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吃西瓜

吃西瓜

第十二章

接下來幾天，被邀請着，霍賈每日中午都來阿嬷家吃飯。

他也不好意思白吃，想着說付錢按周結，以後天天來——這被拒絕了。

“那以後我帶菜來。”霍賈夾起蒜薹炒肉，拌着粒粒分明的木桶香米飯，“我用菜換飯吃吧。”

阿嬷笑道：“不用這麽客氣啦。”

付明熙倒是應下了。

他明白霍賈的意思，雖然付錢太生分，但如果什麽也不做那又太厚臉皮蹭飯了——倒不如用菜換飯，親近又不占便宜。

吃完飯，阿嬷睡午覺去了，付明熙和霍賈兩人關了門，晃晃悠悠向農場走，消食，順便再去地裏摘西瓜吃。

霍賈地裏也種了西瓜，挑了無籽西瓜的種，一場暴雨後，只剩下一半，不過足夠了。

付明熙天天坐辦公室，愛好也是宅家裏diy電子元件，鍛煉自然少，大太陽底下曬一會兒就暈，于是到了農場，還沒下地，就先向霍賈借了傘擋擋太陽。

“難怪你那麽白。”

霍賈蹲着選瓜，而付明熙撐着傘站在他身邊，陰影籠罩着霍賈。

“那怪你那麽黑。”付明熙笑着回嘴。

“其實我之前也是白的——雖然沒有你那麽白。”霍賈敲着西瓜，側耳聆聽清脆響聲，“不過在這兒待了一年多，天天曬，自然就黑了。”

“做農活就是這樣。”付明熙羨慕地掃過霍賈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起伏着，仿佛能感受到那溫熱體溫與勃勃生機，“身材鍛煉的也好，和你比起來我就是白斬雞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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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賈敲敲這個瓜，又敲敲那個瓜，抽空看了付明熙一眼。

和自己相比，付明熙确實瘦了些，但也稱不上是白斬雞，應該算是那些女孩兒們最喜歡的清俊愛豆類型，長身玉立，風度翩翩，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笑時仿佛能将人醉溺其中——更別提他還有淺淺梨渦。

是件好商品。

霍賈下意識評估着。

手下停頓。

清脆響聲驟止。

“好了？”付明熙問。

“嗯……”霍賈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應該是吧。其實我不會挑西瓜，憑感覺而已——你會嗎？來試試不？”

他為難的樣子也像是在做一件大生意，臉繃着，眉皺着，雖然英俊，但還是頗吓人，就像是分分鐘上億的合同受了阻，下一秒就要把助理秘書叫進辦公室訓斥。

不過這幾日付明熙和他相熟了，早知道他的嚴肅模樣不過是紙老虎。這人只是表情少，算得上是某種程度上的面癱。無論皺眉還是笑，都淡淡的，似不喜形于色的大佬——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這樣，他随和又細心。

裝模作樣敲了半天西瓜，結果還是靠眼緣。

付明熙一下被逗笑了，舉着傘在霍賈身邊蹲下，伸手道：“我和舍友學過買瓜。”

“舍友？”

“嗯。他家是種瓜大戶，所以他挑瓜可厲害了。”

修長白皙的指尖略微用力，摸過西瓜淺綠表皮上近乎于黑的深綠紋路。

“可以先摸摸瓜的紋路，看它有沒有凹陷——成熟的西瓜紋路會略微凹陷。”

說着，手掌反推西瓜，試圖将它翻過來，然而單手操作實在不方便，于是霍賈順勢就從付明熙手裏接過傘幫他撐着。

空出來另一只手，付明熙兩只手環着着，将西瓜翻了個方向，瓜臍沖着兩人。

“成熟的西瓜，瓜臍會有細微的凹陷，”說着，他又再費力将西瓜的瓜蒂扳過來，“這裏也是這樣，而且要看瓜藤，枯死的說明養分早就斷了，不合适。”

最後，付明熙笑着捧起西瓜，一手在上敲，另一只手在下邊扶着：“敲西瓜的時候，聲音越是清脆，就說明這瓜不太熟。如果扶着敲，托着瓜的那只手沒能感覺到那邊敲的動靜，就說明這瓜的瓜皮比較厚，”

霍賈邊聽邊連連點頭，黑眼睛裏滿是對能挑好西瓜的人的崇敬：“厲害。”

“你也厲害。”付明熙故意調笑，“運氣很好，一挑就挑中了個好瓜。”

被這樣說，霍賈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敲瓜只是假模假式，其實網上都能找到怎麽挑西瓜，不過他懶得去找，大不了一次性拿幾個瓜來，一一切開就是了。

兩人又挑了一個瓜，這次霍賈用上了付明熙教他的方法。

兩個瓜摘下來重量也不輕，付明熙環抱着竹籃，而霍賈跟在一旁，替付明熙撐傘，将他攏得嚴嚴實實，自己則露了大半個肩膀被日頭曬着，汗流浃背。

兩人從西瓜田上來的時候，額上都出了汗——只不過一個是累的，一個是曬的。

大夏天的，阿黃也熱，趴在自己的小屋裏，擋着太陽。它遙遙地就見着兩人過來了，忍不住起身，遠遠叫着，搖着尾巴，期待又興奮。

水龍頭開着，水嘩嘩地砸進紅色塑料桶裏。

霍賈從冰箱裏拿出凍着的碎冰塊，是用草綠色的矽膠盒子裝着塑型的，一大盒，冒着寒氣，所到之處溫度瞬間下降。

“外邊沒有空調，用冰塊降降溫。”霍賈關上水龍頭，把裝了半桶水的塑料桶搬出水臺，肌肉随動作繃緊又放松，實在賞心悅目。

“西瓜可以放一個進來，冰鎮。”

付明熙于是将一個西瓜小心放進水裏，而另一個西瓜則被放在水臺上，等會兒再切。

嘩啦——

十幾個散發着寒氣的晶瑩小冰塊脫模，在空中相撞，砸在了浮起的西瓜表皮，又順着滑下，接連噗通掉進了水裏。

霍賈進了廚房，從冰箱裏拿出兩瓶汽水，付明熙則專心掰着冰塊脫模，阿黃湊在邊上，哈着嘴，吐着舌頭乘涼。

“坐吧。”

霍賈拉過兩條折疊椅，付明熙也掰完了手裏的冰塊，白皙指尖被冰塊凍得發紅。

撬開汽水玻璃瓶，唰的一聲，氣泡上湧，伴着橘子汽水的味道從瓶口溢出。

這是M省獨有的汽水，澎湃牌汽水，從小到大，小賣部都有賣，便宜但解渴。

冰塊融化，在紅色塑料桶裏相撞，輕輕脆響。

遠處蟬鳴時斷時續，萬裏無雲豔陽天，連不遠的空氣似乎都被高溫曬得隐隐扭曲——也只有田野綠意和支起大棚的陰影能緩解這炎熱。

二氧化碳帶着涼意，酸酸甜甜，順着食道上升，打了個柑橘味的嗝。

“西瓜應該也涼了。”霍賈起身，從桶裏冰水中撈出西瓜放在放在水臺上。

付明熙站在他身旁看。

刀身直直對着西瓜，筆直的，捅入西瓜，在沙沙悶響中，甜甜的淡紅色西瓜汁漸漸從刀口流出。

霍賈稍稍踮着腳，手臂用力。

唰——

一聲脆響，西瓜被一分為二，充滿糖分的汁水從底部流淌在大理石的水臺上。

這瓜果然是好瓜。

沙瓤，鮮紅，切開的瞬間就能聞見汁水充盈甜意。

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

“咱兩一人一半，吃完再切。”霍賈先拿過一片瓜，遞給邊上的付明熙，然後自己拿了一片，坐回折疊椅，腿一伸，勾過邊上的塑料盆，“瓜皮就扔這裏邊。”

西瓜冰過，但沒冰透，所以捧着的瓜皮冰，內裏涼，沒被冰壞，依舊甜。

付明熙也坐到霍賈邊上，兩人啃着西瓜，淡紅的汁水不住沿着西瓜流到手上，從指縫中滴落在水泥地上。

“汪！”

阿黃圍着兩人的椅子打轉，最後停在霍賈面前，沖他叫了一聲，好像在說別忘給我來一口。

一口氣啃完一片瓜，霍賈酣暢淋漓，啪的扔到腳邊塑料盆裏，他和阿黃對視着。

付明熙沒有他吃的那麽快，一口一口，現在才啃了一半，看着一人一狗對視，笑道：“阿黃也想吃。”

“不能吃多。”霍賈起身，拿起西瓜刀，開了水臺上沒有被冰鎮過的那個瓜。

狗子吃冰西瓜會對腸胃有影響，瓜皮和瓜籽也不适合吃。

霍賈把西瓜開了，切了四分之一，西瓜皮也一并削去了，直接拿着西瓜瓤，放到狗子的食盆裏

阿黃一看他動作就知道自己能吃到西瓜，急急圍着他打轉。

狗子跟着他在水臺前看他切西瓜，汪了幾聲，然後又跟在他腳邊，一路搖着尾巴，但不冒進，等到紅色汁水充盈的西瓜被放到盆裏，這才興奮地撲上去嗷嗷咬着。

霍賈洗了手，拿了兩片西瓜，等付明熙将瓜皮扔到垃圾桶，就順手遞上一片。

“只種了這麽一點地好可惜。”付明熙望着遠處荒地，又咬了一口冰西瓜。

“沒辦法，地太大片了，一個人種不了多少。”霍賈有些尴尬，“當初包地的時候把公頃和平方米之間的關系弄錯了，結果就包了這麽一大片地。”

“我原本想這麽大片地放着太浪費，就想找人來種，也當做點小生意。可是種出來的作物又沒有地方賣，而且農家自己就有地，沒幾個人過來種，所以還不如空着。”

“其實沒人種也沒關系。”付明熙道，“我不是做物聯網的嘛，讀研的時候，我們組裏就有一個師兄是研究農業方面的應用——叫智慧農業。”

“智慧農業？”

“對。”付明熙點頭，繼續道：“其實物聯網本質上來說就是綜合應用各種學科實現互聯網與實際生活之間的交互。舉個例子，就像實驗室裏培養的植物，都會連接傳感器來監測植物的生長狀況，營養液裏有什麽元素之類的。”

“用到農場裏，就可以是在水渠裏安裝相關傳感分析儀器，将數據上傳到電腦裏，再通過人工智能分析水渠裏各種元素的分布，自動地對相應作物施加對應肥料——這就不需要多少勞動力了。”

霍賈顯然很感興趣，手裏的瓜都放到一邊，不吃了。

他的黑眼睛看着付明熙，專注又好奇。

被帥哥這樣看着，付明熙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就是類似方向吧。還有比如大型的已經初步投入應用的，包括無人機遙感監測植被病蟲害，機械學習監測植被生長狀況等。”

“這種需要的成本高嗎？”霍賈有些意動，“不高的話我就整一套來。”

“自用的話對個人來說還挺高的。不過如果你是要做生意也還好——不是一直都在說鄉村振興嘛，鎮裏縣裏應該會有補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