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剛剛從張局辦公室接受完狂風暴雨盛大洗禮出來的杜城馬不停蹄趕到了406。
沈翊在,李晗也在,兩人正對着北江市的地圖指指點點,見他意思意思在門板上扣了兩下便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某小姑娘擡頭莞爾一笑,說是手裏還有旁的活兒要忙,便交出一個閃現利落地開溜了,出去之後還好心好意地替兩位關上了門,應該的,不用謝了哈~
沈翊靜靜地留在原地,站在辦公桌的後頭同他四目相對,瞳孔如同波瀾乍起的湖面水光粼粼,千言萬語于此一瞬皆彙聚在交織的眼神當中。
杜城展來雙臂,來抱抱,沈翊垂眸沉吟一秒不到就順從了真實心意,投入到了他的懷抱之中。
從對方身上汲取體溫是熱戀小情侶最愛幹的事情之一,方才同死神擦肩而過的心有餘悸更是讓男人們內心深處暗暗生出了恨不得将人用力揉到骨血之中藏起來的獨占心思,可惜兩人偏偏都選了要求最為無私的一條路,他們只好退而求其次,但願可以在這條光輝而又晦暗的路上盡可能地并肩同行,相互陪伴,互為依靠。
“張局說得對,是我自大了。”沈翊蹙眉偎在杜城的肩頭,蒼白的臉上殘留着一抹嫣紅的緋色,“身處集體之中,我卻只信任自己,溝通失靈的結果就是一環銜接不上,導致環環出錯,差點害你……”
頂着天才光環多年的沈翊不管之前還是現在其實都是一名非常驕傲的小畫家,這種人往往特別容易刻骨銘心地篤信“我可以搞定一切”,就算是在那個決心與過去做徹底切割的灰敗時刻,他也是那只主動跳入火海的鳳凰,涅槃與否,與人無猶。
如今眼尾通紅,鼻音加重,只因為他實在不敢想象該要如何忍受杜城經歷炸(城翊)彈爆炸這一劫難的後果,雖然無論從法律還是情理的角度來說都輪不到他一個畫像師來搶這口鍋。但作為愛人卻是不一樣的,愛人最容易患得患失,也容易陷入自責的漩渦,更承受不起獨活的代價。這種時候,天才的光環毫無作用,被現實無情的雨水兜頭澆了個透心涼的小貓咪只想要躲到他心中祈願的那一把傘下,被唯一允許近身的大狗狗細心舔幹淨那些被雨水折騰得濕漉漉又黏糊糊的毛。
杜城知曉沈翊眼下這種不顧一切的攬鍋行為完全是來源于對“失去”的恐懼,他心中的“妄”正是杜城自己。但也不急着開脫否認或搶奪責任,這不會是沈翊真正想要的,他的小貓是一只情感邏輯滿分的小貓,哪怕錯誤歸因也是有理有據的,要破解這個閉環,只能從閉環本身入手:“惱恨自己不該一聲不吭走了,若是你在,也許能更早一些從監控那兒發現楊智的孩子竟然詭異地出現在了那家醫院,以便提前做好預警?”
沈翊仰着臉直視他的眼睛,待真正視線交織在一起了,又十分微妙地垂下眼簾去,紅着臉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嗯。”
張局也是這麽說的,聽起來确實如此。
“可是如果沒有你的出現,那保潔員和制造混亂的人群可能就把唐景直接給接走了,這姑娘是已經要了三條人命以及犯殺人未遂的重要嫌疑人,若是搞丢了,咱們分局上上下下都沒有好果子吃。”
“所以張局才說我想到了就應該吱個聲,或許可以安排其他人去守着唐景……”這可是沈翊難得一見的模樣,看上去脆弱感十足。
楚楚可憐的落寞神情最是能激發男人保護欲的了,但是杜城心裏清楚,碎裂的瓷器美則美矣,其實紮手得很,一不小心就能刺得人鮮血直流。然而他卻是沒在怕的,不管是斷裂還是殘破,只要被烙上了“杜城”名字的寶貝就是他的東西,他會負責重新一塊塊拼湊起來。
“那不過是事後推測的一種可能的發展走向而已,事實證明,你去到現場,阻止了唐景被人帶走,李晗也發現了那個行動不正常的孩子,最後炸(城翊)彈也被成功解除了,”杜城的手掌輕輕拍打着沈翊的脊背,此時此刻他的小孩兒背着好重好重的壓力,企圖一下子扯下來不現實,只能當一個慢慢來的搬運工,“我還在這裏呀,還能有比這更好的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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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拽着杜城的衣角,抿嘴小聲嘟囔着:“過程也很重要啊,你知不知道?吓死人了……”
杜城用目光追逐他的視線,想方設法同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交纏在了一起,沈翊的瞳孔太過明亮了,哪怕是如此垂頭喪氣的時刻,那雙大眼睛依然是星光璀璨得引人流連不已:“可是你已經對我講了你的猜想,還是通過電話聯系的方式,這不其實會交流想法的麽?也是多虧了你,無論李紅的最終目的是殺掉塗方還是拯救唐景,這兩方面我們都猜想到了,也在兩家醫院留下了一手。所以你內心懊惱的,是你自己選擇的醫院只是一個吸引警方注意力的幌子,反而讓我留在了真正的危險之地?”
懷裏的白淨小團子軟糯地“哼”了一聲,手指不由自主地絞上了一層黑色的汗衫,是沈翊非常熟悉的料子,拉扯起來很是懷念,不,是心癢,有種繞在指尖反而被捉住的荒誕感。
杜城胡亂揉了揉那只委屈巴巴的小腦袋,“可是對我來說,幸好你留在了唐景那邊,假設沒有你的逼問,誰能搞得明白到底該剪紅色還是藍色?聽說還踹壞了病房的門是吧?”男人的聲音裏帶着隐約的笑意,沈翊嘟嘴,擡手肘擊這人竟然敢嘲笑他,結果被某人低聲蹭着耳廓保證不是嘲笑而是感激,“你說的對其實不錯,母親一般會更在乎自己的孩子,哪怕不是親生,十五年朝夕相處和同仇敵忾的扶持,正常也該處出感情來了,可是事情好像并非如此,她們之間的嫌隙對了解案件真相以及找到李紅都有着重大的意義,作為必須負責推動整個審訊工作進程的刑偵隊長,咱這不是還得請第一次攻破唐景心房的沈老師出山吶!”
“扯了這麽半天,”沈翊笑得眉清目秀的,很是好看,還有一點點勾人:“杜大聖原來是上我這兒搬救兵來了。”
“您就是我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杜城腆着臉去勾小畫家的小拇指,“咱們聯手降妖伏魔,必然不能再叫那妖精作了怪去!”
還是一只充滿熱情又想象力豐富的大狗狗,于公于私,沈翊都很難拒絕他。
“你現在怎麽那麽多話,”沈翊裝着惱意推開他,但又身體很誠實地跟着他幹勁十足的隊長一起收拾桌面上散落的材料,“從前只會說讓我趕緊帶着我的那些畫像一塊兒滾蛋的。”
杜城不服氣:“我才沒有說過讓你滾蛋……”
沈翊微微眯起了眼睛,嗯,不承認?
“我說的是趕緊走人,”杜城流連于小貓的體溫,可又不得不顧及工作,大包大攬地将所需文件一股腦兒抱進自己的懷中,留一個兩手空空的沈翊如同空空蕩蕩的小棉襖一樣貼在了他的身後,“本人待敵人謹慎,必定會留個心眼,不可能留下‘讓同事滾蛋’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話柄,讓你有機會去張局那兒告我的黑狀。”
沈翊驚訝也不驚訝,本質上頗為無奈,也有點好笑:“城隊想得挺多,八百個心眼子都不夠你揮霍了是吧?”
杜城搖了搖頭,“還是道行不夠。我想過要提前轉移他們,可隐約覺得背後的李紅大約不會善罷甘休,最終還是盼着能以現成的誘餌釣上大魚來。是我輕敵了,又急于求成,不料連魚鱗都沒見着,還差點給自己拉到水裏淹死了……張局說我狂妄自大倒是沒錯,剛剛往她那辦公室裏一站,沒外人,也是被罵得夠慘的了。”他停下了腳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垂眸看小畫家的時候眼睛裏的光芒卻是亮得吓人,“但是沈翊,我并不服輸,是說李紅那個女人瘋起來要拿北江所有人的性命上賭桌對吧?有我在,不會讓她輕易如願的!”
沈翊的眼裏也亮起了奇異的光澤,他彎起了嘴角:“剛剛……聽到了?”
杜城臉皮厚,毫不否認自己聽牆角的行為:“一些些吧。”
一扒拉窗戶根兒就聽到我老婆在說要毀滅北江,怪吓人的嚯!
沈翊歪了歪頭:“既然聽到了,還要花那個時間來給我上課呢?”
“那你不是不高興嘛~”看着就像是一只外表張牙舞爪內心愁雲慘淡的可憐小貓,“才不是上課呢,只是單純想抱抱你。”
“确實挺不高興的,”沈翊快走幾步,一下跑到了杜城的前頭,“她惹到我了,”小畫家語氣溫柔,還回眸一笑,招財貓似的揮了揮他的小爪子,行動線的畫風同臺詞中隐約透出的狠厲極其不符,“快走啊!”
杜城:吓人哦,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安慰到親親老婆的笨蛋只能偷偷摸摸瑟瑟發抖咯!
他們再次見到了唐景,女孩的眼中不複嬌俏,而是被頹廢和疲憊侵占,整個人散發着喪喪的味道,待杜城都沒得幾分好臉色,沈翊那是更加不用說了,連個眼神都沒有得到。
小畫家還是沿用了客氣的模式,感謝她最後提供了炸(城翊)彈的正确剪線方式,也因此使得很多人免遭于難,當然言語的重心就是從未在談吐中被提起過的杜城,他在社會化的場景中被模糊成了一名可以為了人民的生命財産安全舍生取義的警察,光輝燦爛卻又隐隐綽綽,藏在頌歌與符號的袅袅霧氣之後,這點在場的三個人心裏都十分清楚。
“用不着感謝,我那是被你逼得急了,不小心脫口而出的,”唐景倦怠地笑了,“若是當時堅強一些,我什麽也不會講。”
杜城和沈翊相互傳遞了一個隐晦的眼神,好難搞的姑娘!
沈翊重振旗鼓,強調當時既然能被他的話逼得急了,說明他的那些猜測有着相當高的正确性,在楊羽死前,李紅對唐景的幫助未必不是出于真心,可女兒悲慘去世之後,李紅的眼裏就只剩下了複仇二字,身邊一切都成了可供擺弄的棋子,包括她曾經真心對待事實上也真正感謝她的女兒的朋友唐景。小女孩無法接受楊羽姐姐的慘死,她也同樣在暗中生出了深重的恨意。周圍的人責怪失去女兒的李紅變成了瘋婆子,唐景自以為理解她,也同情她,她不自覺地想要同她相互依偎在一起。然而這些情緒最後都被身為大人的李紅很好地利用了,當年的小女孩在仇恨的澆灌下逐漸成長為了一把等待出鞘的利刃,兩個女人日複一日地完善着她們的計劃,直到那個強J殺人犯塗方出獄才開始動手,包括冤枉楊羽偷拿班費的張進和陳歡,在公交車上同楊羽吵架致使她提前下車的王成,在複仇者的理念之中,所有人都得死。
“我在給譚行之做女兒的時候就同楊羽姐姐神交已久,我們經常相互寫信,聊一些同其他人說不出口的心裏話。”唐景垂着眼提及到了她的往事,雖然跟案件的關系相去甚遠,但是肯開口總比沉默不語強,“後來我來到了北江市,做起了唐氏夫婦的女兒,我們又成了鄰居,關系一直都挺好的。自打我的養父母出了意外之後,楊家幫了我好多好多忙,姐姐也有一直在安慰我,其實這些事情你們都能查得到吧?可還是要一再确認,好無聊啊!”
沈翊的神情比起方才要松弛了許多,他欣賞純粹幹淨的感情,像是潔白的雲朵,哪怕最終結局是流雲易散:“從福利院出來故意選了跟楊羽相鄰的收養人,你很喜歡她。”
“對。”唐景終于将目光投向了他的方向,老實說她其實有些害怕同沈翊的交流,尤其是眼神接觸,這個人擅長看透人心,知道該要如何牽引或者壓制話題的方向,唐景沒能力做到這點,但她對此有着敏銳的感知力,所以能逃避則逃避,倒不是說真的把他看成了情敵,反而情敵這個借口也許是她在跟他的交鋒中唯一可以舉起的盾牌,可是無論她要怎麽躲閃,沈翊好像總有辦法抓得住她的目光,不管是敵視還是感激,抑或像現在這樣,大案當前,他耐着性子聽她講楊羽的故事,一段被塵封了許久的小女孩的心思,回憶裏是懷念中的自己和彼時彼刻安靜流淌的真摯情感,歡欣和痛苦,似乎都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連她同楊羽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連接李紅都不願意去傾聽的“無用”的故事,卻能從沈翊珍重的話語裏體察到他對這份感情的重視,這讓唐景很難做到不轉過臉去觀察他,想要親自确認這裏頭是不是存在着某種陰謀的陰霾,“若是你真的想要聽我跟楊羽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但是媽媽……李紅阿姨的事兒,你們就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我做那些事情,不說完全不受她的影響,但确實是有自己的想法,畢竟也都是我親自動的手殺了人,沒有必要甩鍋給別人。”
沈翊迅速意識到了她溫和談吐之下的警惕之意,問不成李紅便只好另起爐竈:“或許你不介意談談從譚家女兒變成唐家女兒的經過?比如當年的落水?”
唐景的目光急劇的顫抖了一下。
杜城方才是一直沒有吭聲的,他知道審訊工作切忌急躁,但是只要想到外頭還有李紅這種動不動要拉着所有人陪葬的家夥在,他也确實不安,按慣常的脾氣可能待不上唐景什麽好臉,自家小畫家實在是太過溫柔了,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跟她坐在這兒扯閑篇。
當然他也并未錯過唐景剛才的神情變化,這讓敏銳的刑警隊長從兩人雲淡風輕敘舊的思緒飄散之中驟然集中了注意力,這裏有問題!
“你們應該已經同譚行之講過我是誰了吧?有沒有發現那張臉在展現驚愕的同時或許摻雜着哪怕一絲絲的恐懼和不安呢?意外麽?那一年,我是被他推進水裏的,”唐景在說起這些的時候表情慢慢趨向于淡漠,甚至有些厭倦,“我們吵架了,這是非常常見的事情,他大男人的尊嚴決心不能繼續容忍一個只會頂嘴的女兒,所以……我是該死的!後來,我的繼任者譚檸就如他所願,被養成了乖巧柔順的模樣,看到任何人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小白花的可憐狀。可惜啊,他喜歡這樣的,武嬌嬌卻十分的不喜歡,說譚檸毫無工作能力,不配合她這個店長的安排,只是靠着嬌滴滴的狐媚勁兒勾引了老板才謀得的職位,還聯合朱思婷和秦臻成天有事沒事就欺負她。最後的結果你們也知道,小姑娘的心理太脆弱,受不了這些流言蜚語和欺壓打罵,上吊了。”
杜城感覺到了一絲恐懼湧上心頭:“那個時候你明明已經知道了她就是你的親妹妹……”
唐景擡起頭,露出了有些頑劣的笑容:“我知道,所以呢?”
杜城頓時啞口無言了,無論他對那個時候她們的關系持有任何善意或者惡意的揣測,如今都是拿不出證據的。
沈翊繼續開口了:“在之前的花店劫持案件中,你并未向譚行之袒露真實身份,只是憑借之前那些同譚檸線上交談的消息,假托是她朋友的關系,說會幫他解決掉至今依然逍遙在外的秦臻才重新獲得自由的,我說得對嗎?”
“你看,時隔二十年,八年,直到現在,他總是想要殺掉我……我當然是騙他的,那種情況下,答應之後幫助他去殺了秦臻,就只是為了活命而已,可笑那人竟然真的以為有人會給他的女兒去報仇,還想着替我在警察面前遮掩,哈,做我的父親時怎麽不見他如此善解人意?秦臻,那個口無遮攔的女人是間接害死譚檸的兇手之一确實不錯,可是譚檸又是我的什麽人呢?妹妹嗎?笑話,我連父母都沒有,哪裏來的妹妹?我的姐妹只有楊羽一個人!我是為替楊羽報仇生的,其他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麽關系!”
唐景的聲音變成了壓低着的吶喊,而且帶上了隐約的哭腔,只是她好像感覺不到,或者根本就不想知道。
偏偏沈翊這個可以刺穿人心的魔鬼不肯讓她已經滿目瘡痍的心稍微停歇下來:“以他們的鮮血報複……好不容易下定了狠心,為什麽又要用短信向杜城求救呢?”
杜城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他頗為驚奇地看了劍拔弩張的兩人一眼,那唐景的神情裏滿是憤怒,與方才那副厭世得仿佛下一秒執行死刑也與她無關的冷漠迥然不同:“那些句子是我寫的,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既然是得不到的人,只是表達一下愛慕之情,沒有很大的關系吧?難不成有人會嫉妒嗎?求救?我憑什麽要求救?只是想要檢測一下杜隊長的破案能力究竟到達了什麽水平……呵,警官大人不是該明察秋毫麽?怎麽就那麽不小心救了一個未來的殺人犯呢?”
又來了,自傷也要傷人,杜城其實是有些無語的,他想喊這口不擇言的姑娘不要再一次次提起舊事,又怕沈翊疑心他的用心,總而言之,夾縫中求生存,難啊!
“看得出來,句子都是你寫的,也确實是這麽想的,充滿了熱切的憧憬,甚至不惜将自己的罪行當做是可以添加在憧憬對象身上的功勳章,是自毀,也是求救,其實你根本就不喜歡殺人,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警察面前蹦跶,甚至故意引導我們懷疑你可能會為了譚檸去殺害秦臻……”小姑娘的這點子招數才不至于讓沈翊輕易破防,“還記得這一句嗎?『我因溫暖和光亮向你飛奔而去,哪怕茫茫夜旅帶走了天邊唯一的啓明星,熱烈的篝火只剩下燃盡之後冰冷的灰燼。』在醫院的時候,你只不過是說了一點微小的謊言,這條短信并不是由你延遲發送的,而是由李紅精心挑選出來特意給我們也是給你看到的,她是在警告你,已經發現了你按照要求殺人之後卻背着她偷偷給警察通風報信的行為,她想表達的是你的背叛讓她十分失望,不要再說多餘的話了,可是……”
“你閉嘴!”
“可是你已經再次違背了複仇工具不該有自我感情的約定,向警方透露了炸(城翊)彈引線的真相。”沈翊要那麽聽話就不是沈翊了,“明明是敢愛敢恨的一個人,為什麽要執着于把自己當成一件工具呢?你想說是為了楊羽對吧?但是你跟她的報仇計劃……”死了王成,張進和陳歡,最該死的那個人卻仍然耀武揚威地活着,以沈翊的性格,擅長戳破人心卻說不出來什麽難聽的重話,只是覺得有些悲涼和諷刺,“塗方已經被捕了,現在的李紅只是在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在以戕害無辜的方式發洩她那洶湧澎湃的恨意,如果楊羽真是你說的那種溫柔性情,其實她跟你一樣,也不會認為這種歇斯底裏的瘋狂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兒,收手吧!”
“你也是這麽覺得麽?”唐景辯不過他,幹脆不理會沈翊了,轉頭望向了杜城。
杜城被這樣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老實說他對唐景這姑娘的感受十分之複雜,可這影響不了他迫切想要破除罪惡的心:“請你告訴我們,李紅在哪兒?”
“我不知道,”唐景裝作沒有察覺到此刻他急迫的心情,故意慢悠悠地說,“我沒有騙你啊,真的不知道。沈警官有一件事說得沒錯,身為一件工具,不需要了解那麽多東西。但因為你是杜城,”小姑娘突然笑着眨了眨眼,看起來又天真又殘忍,“既然問了,我可以幫你猜猜看。媽媽……李紅阿姨的恨意,可不只是針對那幾個人。”
杜城心裏閃過了“這還需要你來提醒”的念頭,沒說。
沈翊在這方面永遠有着某種神乎其神的感知能力,他一邊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一邊冷靜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包括送給楊羽蝴蝶胸針導致她被塗方盯上的你?”
那幾個字分明是寫給杜城看的,他的隊長顯然是接收到了,微微一挑眉。
唐景注意到了他們的互動,再一次笑了,她很感激沈翊說出了自己藏匿已久的心聲,這也是她跟李紅的關系會呈現如此扭曲狀态的重要原因:“這種事情都查到了呀……對,她也恨我,恨我随便送給楊羽姐姐的那只廉價的蝴蝶胸針,明明有那麽多其他圖案可以選卻偏偏要拿起最要人性命的……這是我的錯,她恨我是應該的。”
“你在故意轉移重點,”可惜沈翊不上當,“在李紅的心中,楊羽的父親楊智比你還要可恨,她甚至想要了他的那個小孩的命……我說對了,殺不了罪魁禍首塗方,恨意就轉移到了楊智的新家庭上,”他的眼神中似是生長着野草,那是荒漠裏的野草,雜亂,肆意,擁有野蠻的生命力,卻又透着無以言明的頹敗,且被一股煩躁的情緒裹挾着,“杜城,走了!”
被叫到名字的人毫無隊長架子,“嗖”地一下立刻站了起來。
唐景頃刻化身為陰陽大師:“知道了還要特意跑來問,多此一舉。”
“我不是當事人,所以需要你的确認,”沈翊冷笑一聲,剛才那種溫柔如水的氣質說不見就不見了,連帶着起身投射過來的陰影也有相當分量的壓迫感,“別忙了,否認也是一種确認。綁架楊智的現任妻子,用她來要挾警方要了塗方的命,這是你們誰想出來的損招,真不切實際!”
唐景避開了他的眼神,之前說過她是很不喜歡跟沈翊這個人進行目光接觸的,這人剖析人心的能力太bug了,使得她沒有一丁點兒安全感:“跟我沒有關系哈,我已經是個被關起來的廢物了,你們有任何不滿,去同她交涉啊!但是友情提醒一句,她……精神狀态不太好這事兒是真的,所以不會像我這樣的杜城小迷妹好說話,真要惹急了,我也想象不到她能幹出什麽事來。”
沈翊意義不明地冷哼了一聲,幹脆利落地負手走人了。
因此收拾桌上遺留物品全部變成了杜城的活兒:“哎,沈翊,你等等我啊!”
可是沈翊連個背影都沒留給他。
唐景看着手忙腳亂的某隊長,暗暗發笑。
杜城擡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救了個大命的小迷妹啊呵呵,真是無語凝噎。
“真不是人,嘴上說着生死與共,轉頭說賣就賣了,”唐景幽幽碎碎念道,“他是覺得我會對你心軟,所以才故意把你留下來,擱這兒釣魚執法呢~”
杜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驚了個大呆:“啊?”
趁沈翊不在,唐景開始賊兮兮地撬牆角:“我跟你說,男人心也是海底針哦,雖然我是沒有機會了,但是你多少也算是個高富帥,咱換個多少靠譜點兒的家夥好不?”
杜城那個腦回路也很不一般,雞同鴨講的話繞地球一周還能重新拉扯回去:“……那你打算心軟嗎?”
這是什麽鋼鐵直男的無情問法,離了個大譜!
唐景的目光默默暼向了正在辛勤錄取口供的攝像頭。
杜城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我要是關機了才肯說呢?”
“那你就別說了!”
唐景不怒反笑,貌似還挺開心的樣子:“那個,楊叔叔後來的老婆阿華,你們搞明白她現在在哪裏了麽?八百萬人口的城市,想想可能性也太多了,哪怕把整個北江的警察都調派出去尋找,都只是杯水車薪。杜警官,這人命關天的事,你真的敢賭嗎?”
果然,阿華的莫名失聯跟你們脫不了幹系!
杜城将所有材料都抱了起來,他決心不跟狀似腦子不大好的嫌疑人繼續掰扯了:“是北江大學嗎?啊!果然是……真的是瘋了!”
他說得這樣篤定,是因為沈翊之前寫在紙上的推測,也由于看到了對面唐景默然閉上的眼睛。抱起一大堆材料準備匆匆出門的刑警隊長一時間百感交集,但臨行之前也只是急促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說老實話,咱們性情比較耿直的隊長大人其實不大适應跟唐景的這種類似神棍一樣好像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的交流方式,也就沈翊可以與之你來我往地交鋒,到他這兒只有尴尬撓頭的份兒,但是微表情什麽的這麽多年的審訊經驗多少還是懂得一些,主要是唐景好像也沒想着藏,臉色一變基本上把北江大學有問題賣在了臺面上。只是怎麽有話就不能直說呢?難道是因為不願意在面上出賣李紅嗎?他果然搞不懂女人,太複雜了!
“我可什麽都沒說,”唐景也不管她的自言自語有沒有人能聽到,只是神秘莫測地微微笑着,“都是他厲害,他猜到的,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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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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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