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巨蟹座

巨蟹座

第十一章

晚飯過後，付明熙泡了蜂蜜百香果茶。

阿嬷拿着茶回房看準點播放的《老舅舅》去了，留付明熙和霍賈兩個小年輕自己閑聊。

天已經暗了，深色夜空中一輪皎月高挂，而星星在其光芒下黯然失色，閃爍着，時隐時現。

“那顆星好亮。”霍賈指着西邊最亮的那一顆星星，“應該是金星吧？”

“嗯。是金星。”付明熙肯定道，“金星邊上那顆第二亮是火星。”

“你會辨認星星？”霍賈有些好奇。

付明熙點頭：“對。我小時候天天晚上沒事就半個椅子在院裏看星星。後來上大學，加入了天文社團，也略懂一些。”

小時候，夜裏電視節目少的可憐，還很多廣告，付明熙做好了作業又不願意早上床，便自己一個人坐在門前臺階上，擡頭看各種星星。

學校小小的圖書角裏有一本科普類雜志，裏面介紹了十二星座，他就學着記錄下來。回家後仰頭對着天空比對。

印象裏星星一向清晰，夏日甚至能看見銀河，也許是城裏發展起來的原因，車多了，工廠也建了幾所，大氣污染了，而且夜裏遙遙能見着縣城方向上空燈光污染——現在的星星，遠不如以前閃耀。

“你是什麽星座的？”付明熙指着夜空中微微閃爍的星子，“說不定能找着。”

“星座啊……”霍賈想了想，猶豫道，“好像是蠍子還是螃蟹座？”

“你是幾月的？”

“七月的，七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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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巨蟹座了——我找找。”付明熙仰着腦袋，眼睛眨也不眨，專心辨認着。

霍賈氣也不敢喘，生怕自己把那星座給驚着了，只好稍稍側過臉，用餘光瞥着付明熙的側顏，又跟着付明熙的視線，朝夜空亂看，漫無目的地等着他開口。

“你看——”

付明熙終于找着了。

巨蟹座出現在春季，現在已是夏初，只能勉強的在金星火星的星光與地平線中間，終是找到了那可憐委屈着的小螃蟹。

“找準這六顆星。”

付明熙手上比劃着，連出叉中間一橫的手勢：“中間是巨蟹的身子，上邊兩者斜杠是它的蟹鉗，下邊轉過方向的斜杠是它最大的兩只腳——看見了嗎？”

霍賈順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見山影邊緣，好像真的有星星在閃爍。他揉揉眼睛，稍稍睜大些，看得更加認真，依着付明熙所說，找尋着一叉加一橫組成的巨蟹座。

然而那六顆星實在黯淡，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位置，極難找到。

“跟着我的手指。”

付明熙指引着。

“這是火星。”他的手指向下劃去，“這是金星。”

順着趨勢再向下。

“這是δ恒星，看見了嗎？”

霍賈稍稍側身，面龐蹭着付明熙的手指，眼神順着方向望去，終于看見了藏在金星火星和其他更亮星星中那一顆若隐若現的δ恒星。

“這是靠左邊的橫杆一點，劃過來一點橫杆右邊的點——不過太暗了，看不見。”

手指斜着向右上劃去，指着比δ恒星更暗一點的星。

“這是巨蟹右邊的鉗子，是α恒星——你看見了嗎？”

霍賈點頭，在繁複星中望見了那一顆被付明熙指着的α恒星。

“對稱向下是巨蟹的腳，不過星等同樣大，所以看不清。”

“星等？”霍賈疑惑。

“噢，星等可以衡量星星的量度，星等越大，星星越暗。”付明熙解釋道，“組成巨蟹座的恒星星等都比較大，所以巨蟹座也比較不容易被辨認。其中有三顆恒星比較亮，是我剛剛指給你的α恒星和δ恒星，還有巨蟹左邊蟹腳β恒星。”

聽付明熙這麽一說，霍賈自己找到了β恒星。

他盯着那三顆可以看見的星星，在腦海中想象出了一個叉加一條橫杆，又疊加着螃蟹模樣，腦補出了巨蟹座。

找到了自己的星座，霍賈自然問道：“你是什麽星座？”

他坐直了身子，轉頭看着付明熙。

——鼻端冒着汗，眼神真摯好奇，短寸頭，輪廓是那種帶着鈍感的周正英俊。

付明熙瞬間想起了阿黃。

經典中華田園犬和傳統中式大帥哥。

果然物似主人型。

這不過是一瞬的思緒，付明熙不禁笑了，瞄了眼不遠處趴着休息的阿黃，他手上比劃出射箭的姿勢：“我是射手座。”

“射手座？是在哪兒？”

付明熙往地下指：“被擋着呢，再過半個月左右才能看見。”

“厲害。”霍賈誇着，很認真的轉過臉點頭。

付明熙莞爾，梨渦淺淺。

“哦對。”他想起了還在爐膛中埋着的紅薯，“我去拿個東西。”

紅薯的最外層被餘火烤裂了，而內部則在火焰逐漸熄滅後，被還留着餘溫的爐膛和爐灰焖熟了。

付明熙用竹籃裝着五只形狀各異的烤紅薯回來了，手裏還拿着蒲扇。

“給。”

他将竹籃放在兩人身前，又分了一把蒲扇。

“烤紅薯，拿一個嘗嘗。”

被烤出裂口邊緣深棕，這是地瓜的糖分從裂口流出，又被烤幹的痕跡。捧着溫熱的地瓜，輕輕撕開沾着灰的表皮，熱氣瞬間從金黃的紅薯瓤中升騰而出，帶着甜香。

付明熙期待地看着霍賈，在他咬下的一瞬，手上蒲扇也扇了幾下。

“好吃。”霍賈咽下口中甜熱紅薯，“我上高中的時候，學校門口老是有人推着小車在賣烤紅薯，冬夏都暢銷——尤其是冬天，每次晚自習結束，我都會買一根。”

他這樣說，付明熙也想起了自己上高中時候門前賣烤紅薯的小車。

只是他母親從來都沒給過他零花錢，他也不好意思向已經再婚的母親要，只好每次都低着頭，匆匆路過，裝作沒興趣的模樣。

不過現在都過去了，他想買幾根就能買幾根，租的房裏也買了空氣炸鍋，想吃随時都能做，用不着羨慕。

“你是趁着端午節一起把年假請了？在這兒待幾天？”

霍賈問。

“沒。”

付明熙望了望阿嬷房間方向，房門正半掩着，《老舅舅》節目的聲音若隐若現。他聲音稍小，有些無奈：“失業了。幫我保個密，我阿嬷還不知道，以為我只是端午放假。”

霍賈驚訝又語塞，沒想到自己随口一問正好就戳到付明熙痛點，他連忙點頭應下，又咬了幾口紅薯，不說話，只是吃，好讓付明熙稍微平穩一下提起失業的惆悵。

見氣氛忽然安靜，付明熙聳了聳肩，道：“沒事，早就看經理不爽了。現在離職正好，工資職稱也升不上去，還不如跳槽。”

“你是做什麽行業的？”

“物聯網，搞自動化的。”

提起物聯網，霍賈腦海裏第一印象就是貨物運輸。

前兩年J市物聯網港口宣傳力度很大，從那之後，各個沿海港口城市都開始往這一方向靠攏，霍賈也有關注過這一方面的新聞。

“你呢？”付明熙問，“你之前是做什麽的？”

“應該算傳媒。”霍賈望着夜空中才認識的巨蟹座，有些失意，“和你一樣，失業了，所以我幹脆直接回來躺平。”

“我也想躺平。”付明熙拿着蒲扇朝自己扇了扇風，又朝霍賈扇了幾下風，嘆着氣道：“可惜沒有躺平資本啊，還得當社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