後剪頭發當尼姑？誰？周公子嗎？”

沈翊竟然也面不紅心不跳地加入了這場滑稽的夜談會：“這一幕我看過，演的很好，周公子就是我的偶像！”

在城隊的虎視眈眈下委屈求生的始作俑者蔣峰頓時覺得鴨梨山大：“阿諾撒，各位，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串戲了啊喂！”

這年頭，不會360度反複跳躍思維的，可能是當不好警察了，尤其是北江分局刑偵支隊的警察，AKA跑偏團，啊不是，是獵罪天團。

次日去到公交車司機那裏，但是并未讓沈翊發揮出真正的本事，原因是15年前的案件太過聳人聽聞，當時的司機未理會車上的争端，也沒管過哭着下車的女孩，可正是因為楊羽提前落站才令她遭遇了那名殘忍的兇手，他對此一直心懷愧疚，故而偷偷保留了當時車廂之內的錄像。監控影像說不上清晰，但是不需要沈翊出馬，杜城也能看明白那個指着楊羽鼻子嘴裏喋喋不休的男人正是王成，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誰都能看出來他說的肯定不會是什麽好話，周圍人噤若寒蟬都不敢吭聲，停車以後，也不管是否到站，楊羽抹着眼淚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然後飛奔下車去了，如同她胸前那只金色的胸針，懵懂蝶兒一般毫不知情地闖入了鬼門關。

杜城和沈翊同時發現了其中的貓膩，警方案發現場的那些照片上，沒有這只蝴蝶。

是掉了嗎？還是說……

你看，杜城的推測沒錯，這果然就是一局被攤開的棋，黑白的棋子縱橫交錯，顏色不同卻是同樣的作用，意圖在這迷霧重重的棋盤上殺出一條血色的路來。

沈翊蹙着他秀氣的眉：“你說王成會不會已經被……可是這跟朱思婷又有什麽關系呢？還是說她的死只是一個父親為了被羞辱自盡的女兒進行的複仇故事的偶然？”

“頭痛啊，我也想不到朱思婷在這裏頭起了什麽作用。按理說她是第一次采訪王成，之前他倆并不認識，而且這姑娘今年才28歲，也不像是能跟15年前楊羽案有關的樣子。或許是譚行之那邊的問題？他們約好了一塊兒作案？也可能不是約好的，就是這麽任性……總感覺哪裏怪怪的。”杜城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杜城掏出來一看，又是短信，頓時面如黑炭一般，要不是自己花錢買的寶貝手機，可能它已經原地起飛了。

『親愛的騎士啊，你的寶劍是這個世界上最為鋒利的武器，請用它斬殺這百鬼夜行的地獄中肆意橫行的魑魅魍魉吧，它們太猖獗了，但是我依然堅信着你的勝利會最終到來，希望的光芒如同我無法喧諸于口的愛意一般，永不消散！』

沈翊甚至沒拿出吃醋的功夫，立刻回撥了過去，果不其然跟王成的手機一樣，已經關機了。

“這是誰的號碼？”

“李晗剛剛查了，是陳歡的。”

沈翊心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蔣峰就證實了他的預感，“城隊，大事件，陳歡死了！而且……”也不知道這貨突發了什麽毛病，說個話欲言又止的。

駕着牧馬人風馳電掣的杜城沒得好脾氣：“有屁快放！”

“那個，他們的系主任張進也死了，兩個人死一塊兒了……哎呀，反正你來看就知道了！”

草！

杜城這下可以确認了，所謂給他的情書，其實是一份膽大包天的死亡通知單！是純粹的挑釁！

跑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是吧？

還是雙殺？算上不知所蹤的王成，是不是已經是第三個了？

這要是抓不到這個瘋狂擾亂北江安寧并以向警察示（城翊）威為樂的攪屎棍，他就幹脆不要叫杜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