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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巴夏在睡眼朦胧間,感覺到周圍的氣息不太對勁。她逼自己睜開眼,果然看見了自己床尾的人影。
她波瀾不驚地掀開被子,聲音帶着點啞:“有事嗎?”
蒂娜看見自己沒有恐吓成功,表情有些失落,她說:“你居然沒被吓到……”
許巴夏用中文說道:“唯物主義者,不信這些的。”
蒂娜皺了皺眉,問得:“抱歉,你剛剛是在說中文嗎?我聽不太懂。”
許巴夏聳了聳肩,切換英語說:“你找我什麽事?”
“我就是想認識你,我叫蒂娜——”
蒂娜的話沒說完,就被許巴夏蹙眉打斷:“剛才米拉已經跟我介紹過你了,你到底什麽事。”
“我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吶。”蒂娜語氣溫和,露出一副柔順的表情。
許巴夏:……
見許巴夏不搭理她,她趕忙轉移話題:“其實我餓了,但是不敢自己上去找吃的,就想你來陪我。”
許巴夏漠然:“你找米拉或者蒂姆就行。”
“米拉鎖門了,蒂姆剛才還罵了我一頓,整個船上除了他們就只有你認識我,而且如果我去找圖爾達斯,你肯定會吃醋……”蒂娜撅了撅嘴說道。
許巴夏冷冷地扯了扯唇:“我和圖爾達斯一點關系都沒有,請你不要聽信任何傳言。”
蒂娜懊悔地垂下頭,許巴夏見狀嘆了口氣,披上外套下床說:“還不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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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娜連忙欣喜地跟着許巴夏上到了船艙裏,許巴夏很少招待客人,這時的氣氛倒也是尴尬。
“你……想吃點什麽?”許巴夏啓唇。
蒂娜眼睛一亮:“你是中國人嗎?我想試試中餐。”
許巴夏莫名彎了彎唇,應下聲:“也行。”
蒂娜想起什麽似的,又問道:“你們中餐最受歡迎的是哪道菜?”
許巴夏抿了抿唇,眼神有些淡然:“我不知道。”
蒂娜見她不想說話,于是收住了嘴,開始和她扯上別的話題:“對了,你感覺圖爾達斯怎麽樣?”
許巴夏切菜的手頓住,反應過來後說:“你們真的很無聊,總是想這些東西。”
突然,暗處不知道是誰笑了一聲。
蒂娜和許巴夏同時茫然地望過去。
圖爾達斯隐沒在暗處,月光斜斜灑下,只是照到了他衣服的一部分,他的呼吸若有若無的,讓兩個女生猛然一怔。
“你這個偷聽狂,不知恥厚!”蒂娜臉都氣紅了。
圖爾達斯沉默地晃了晃玻璃杯裏的碳酸飲料,聞言,只道:“抱歉,我路過。”
許巴夏已經切好了菜,準備放到鍋裏炒。
感受到這氣氛有些微妙,蒂娜清了清嗓子,對着尴尬的二人說:“Arctic,抱歉,我…忽然想起我在減肥,不能吃宵夜,所以你們兩個吃吧,哈哈。”
蒂娜這一走,氣氛更僵了。
許巴夏只是炒了兩個素菜,是她平時經常吃的健身菜,她也沒想過圖爾達斯會吃,所以草草煮完後就在桌上吃了起來。
“你……”圖爾達斯将玻璃杯放回吧臺,盯着許巴夏說:“你不邀請我一起吃嗎?”
這語氣,聽着有些頹喪失落。
許巴夏慢條斯理地嚼着青菜,聞言,不解地看着圖爾達斯說:“這一頓飯,你不在我的預計範圍內。”
圖爾達斯原本也只是開個玩笑,聽到許巴夏拒絕的意思後,又扯了扯唇,轉移了話題:“我睡不着。”
“嗯。”許巴夏挽起頭發,簡單紮了紮,淡然應聲。
圖爾達斯沉沉地呼出一口氣說:“我在想,我的家。”
許巴夏吃東西時沒有聲音,此刻就像鴉雀無聲。
“你不想你的家嗎?你好像一直都很鎮定自若的。”圖爾達斯語氣透着好奇。
許巴夏答:“沒不想。”
“我看你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圖爾達斯聳了聳肩。
月光下,他的琥珀色雙眸變得愈發澄澈,此刻他的眼睛始終看着默默吃東西的許巴夏。
許巴夏把最後的食物吃完,将碗洗了後才回答他的話:“并沒有特別想家,我只是想中國了。”
圖爾達斯無奈一笑說,“真是說不過你……中國女孩,你有時候真的特別奇特不是嗎?我覺得你身上總有某種東西在吸引我,說不上來那種感受,就像——”
圖爾達斯重新擡頭時,許巴夏已經沒影了。
他自嘲一笑。也是,他無論怎樣都入不了她的眼。
他把後面的話說完:“就像,女生常說的,心動。這麽說好像是有點冒昧了,希望你不要讨厭我…”
他将玻璃杯拿上,往另一邊走去,離開了船艙,剛剛的自言自語仿佛沒發生過。
冰櫃的旁邊,許巴夏蹲下身子,終于把鞋帶系上了,聽見圖爾達斯離開的腳步聲後,她才重新站起來,走回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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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一早,米拉就已經召集了所有人上甲板開會。
米拉的表情莊重嚴肅,平日裏充滿激情的綠寶石眼睛,此刻也變成了一只肅靜的小松鼠。
“首先,我們的船今日啓航。各位有什麽疑問嗎?”
安琪是第一個舉手的,她也不管米拉有沒有說話,直接問道:“請問我們行駛的目的地是哪?”
米拉的語氣沒什麽溫度:“走到哪算哪。”
安琪不可置信:“不好意思,就這樣沒有目标地胡亂駕駛嗎?”
就連樊妮也開始質疑了:“中途有危險怎麽辦?”
米拉輕聲道:“不會有危險。其次,加西亞小姐,如果你有地圖,那麽你可以來指揮這次的航線,如果沒有地圖,麻煩閉上你的嘴,我們現在不是去探險,而是在尋路。”
許巴夏微微皺了皺眉,說:“我覺得米拉沒有錯,我們別無選擇。”
米拉點了點頭,繼續道:“在出發之前,給各位一個忠告:第一,不許質疑船長和團長,也就是我和Arctic,如果你行,那麽你來。第二,在航海過程中是不可能一帆風順的。”
說到這裏,米拉停頓了會兒,繼續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大家了。”
大家剛起床,精神都恹恹的,再加上北極的寒冷促使人犯困,此刻都沒有幾個人能集中精神。
“在航海過程中,我們會遇到一種怪物。”米拉哈出一口寒氣,接着道:“這個怪物,我們暫且稱為米德。”
聽到這裏,有些人從恹恹欲睡瞬間清醒了不少,“真的假的,那我們會死嗎?”
米拉道:“會,不過,只會死一個。”
“哦?說來聽聽。”許巴夏也有了興趣。
“米德,是一種異獸。下面是人魚的尾巴,上面則是一條龍的形狀,性情兇猛,當人類惹它發怒時,往往伴随着海嘯席卷全球。”米拉認真介紹,但表情已經變成了畏懼。
“它寬約六米,長……約十米左右。”
大家都驚了:“哦,我的上帝,那我們必死無疑啊!”
許巴夏鎮住了哄鬧的人群,由米拉接着說下去。
“每一艘經過的船,都得面臨着‘祭祀’儀式,以表達人類對米德的虔誠和尊重。”
許巴夏猜道:“所以,米德可能是某個地方的守護神?他在守着某個地方的領土?”
米拉:“正是如此。”
大家都開始讨論了起來。
“大家聽我說完。”米拉接着說:“等我們經過那片地區的時候,得……犧牲一個人。”
安琪開始挑了挑眉,暗道:“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但是……公平起見,大家會用猜拳的方式,決定誰會去祭祀自己給米德。”米拉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真是殘酷又合理。”蒂娜小聲說。
米拉深呼吸了幾下,說:“那沒什麽異議的話,我就開船了。”
大家都鴉雀無聲,仿佛都在為自己默哀。
許巴夏輕聲說:“啓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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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航一個小時後,許巴夏在掌舵的米拉旁邊問:“米德體型碩大,為什麽只吃一人?”
米拉回答:“這個嘛……因為米德只需要人類展現出自己的忠誠與尊重,你也說了,米德是在守護某一處地方。”
“那你說的,米德發怒,是怎麽回事?”
米拉抿了抿唇,語氣溫和:“曾經有人類試圖制服米德,拿/槍/去攻打它,于是整個北半球的地區都發生了海嘯。”
許巴夏也不知道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大概猜測,那應該是她祖父母那一輩的時候。
“千萬不能激怒它,它很危險。”米拉認真道。
許巴夏垂下眼睑,離開了掌舵室。
甲板上,大家都精神恹恹地坐着,有些人撐着腦袋在發呆,眼神黯淡。
見許巴夏來了,樊妮撐起笑容:“你來了啊。”
許巴夏見大家一蹶不振的樣子,嘆了口氣說:“大家沒什麽異議的話,我們現在就要進行猜拳儀式了。”
圖爾達斯率先帶頭說:“男生一組,女生一組。格斯,約瑟夫,蒂姆跟我一起。”
米拉此刻也停止航行,來到甲板上和大家石頭剪刀布。
第一輪下來,圖爾達斯和許巴夏都贏了,剩下的人進入下一輪。
第二輪下來,米拉,約瑟夫,露娜贏了。其他人持續進入下一輪。
第三輪下來,格斯,蒂娜,蒂姆贏了。剩下朱妮柏,樊妮,安琪三個女生。
朱妮柏性格內向,屬于高敏感人群,最後一回合搞得她比另外兩位女生還緊張,眼淚止不住就要流。
樊妮以及其他幾個女生都注意到了,很想安慰她,但是都不知道怎麽安慰。
朱尼柏咬着唇,肩膀微顫,眼圈泛紅。
在開始這一輪猜拳的時候,安琪嘆了一口氣,主動說道:“不用猜拳了,我自願犧牲。”
大家望向安琪的表情都各有不同:有震驚的、有疑惑的、有同情的,也有面無表情的。
“你想好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米拉皺着眉問她。
安琪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朱尼柏,再次堅定:“是的,我想好了。”
露娜驚愕地看着安琪:“安琪,你在胡說什——”
安琪打斷她:“我說了,我願意做這個犧牲,為什麽要質疑我?”
許巴夏的聲音不溫不熱:“你們先繼續猜拳,請尊重公平。”
話音剛落,安琪忍不住皺眉:“我都說了我來,你們一個個是聽不懂嗎?你看看除了我還有誰願意犧牲的?”
朱尼柏垂下頭,悶悶不語。樊妮則在一旁安慰她。
樊妮重新擡起頭,語氣不太認可地對安琪道:“沒事的,我們要尊重游戲規則。”
安琪終于乖乖坐下來,和她們結束了最後一回合。
意外的是,樊妮居然輸了。
朱尼柏沒有意料之外地松了口氣,而是擔憂地望向樊妮。
大家的表情都很沉重,樊妮見狀,忍不住打趣道:“嘿,我運氣真好。”
約瑟夫喉結滾了滾,拉着樊妮走到一旁去:“你不可以去。”
樊妮一臉無所謂似的抖抖肩:“已經很公平了,我去就我去喽。”
約瑟夫還想說點什麽,安琪看不下了,站起來說:“我要替樊妮去。”
衆人搞不清這安琪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之前她不是還挺自私的嗎?
米拉看了眼表,悲哀說道:“我們不剩多少時間了。”
“我知道大家都讨厭我,”安琪垂下頭,“但我這幾天下來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所以希望這次,能給大家帶來一個好印象。”
大家的表情逐漸放松了下來。
露娜死活不同意道:“安琪·加西亞,你真是夠糟糕的!”
米拉見狀撇了撇嘴,對安琪說:“你姐姐看上去不樂意。”
樊妮看不下去了,對大家說:“沒必要花過多時間争論,時間不多了,我需要立刻做好準備,既然輸了,那麽只能願賭服輸。”
安琪最後也松口了。
許巴夏對安琪說:“加西亞小姐,你若真是希望大家對你的印象好起來,就乖乖聽話。誰死誰活,輪不到你決定。”
米拉看着表,眼神一變,轉頭跑進了駕駛室。
許巴夏對大家說:“你們都要做好準備了,還有,樊妮也是。”
海浪已經有一米高了,正在火速朝着船襲來,樊妮的背後是洶湧澎湃的海,眼底卻掀不起一點波瀾。
大家都在為她嘆息。
聽見樊妮說:“我願意服從死亡。”
海浪還在變高,大家陸陸續續進了船內,鎖緊了一切門窗。
米拉從駕駛室出來後說:“當這個海浪出現時,就說明米德……在附近了。”
大家都懷揣不安。格斯走到米拉身邊,低頭彎腰對她說了句話,米拉應付了幾句後才擡頭。
“對了,米德不喜歡等人,樊妮,你……”
樊妮點了點頭,彎了彎唇,和以往活潑開朗的性格沒什麽區別,大家看着都紛紛替她心驚膽戰。
約瑟夫從晚上開始心髒就疼的厲害,現在更是有些喘不上氣,他垂頭,對大家說:“我不可以替樊妮嗎?”
許巴夏回答:“樊妮要自己做決定。”
樊妮的語氣與往常沒什麽不同道:“我覺得沒什麽啊,至少活着來這人間走一趟,還看見了漂亮的北極,和愛的人在一起,我真的此生無憾。”
樊妮朝約瑟夫說:“約瑟夫,你很對我很好,我已經很滿足啦。就像我的人生一樣,我不需要誰來替我。”
這時,天空劈來一道閃電,雷聲巨響,大雨滂沱。
樊妮閉了閉眼,知道自己該上路了。
她的手腕被約瑟夫死死抓住,她清楚地看見,約瑟夫在顫抖。
“你怎麽了?快松手,來不及了。”樊妮着急要甩開他。
“……”
大家一路把她送到甲板上,站在船艙入口靜靜看着樊妮。
第二道閃電劈下來時,衆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海浪湍急,卻沒有剛才那樣高,整座船搖搖晃晃的。
樊妮看見天上飄來一只類似于龍的物種,那怪物比她想象中的要可怕的多。
那只龍垂直降落在海面,仰起頭發出一聲怒吼。
那聲巨吼震得衆人一驚。
大家看見約瑟夫的反應很激烈。
約瑟夫蹲在門口的角落,抱頭瑟瑟發抖。
蒂姆有些輕蔑地朝他看去,卻聽見樊妮大喊:“約瑟夫從小就怕這些東西,快帶他進去!”
“霹靂——”
第三道閃電劈下,又是一陣雷聲,混着米德的仰天長嘯。
約瑟夫發着顫,手腳冰涼,頭皮發麻,他不僅怕巨獸,也怕雷聲。
他站起來,看清米德的模樣後雙腿一軟。
米德正用布滿血絲的巨眼,怒瞪着他們,如同在看一群蝼蟻。
身體越來越冷,他喘着氣,想移動幾步,可是大家都沒在關注他,而是緊張地看着米德,生怕他下一步血盆張口,把一船人吃了。
約瑟夫對這些有應激反應。
他的膝蓋重重摔下,擡頭時,眼裏不再是米德,而是樊妮。
樊妮就算再勇敢,到底還是女生,在面臨死亡的恐懼時,還是會害怕。
他看見樊妮在打冷顫,咬了咬牙,往前搖搖欲墜地走了幾步。
大家都驚愕地看向離樊妮越來越近的約瑟夫,圖爾達斯上前拉他,卻被約瑟夫一掌拍開。
他往前走一步。
米德在享受吃人之前最後的儀式。
兩步。
樊妮禁閉起雙眸,虔誠地祈禱着。
三步。
他抓起樊妮的手腕,将她往後狠狠一推。
也許是猝不及防,又或許是船颠簸了一下,樊妮被他推到了人群中,米拉已經知道約瑟夫要幹什麽了,便緊緊把樊妮圈住。
約瑟夫臉色慘白,沒有勇氣擡頭看那醜陋的巨獸。
“約瑟夫!為什麽……”樊妮啜泣着。
約瑟夫擡頭看着樊妮,慘白的臉上終于恢複了些氣色。
“樊妮,”約瑟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成為你的摯愛,我無比榮幸。”
第四聲閃電劈下。
樊妮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麽絕望。
但是,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那只叫米德的巨獸,飛一般地抓走了約瑟夫。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竟然看着米德把她的……
把她的摯愛一點點撕碎,吞入腹中。
不,她沒完全看到整個過程。
因為在最後,許巴夏捂住了她的雙眼。
許巴夏感覺到自己的手掌燙燙的。
那是樊妮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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