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零與主（三）

第三章零與主（三）

媽媽帶我出去看完煙火後，很快就急匆匆地回來了。

不過，我倒是沒怎麽想到底是為什麽。

那是我第一次走出這間房；看見這座城堡中的一切時，我震驚了——感覺自己像是逛大觀園的劉姥姥！雖然我不知道什麽是劉姥姥啦！

在此之前，我僅僅從窗戶瞥見了這座城堡的冰山一角，看見那栽滿了紅色薔薇的花園裏生機盎然，現在，媽媽為我打開這一扇古老與精致并存的房門，徐徐展現在我面前的富麗堂皇的一切，是不次于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

我看見那閃耀着金色太陽的壁燈，那點綴着奇幻寶石的吊燈，那如鏡子一般光滑的地板，那來來往往恪盡職守的傭人，不過，即使在這樣的場景中，我的媽媽仍舊是獨一無二的，她僅次于阿萊的容顏在這樣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绮麗，仿佛偶爾看見大師作品中微笑端坐的美麗貴婦。

“走吧，小言言。”

那一身露肩長裙在地板上拖延出足以讓時間暫停的美麗畫面。

不得不說，我看見媽媽的時候，她總是在微笑着，漂亮的臉蛋上盡顯溫柔姿态。

“恩恩。”

我有點惶恐地抓住媽媽伸出的手，她似乎臉上笑意加深，眯眼笑得得體而優雅。

然後，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

“小言言，可別害怕了，你要知道少主永遠不會傷害他的ZERO，所以，對于眼前的東西你大可不必慌張——這是你站在他身邊，應該有的。”

說着，一位女仆——這是我來到這世間看到的四個人了，她比起那些忙碌于壁櫥與窗花的傭人們顯得有些不同，我仔細看過去，這個只有眼睛稍微漂亮一點的人身上還帶了點自豪——她走過來，朝我身邊的媽媽鞠躬，然後又朝我敬禮，同樣的禮節。

“夢管家，許少爺，早安。管家大人吩咐我準備的馬車以及必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請讓我為您們引路，前去小鎮上吧。”

“做得很好，露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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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展開了一把扇子，語氣比起對我而言顯得威嚴多了，我有點好奇地看着這樣的媽媽。但她偏頭，只是溫柔地朝我一笑。

大概，是當我是個小孩子吧。

我有些沮喪地低頭，看見光滑的地板上映照出來的我的面容，不正是個小孩子嗎？也難怪他們要這樣對我了。

那麽，我真的是個小孩子嗎？這點我得不到解答，畢竟我的記憶全無，而阿萊總不會告訴我我不該知道的事情，媽媽似乎也不會逾越阿萊所給我界定的區域，告訴我。

去了小鎮回來，我繼續背書。這書很厚，我日夜不停地在那小小的椅子上看啊看，看得那窗前怒放的紫羅蘭都憔悴了不少，花兒低低地垂着，似乎在嘆息。

“怎麽了？”

我問着自己，這顯然不會有回答。然後，我放下了手裏的書，把椅子推過去，然後光腳踩上去，輕輕地撫摸着花瓣。

柔軟，脆弱，而美麗。

明明是形容着放在瓶子裏花兒的，卻讓我莫名想到了自己。我忽視了花兒似乎湊近了我指尖的動作，低頭，看向窗外，那一片片璀璨的薔薇，緋紅得令人無端想起那流動在身體裏的鮮血。

接着，我忽然看見了阿萊，他從花園外的一條小路走來，然後漫不經心地摘下了一朵薔薇，紅與白的交織，好似一首霏霏的樂曲，突然在我心上響起。

仿佛，我看過雨幕下，未曾沾濕半點的少年，用那雙湛藍的雙眸将我包圍，明明是毫無攻擊的外表，卻似獵人将獵物鎖定，露出誘人的微笑。

他親吻了那朵薔薇，微微的，就像是我指尖拂過那紫羅蘭花瓣一樣，柔軟，而畫面莫名地迷離。

“奇怪。”

我不自覺地抓緊了手旁的花兒，然後在腦海中突然發現一道細微的聲音——【你讨厭我嗎？】

只是一瞬的走神，窗下的人便失去了蹤影，于是，我将目光放在了那花兒身上。

它似乎搖曳了一下，在……【呀，他在看着我呢，真可愛！】

【可是我很快就要枯萎了，真羨慕下一個同伴呢。】

我眨了眨眼，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天賦。

這該是如何的天賦呢？聽懂植物的聲音并不是我的特權，這片大陸上還存在一種精靈，它們天生就是植物的同伴，能聽懂植物的語言，并且能對話，而我，不會。

我只是輕輕地又撫摸了一下這株紫羅蘭的花瓣，然後跳下去，移開椅子，準備趁着阿萊過來之前繼續背。

我已經背了很多了，再差一點點就能背完了，然後就是去上學了吧。

真好奇，上學是什麽樣子？然後會遇到什麽樣子的人呢？

只是還沒等我把椅子拖回原位，阿萊就開門進來了。

“別動了，我剛才看見你了。”

真不知道他的鞋子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在門外面沒聲音，這下子卻又噠噠地響起來了，簡直就像是跟我心髒一個節拍一樣——不高興。

“在偷懶嗎？”

說完這句話時，他已經站在我的面前了。

反正阿萊知道了，我也懶得把這椅子拖回去了，就直接跳了上去——真不知道為什麽阿萊把這間房子的東西弄這麽大幹嘛，明明是他那高度那大小，這不為難他一個才十歲大的小孩嗎？

是的，我去小鎮的時候，媽媽帶我去看了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袍裏的老婆婆，她摸了摸我的骨頭，跟媽媽嘀咕了幾句，然後媽媽就告訴我，我準确的年齡。

其實不對，我好像覺得我該是跟阿萊一樣的高度，剛好可以直視他雙眸的，但現在，我只能仰視。

阿萊真的很高，高得我更不高興了。

“沒有！我已經快看完了！”

于是，我的語氣也不高興起來，不過阿萊對我非常無奈——他雖然有時候會嚴厲得冷酷無比，但并不是某天我去廚房找吃的的時候遇見一個老女仆斥責一個年輕的女仆時的樣子。

“好。”

他湊近，半蹲，揉了揉我的頭。

其實我不喜歡他們揉我的頭，搞得我好像一個小孩子——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十歲大的ZERO，已經很大了呢！

不過，接着，阿萊就淡淡地笑了，看在這樣賞心悅目的笑容份上，我果斷不計較了。

只不過，我真的很無聊，即使媽媽帶我去小鎮上看了煙火，但是也很無聊。

“阿萊，到底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呢？不，自由活動？”

我睜大了眼，有點猶豫地問道。

雖然我覺得我該跟媽媽說，但也許是ZERO與MASTER之間的聯系，讓我更容易在阿萊的面前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他捂了臉，似乎有些疲憊。奇怪，我感覺他眼底的黑，似乎更加濃郁了，到底怎麽了呢？

沉默只是片刻，阿萊很快就給出了我答案。

——再過幾天，等我背完這本書。

喔，可是，其實我明天就可以背完了，難道明天就可以了嗎？但是，看阿萊的眼神，明顯不是一兩天的時候。

我有點郁悶，但阿萊仿佛是我心底的蛔蟲一樣，從懷裏掏出了一件東西。

放在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裏。

奇怪，我的心忽然就砰砰地跳了起來，好像裏面是什麽很美妙的東西，足以讓我們之間的關系變質的東西——ZERO與MASTER之間的關系能變質到哪裏去呢？尚且不知道世間複雜關系的我深深地疑惑着。

阿萊很快就打開了盒子。

但是，那是一條項鏈。

失望？我原先會以為是什麽東西呢？

我好奇地看了看阿萊的藍眼睛，心底又很快高興起來。

“言，我希望這東西你能一直戴着。”

他不由分說就将這東西戴在了我的脖子，其實這條項鏈并不華麗，反而有些古樸無華，一根紅繩中央是一顆漆黑中沾染了一絲深藍的小石頭。

不是寶石……不知道什麽珍貴的東西……

我翻來覆去，得出了這個結論，要想問阿萊這是什麽，但剛一觸及他那雙眼就慌張逃開了。

不知為何，我竟然——會感覺心髒都要爆炸了，可那不是危險，阿萊的眼中也只是一片溫柔的海，就是感覺不同于媽媽。

這就是MASTER嗎？

他慢慢地深邃了眼。

如同書上所言夜色下湖邊的妖精般蠱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