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黑暗森林（三）

第六十四章  黑暗森林（三）

我做了一個夢。

不知道為什麽我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也許是因為站在面前似曾相識的女性溫柔地對我說：“你又在做夢了，小言。”

“啊……你是誰呢？”

她淺笑着搖了搖，道：“即使我告訴你，你醒來後也會很快忘記的。”

“為什麽呢？”還是第一次我跟她有了交流，很奇怪的是，明明只夢見過她兩次，可每一次我都深深地記住了她，哪怕那模樣模糊不清。

我大膽地再往前問：“為什麽我會夢見你，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你……非常親切，非常……”

女子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像夢神媽媽一樣摸了摸我的頭。

她說道：“等我們見了面，你就會明白一切的緣由，無論是我，還是你的MASTER。”

“……我的MASTER？”

“是的，你的MASTER……為何會……”

然而，就像是每一個俗套的劇情一樣，女子的聲容漸漸消失，在這白光中化作了一尾潔白的羽毛，飄走了。

怎麽，還沒說完就離開了呢？

我眨了眨眼，忽然間，就感覺一切被剝離——我醒來了。

“茲啦”，“茲啦”，像是什麽在燃燒着的聲音。不過，我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黑夜，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是一片黑暗……不，似乎有光。

我移動了眼珠子，看見了篝火前坐着的某個熟悉的身影——雙馬尾，黑袍子，好像是……尹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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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師父……”

她聽到了我的聲音，雖然很小聲，但她還是敏銳地察覺到，轉過身來。

許久不見的尹師父還是之前在大騎士比賽的樣子，像是看什麽都不順眼的表情和過于年輕美麗的臉蛋，那脖子上還是戴着一個黑漆漆的項圈，捆頭發的還是兩顆大珠子。呼，還真的是尹師父啊！那麽，之前的黑袍人也是……她嗎？

我的腦中閃過了昏迷前的畫面——被魔獸追着的呼吸不暢、精疲力盡的自己，突然間一個黑袍人出現，抓住了我的胳膊，好像，好像比我高，眼睛，眼睛是……太黑了，即使有光也只能看到一片黝黑，他/她沒有說話，接着就把我輕輕地接住，放在一邊，對上了魔獸。我記不得黑袍人用的是什麽方式，只是覺得他/她的背影似曾相識，熟悉得讓我在那一刻産生了安心的感覺，然後就沉沉地昏了過去。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于是好長時間裏，都是一片黑，直到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個——從未在現實中見過的女性，不，以前也夢見過。

所以，說了什麽呢？啊，頭好痛！

“許言，你沒事吧。”

尹師父難得關心地說道，我反而覺得有些不舒服，察覺到自己這個詭異的想法又連忙搖了搖頭。

“沒事了，尹師父。”

“啧，看來剛才的烈焰三頭蛇還真是沒用啊。”

唔，那魔獸是叫烈焰三頭蛇嗎？我往那邊看過去，正好看到了坐在篝火另一邊的莎西羅和她旁邊倒下的龐然大物。莎西羅已經醒了啊。

尹師父似乎猜到我在想什麽，便道：“馬裏奧家的那個ZERO的天賦還是挺驚人的，居然是狂暴，比起你這個弱雞只能跟花交流順便傳送的力量還挺适合戰鬥的……這難道就是他們的目的嗎？”

“什麽目的，尹師父？”

我按捺下自己內心的懷疑，乖巧地問尹師父，這一次尹師父看了我一眼居然給出了答案。

“零社，那群極度瘋狂的ZERO們，你日後遲早會再見他們的。”

“零……社？”

我疑惑着，這個名詞我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只是覺得跟ZERO似乎有些聯系，但是尹師父好心的回答時間已經結束了，她重新回到了篝火那邊，跟莎西羅說了幾句。

我一邊思考着，一邊也注意着那邊。忽然，我覺得有些不對勁——莎西羅不是尹師父的粉絲嗎？為什麽她的表情非常平靜，甚至有些詭異。

跟尹師父說的狂暴有關系嗎？

但是很快，我就打破了自己的想法，畢竟能滔滔不絕說一路光輝大騎士跟菜仔說靜子小姐有得一拼的莎西羅并不奇怪。

值得一提的是，我問是不是尹師父救得我們，她瞥了我一眼，并沒有直接回答。

“你自己心裏已經知道答案了。”

是嗎？果然不是……

“當然是光輝大騎士了！笨蛋言，還有誰能在那烈焰三頭蛇手底下救了我倆毫發無損還幫我們的！”

這樣說起來還挺有道理的。不過，我只是覺得，那個黑袍人更是阿萊，他不會不出現的，但是為什麽他不直接出現呢？

為什麽呢？

出黑暗森林的那天晚上，尹師父把我叫到了旁邊的小樹林，她看着天空中逐漸明朗的月亮，問了我一個問題。

“弱雞，你對流浪精靈奈特怎麽看？”

“啊？尹師父，我不明白你想問我什麽？”

于是，尹師父就揍了我一頓，我捂住頭上的包，欲哭無淚地回答。

“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擄走我，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不過之前那種情況我也逃不了，把我跟莎西羅帶到暗精靈之森後又沒有做什麽，反而暗地裏跟老喬爾計劃什麽，但是很意外，我并不恨她，也不讨厭她。所以很奇怪，媽媽告訴我，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是有緣由的，那麽這一次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麽而策劃呢？”

“為了你們這些ZERO 啊，弱雞。”

尹師父笑了，她從來沒有溫柔地笑過——至少我沒有看見，這一次也不例外，她笑得皮動肉不動，雙眼間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是冷冷的類似于雨天一樣的陰冷。她好像在透過我看着某個人，某個應該在這裏的人。

尹師父繼續說道：“我說了，零社那些都是瘋狂的ZERO，他們最喜歡的就是你們這樣會動搖的ZERO們。”

下句話之前，她先挑起眉，望向我身後的天空，像是歌詠什麽地吟唱着。

“‘看吧，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所有的一切在最後都會有答案，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勝利，所以，加入我們或者是袖手旁觀’，那個家夥這樣說着，笑話！我尹舟雪從不因為其他人而改變自己的道路——弱雞！”

她冷冷地凝視着，審視着我，我感覺自己的骨頭都仿佛在那一刻被打碎仔細地探查，然後又被一寸寸地安好合攏，那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眼神——在尹師父收回之前，我自己好像在地獄走了一遭又回來了一般，整個人的背都完全被汗濕完了。

雖然我現在也沒有什麽形象。

尹師父終于審視結束了，轉身，衣角在空間劃出一個頗為規整的弧度，接着她說道：“你知道為什麽最開始她只想帶走你，後來卻又把馬裏奧家的那個ZERO也帶上了嗎？”

“那是，那是因為莎西羅追着精靈，所以……”

“所以為了躲避學院老師的視線就順便把莎西羅帶走了嗎？弱雞啊，你還真信了那個女孩的話了嗎？不，按你的想法來吧，女孩也許沒有說謊，但是打暈扔在一邊是不是更好呢？流浪精靈奈特可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她是一百多年前來到瑪特斯任大陸的異界精靈，你看她能入黑暗森林如無人之境，就知道她的力量，學院老師中如果不是那個人，誰能制住她呢？”

我當場就被尹師父口中的信息給繞暈了。

莎西羅說謊？精靈也是ZERO？黑暗森林……唔，感覺頭有點暈，是不是之前被打暈有了什麽後遺症？

不過，尹師父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精靈為什麽後來帶上了莎西羅？

“那麽，尹師父，到底是什麽原因呢？你能告訴我嗎？”

想不明白，我就直接問了。

對此尹師父嗤笑了一聲，雙手放在兩側，有些輕松的樣子。

“當然是為了提醒你，馬裏奧家的那個ZERO已經卷入了即将到來的危險漩渦之中，假如我是你，就該明哲保身，及時抽身。”

“可是……”精靈不是沖着我來的嗎？為什麽是莎西羅呢？

尹師父仿佛洞察了我的想法，很堅定地搖了搖頭，道：“弱雞啊，你怎麽就不明白，你是特殊的——‘吸血鬼’阿萊德克的ZERO，我尹舟雪的……算是徒弟吧，雖然還是個弱雞呢。”

嗚嗚嗚，到底什麽時候我能洗去尹師父這個弱雞稱呼啊！我都在尹師父你的摧殘下頑強地存活了下去啊！當然，這些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想着。沒辦法，感覺說出來尹師父會立刻臉色大變，然後讓我橫着出森林呢。

“還有夕盛大人。所以，你覺得馬裏奧家的那個ZERO又怎麽樣呢？她的确是‘秩序’目前第一繼承人卡麗娜&馬裏奧的ZERO，但是你應該有所耳聞吧，那些傳言，無風不起浪，雖然這句話實在跟蒼蠅不叮無縫蛋一樣扯淡，不過在她身上是對的。”

那些傳聞嗎？莎西羅以前是個扒手，性格不好，跟自己MASTER總是反着幹……唉，也的确像是莎西羅能幹得出來的事情。

所以，莎西羅其實能依靠的人很少吧，假如牽扯到什麽陰謀裏頭，恐怕真的是無、法、脫、身。頓時，我不顧尹師父的黑臉抓住了她的手，叫：“尹師父，這件事情是我對不起莎西羅對吧！”

“是的，放手。”

尹師父冷酷地說，我一時轉不過彎來，下一刻，手被拍開，還紅腫了。

唔，尹師父你怎麽力氣用得這麽大啊！

我摸着自己的小紅手，繼續聽逐漸暴躁起來的尹師父壓抑着自己的脾氣說話。

“不過即使不是你，她也遲早會被盯上，更何況她還跟你這樣的人攪合在了一起。弱雞，當初你那MASTER說了謊，說馬裏奧小姐并不是不喜歡你其實不是真的——她非常讨厭你啊，當然，現在不會了。”

尹師父說的就是第一學期，馬裏奧小姐來找阿萊的那一次吧。

不過，阿萊應該是有原因的。

尹師父繼續說，她在這一次說了很多話。

“弱雞，你才是意外，所以他們需要帶走你，真是狡猾的家夥——記住，你今後選擇的任何一步，都會影響到身邊所有的人，我不會幹涉你任何決定，但是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最好遵從你內心的決定。”

我，才是意外嗎？剎那間，我閃過了之前阿努曼、菜仔、公孫英的話，又記起來大騎士比賽前的那個假期火神第一次跟我的談話，還有那些夢神媽媽、阿萊的舉動。我感覺到，我或許是個重要的存在，但同時也是游離在外面的意外。

這一刻，明明天空如此晴朗，月光甚至照着很清晰，但我卻如墜深淵。

好像，再一次，再一次看見了那場大雨，看見了一個無助的人孤零零地倚靠在門旁。

“弱雞，弱雞！停止你的胡思亂想！”

嘩啦！雨停了，尹師父的叫喊與臉龐重合，晴朗的黑夜和天上的月亮重合。

喔，沒有下雨，沒有……

我就撓了撓頭，笑了：“尹師父，我知道了。”

最後，我問了尹師父一個問題。

她思考了片刻，聳了聳肩，給了我明确的回答。

“的确不是我，至少我不會在你沒爆發出潛力前就救下你的。”

啊，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