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是我的了。”他低沉的宣告,伴随濃重的喘息聲。
她彎陣微笑,主動抱緊他,小臉貼靠在他肩頭,粉唇張啓,輕吟如歌。健碩的男體,濕透的後背,糾緊的肌理,分敞于兩側的白嫩玉腿,汗濕的長發交纏散飛……
纖手不知何時又重新握着同心結,緊緊的,一整晚不曾放開。
直至纏綿漸歇,那頭壓抑許久的美麗野獸,終在她白潤軟腴的身子得獲釋放之後,另一只修長的男人大手,将白皙小手包握住。
連同小手裏的同心結一塊兒握住。
緊緊的,仿佛就這樣直到永遠,再也不願放開。
沈芯婕悠悠轉醒,她坐起身,發覺身旁空蕩蕩的,伸手撫過被褥,竟是涼的。
“阿易?”她輕喊,轉眸四下尋找。
寝房裏靜悄悄的,镂花扇形小窗外的天色已半亮,房外依稀有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她掀被下榻,身上穿着錦白色中衣,長發披散,赤着雙足走出去。
寝房外幾個丫鬟婆子在交頭接耳,她們一臉唏噓,似在感嘆些什麽。
“你們是誰?”她揚嗓問道。
她回來太尉府也有一段時日,府裏的下人大多認得,眼前這幾個丫鬟婆子,看上去都很面生,更不可能是伺候主院的下人。
古怪的是,那些丫鬟嬷嬷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夫人都已經瘋了這麽多年,也不見她清醒,大人這樣守着,是要守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可不是嗎?眼瞅着別人家的小世子都已經牙牙學語,咱們太尉府卻冷冷清清的,丁點生氣也沒有,偌大的太尉府後繼無人,這可怎麽辦?”
沈芯婕愕然。她們口中的夫人……是在說她嗎?可她不是還好好的站在這裏?
越想越困惑,見這些人對她視若無睹,沈芯婕便往外走,一路走進主院的庭園花壇裏。
然後,她看見了“自己”。
不,不對。那不是她,而是岑巧菱。真正的岑巧菱。
岑巧菱坐在花壇邊的石凳上,手中編著花環,嘴裏咿啊咿啊的說着沒人聽得懂的話,一旁伺候的丫鬟笑容勉強,努力搭話。
“夫人,這花吃不得!”見岑巧菱抓起手中的花環咬了一口,丫鬟面色一白,連忙搶過花環阻止。
沈芯婕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這一幕。
岑巧菱在那裏……那麽,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心底一涼,垂眸,端詳自己,還未理出頭緒,餘光一瞥,瞧見熟悉的身影走來。
那是……婁易?
他瘦了好多,俊美的面龐看上去疲憊不堪,發鬓間摻雜着一縷銀白……這是怎麽回事?
那真的是婁易?那不是現在的婁易,看起來倒像是……年紀略長的婁易。
“阿易?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她驚詫的嚷着。
婁易對她視若無睹,仿佛她并不存在,兀自朝着岑巧菱走去。
“大人。”丫鬟一見是婁易,連忙低着頭退到一旁。
她呆愣着,看見婁易走到岑巧菱面前,面容凝肅,緊盯着正在撥弄紫陽花的岑巧菱。
“……阿易?”她低低喊了一聲。
婁易專注入神的盯着岑巧菱,炯亮的眸光透着一絲焦躁,神情卻又是那樣的小心翼翼,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樣脆弱易碎的物事。
他蹲下身,拉過岑巧菱的手,啓嗓低喚:“芯婕?”
岑巧菱擡起笑嘻嘻的臉,将手中那株紫陽花遞過去。“花花好美,不知道吃起來好不好吃?婁易哥哥,你吃不?”
沈芯婕看見婁易閉了閉眼,一臉沉痛,片刻後才又睜眼,恢複一貫冷沉的面貌。
他輕推開岑巧菱遞來的花,淡道:“這花不能吃。”
“不能吃嗎?”岑巧菱表情呆滞,愣悶地望着手中的花。
婁易望向退至幾步之外的丫鬟,問道:“今天夫人都做了些什麽?”
“回大人的話,夫人用過早膳後便跟着王嬷嬷學繡花,然後便嚷着要出來看真的花,王嬷嬷哄了夫人用過午膳後,才讓奴婢陪着夫人來園子賞花。”
婁易垂眸,良久不語。
沈芯婕卻能清楚看見,他眼中有兩簇火光,在剎那間被吹熄,俊美卻疲憊的面龐,蒙上一層絕望的死灰。
她心頭一陣刺痛,奔至婁易面前,揮舞雙手大喊:“阿易,我在這裏——”
婁易看不見她,更聽不見她。
因為當她試着握住他的手,她竟看見自己的手穿透了他身軀。
她撲了個空,重心不穩,狠狠跌了一跤。
奇異的是,她感覺不到一絲疼痛。正确來說,她已沒有任何知覺可言。可是,她還能走動,還能開口說話,還看得見婁易……莫非,她死了?沈芯婕倏地一震,呆了呆,随後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她看向婁易,婁易卻看着岑巧菱。這一刻,他絕望的眼神,憔悴的面容,深刻地烙印進心底。
“阿易。”她喊着他,可任憑她喊得再大聲,他依然聽不見。
他兀自望着岑巧菱,眼底只餘無盡的疲憊與死絕,身上找不着一絲生氣,仿佛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她怔着,淚水湧出來,朝婁易伸出手,想抹去他眼中的絕望,可她辦不到。
“阿易,對不起……”她喃喃歉語。
她若死,婁易只剩下他自己,沒有人真正的心疼他,沒有人在他身邊互相扶持,他孤伶伶的,就只有一個人。
“阿易,對不起……對不起……阿易……”她嚎啕大哭,心疼欲碎。
“芯芯?”
聽見熟悉的低喚,她愣住,原先看不見她存在的婁易,此時竟一臉震驚的望着她。
他猛然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阿易——”她哽咽哭喊,不顧一切地朝他伸手。
“——阿易!”
淚眸倏然睜開,沈芯婕伸長了手,試着抓住那個令她心疼不已的男人。
一只大手反握住她,将她拉回懷裏。
“我在這裏。”婁易望着懷中滿臉淚跡的沈芯婕。
妯愣住,良久方緩過神來。
霧岚深處中,矗立着黛綠色山巒,一彎澄澈湖水橫卧于眼前,幾艘畫舫悠悠滑過。
一團滾動似的氤氲白霧飄過湖面,拂過她的面頰,朦胧了視線,潮濕了肌膚。
天藍似水,碧湖相映,已分不清天地之間的界線,歲月在此沉澱,不染塵嚣。
畫舫裏,婁易一身月牙色竹紋浮水繡錦袍,墨發束起,劍眉入鬓,深目挺鼻,膚白唇紅,俊麗如仙人。
“芯芯?”他皺着眉,黑眸炯亮地盯着她。
“我們在哪裏?”她茫然地眨着眼。
“湘城。你做噩夢了?”他眉間的摺痕漸深,眼中的擔憂更濃。
沈芯婕好似現下才回過魂,喃喃低語着:“……對呀,我怎麽會忘了,我們在湘城。”
原來方才那些全是夢……
噩夢。
十天前,婁易暫時卸下官職,以尋親為由,帶着她搭上前往南方湘城的樓船。
湘城并不是一座城,而是南方最繁榮的縣。
由于地理位置甚佳,此地四季溫涼,似春秋之時的氣候,相當舒适宜人,因此湘城成了貿易樞紐,各種商業行為在此蓬勃發展。
當然,她會知道這些資訊,全是透過婁易以及随行伺候的一個嬷嬷,這位嬷嬷正好是南方人,祖家就在湘城附近,對湘城的繁盛自然知之甚詳。
“昨夜沒睡好?”婁易見她神色恍惚,不由得握緊了她的手。
“嗯……大概是認床了。”她面色微白,擡起眼對他扯了抹笑。
湘城郡守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知道眼下皇帝跟前的第一寵臣來了湘城,他們一進湘城沒多久,湘城郡守便親自來迎接,把他們領回府邸,特意空出了一處雅致的別院讓他們住下。
婁易嘴上不說,其實她也猜得到,肯定是少年皇帝故意走漏風聲,讓湘城郡守知道他們來了南方。畢竟,婁易的個性與行事風格,絕無可能會讓任何人掌握他的行蹤。
“方才做了什麽夢?”婁易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