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謝然有天是被拱醒的,有個毛絨絨的,似乎還沒他臉大的小東西一直在他的臉頰和頸部旁蹭來蹭去,發出一點奶聲奶氣的叫聲。

謝然費力地睜開眼睛,先是看見了一撮白乎乎的毛,疑惑地腦袋後移了一點,又看見一雙烏溜溜的藍色眼睛,和粉嫩嫩的小鼻子。

——一大早被貓蹭醒是種什麽體驗?

回答者謝然:爽呆了。

謝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只貓是姜穆送的。前天睡覺前他抱着ipad 看貓咪視頻,被萌的滿床打滾,姜穆當時沒什麽表示,卻不動聲色打聽了關于他對貓的喜好。

如今一早醒來,床上就長出了一只貓,謝然覺得他哥簡直是哆啦A夢。

房間裏姜穆不在,謝然把貓抱起來,這只小白貓全身都毛絨絨暖乎乎,叫聲奶裏奶氣的,還會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謝然的手。

謝然被萌的六神無主。

但這個貓的脖子上挂着一個對它來說過于大的空心球,大概是考慮到小貓脆弱的脖頸,材質倒是非常輕,墨綠色的外殼,邊緣處像是一條細碎的星河在閃動。

謝然伸出手指輕輕晃了晃,沒聽見聲音。

和貓對視了兩眼,小奶貓還不知道謝然想幹嘛,嬌嬌嗲嗲沖他叫了一聲,結果下一秒,謝·心狠手辣·然就搶奪了貓咪脖子上唯一的財産。

貓: ??鏟屎官你怎麽回事?

謝然沒理會小貓的一通咪咪咪的抗議,他心髒撲通撲通地順着這個空心球的邊緣摸索,咔噠一下,這個墨綠色的球就被打開了。

這是一個戒指盒。

裏面黑色的絲絨上,放着一個玫瑰金的戒指,三層細細的玫瑰金上交錯着閃爍的碎鑽,陽光底下仿佛一顆發光的星星。

謝然把這顆戒指舉起來,對着光,在戒指背面看見了一個黑色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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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穆的“M”。

謝然頭上頂着貓跑進二樓的小餐廳的時候,姜穆正把松餅堆進盤子裏,白色的奶油從松餅上淌下來,像糖霜撒在棕色的聖誕樹上。

謝然看着他穿着深色的襯衣,卷起袖口露出的結實的手臂,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但他很快就連人帶貓挂在了姜穆身上,伸出右手給他看,陽光底下,他無名指上的戒指閃閃發亮。

“恭喜謝然喜提貓咪與結婚戒指~”他自己給自己配音,頭上的貓咪也跟着“咪”了一下。

姜穆不由笑了下,親了親他亂蓬蓬的頭發。

謝然非常見色忘義地把貓咪放到了桌上,抱着姜穆的脖子就回親了過去,草莓味的牙膏在兩人唇齒間彌漫開來。

“恭喜姜先生,已經是已婚人士啦~”謝然被親的微微喘氣,卻還要趴在姜穆耳邊小聲地咕咕唧唧。

他捉着姜穆的手指看了又看,卻發現姜穆沒帶戒指,“你的戒指去哪兒了?”

姜穆笑了笑,解下脖子裏的項鏈遞給謝然,連同修長的,剛為謝然做過早餐的一雙手也遞給了謝然。

他的戒指造型和謝然相似,卻是鉑金的底座。

謝然把戒指套在了姜穆左手的無名指上,把自己的手也放過去,自覺兩人果然天造地設,連手都看着特別般配。

這天的早餐謝然吃得格外心不在焉,吃兩口傻笑一下。其實他早就從趙沉言那裏知道了這對戒指的存在,甚至也知道姜穆最近就會把戒指送給他。

可他這天還是格外的高興,姜穆做的早餐特別好吃,松餅的甜度剛剛好,細長花瓶裏的洋牡丹也格外漂亮,睡在他腿上的貓咪打呼嚕聲音也可愛得不行。

他忍不住偷偷從桌子底下去蹭姜穆的腿,咬着軟篷篷的雞蛋軟糕,睜着一雙無辜天真的眼睛,撩一下又溜回來。

看姜穆沒什麽反應,嫩白的腳趾從毛絨拖鞋裏鑽出來,沿着姜穆的小腿一路上爬。

姜穆喝完杯子裏的咖啡,看了看謝然的早餐碟子,謝然已經吃完了兩片松餅一個煎蛋還有一小塊雞蛋軟糕。

他放下了杯子,站起身,把謝然腿上睡得正香的奶貓抱起來,這一點點大的小東西還不及姜穆的手大,乍然被人吵醒不滿地哼唧了兩聲。

姜穆不顧它的抗議,把它帶去了樓下的寵物房間,交給了一直在樓下的保姆阿姨。

等他再上樓的時候,謝然還傻呆呆地喝着牛奶看他,對于自己剛剛的花式作死沒有一點警惕之心。

姜穆也不急,看着謝然把杯子裏的牛奶一點點喝完,抽了張紙巾幫謝然擦去嘴邊的一點奶漬,才把謝然整個人橫抱起來。

“然然你知道已婚人士一般第一件事要做什麽嗎?“

謝然心知不妙,再走幾步,那就是回房間了。

根據他對姜穆的了解,顫顫巍巍回答,“……洞房花燭?“

姜穆露出贊許的眼神。

“回答正确。“

番外秦兆1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了暗戀多年的人,是種什麽體驗?

秦兆一邊抽着煙一邊想,挺操蛋的。

因為他暗戀多年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弟,秦尉。

秦尉還睡着,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一點稀薄的光線從厚重的窗簾裏透進來,此時天還沒有大亮,秦尉抱着被子睡得正香,他的母親是外國人,所以混血的特質比姜穆還明顯,此時長手長腳地攤在秦兆的床上,腹肌和人魚線一覽無餘,白皙的胸上還印着幾個吻痕,薄薄的嘴唇也被咬破了,卻讓他這張臉多了幾分玩世不恭的誘惑。

整個房間裏都是暧昧的荷爾蒙的味道,秦兆抽着煙,看了眼自己睡袍下的身體,比起秦尉來說,他身上簡直慘不忍睹,兩枚紅豆差點被咬出血,肩膀上也有一個深深的齒痕。昨天秦尉抱着他幾乎做了一夜,咬着他的耳朵誇他說寶貝你真棒。

秦兆被煙嗆了一口,他不是秦尉,他昨天沒有喝酒,他記得很清楚。昨天秦尉吻他的時候已經醉得快不省人事了,迷亂地叫着某個嫩模的名字。而他明明可以推開,卻順着秦尉的力道倒在了床上。

親兄弟之間纏綿了一夜,白色的床單上都是精。斑,他的身後到現在還殘留着撕裂的痛感。

若是要外人看,秦兆更像是受害者。但他作為這個家裏唯一的繼承人與長子,他清楚地知道,責任在他。

是他引誘了秦尉。

也是他讓秦尉住進了秦家的主宅。

秦家的兒子很多,但是秦家的家主只認發妻所生的秦兆,其他私生子一概沒有繼承權。所以秦兆雖然和父親關系不好,卻是這個家裏無可動搖的存在。

他在秦家長大,而他的弟弟們,包括秦尉,都只能跟着母親住在秦父給他們的別墅裏,按月領着生活費。

秦兆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秦尉的時候,秦尉才十五歲,但已經比他還高了,穿着牛仔褲和套頭毛衫,坐在窗臺上,兩條長腿無處安放。

“哥哥。”他非常自然地叫着秦兆,他的睫毛很濃,陽光照下來的時候,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了一小片陰影。而睫毛底下的眼睛,是翡翠一樣的綠色。

秦兆被這雙眼睛煽動了。

他的父親覺得這個混血兒子非常沒有規矩,上不得臺面。他卻暗自為這個弟弟的每一個眼神而心動。

秦尉醒過來的時候,秦兆已經穿好了衣服,平淡無趣的黑色西裝,卻沒穿鞋,煙灰色的襪子直接踩在地毯上。

秦兆的腳踝很瘦,也很骨感,秦尉昨天握在手裏,總覺得稍微一用力就要折斷了。

秦尉的視線順着秦兆的腳踝一路向上,定格在他這個總是正經嚴肅,自以為僞裝得很好的哥哥臉上。

秦兆在緊張,粉白的嘴唇緊抿着,冰冷的鏡片後一雙眼睛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卻極力想要把自己掩藏起來,僞裝出一個無堅不摧的,哥哥的模樣。

秦尉托起了下巴,故意露出胸上熱情的吻痕。那都是秦兆留下的,是秦兆的雙腿死死地夾着他的腰的時候,留下的。

秦兆總覺得自己又被秦尉的視線強jian了一遍。

但這肯定是錯覺,他迅速地把這個想法排除腦海。

這不是別人,是他那個心無城府,花花公子一樣的弟弟秦尉。

他可不覺得自己有這麽大魅力,讓秦尉一夜之間放棄大胸嫩模,迷上男人的身體。

“昨天的事情對不起,我很抱歉,”秦兆冷冰冰地開口,擺出公事公辦的語氣,就像從前給秦尉禮物一樣,他還試圖補償秦兆,“你想要什麽,都可以告訴我。”

秦尉翡翠綠的眼睛在陽光下有點透明,他挑着嘴唇,視線掠過秦兆緊張到握緊的拳頭。

“哥哥,你喝醉過嗎?”他問。

“沒有,”秦兆老實回答,“我不喜歡醉酒。”

秦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的目光堪稱溫柔地看了秦兆一會兒。如果說這個秦家還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大概就是他這個并不優秀,卻一直很努力地把自己僞裝成冰冷的精英人物的哥哥了。

他暗地裏投射到他身上的眼神,每一次都熾熱得讓秦尉想裝看不見都不行。偏偏等他回過頭去,迎上秦兆的視線,秦兆又會擺出那副冷漠到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神情。

可他聽過秦兆和他那個朋友姜穆通電話,氣急敗壞地數落着他這個弟弟多麽不知檢點,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又要偷偷給他塞零花錢。

真是矛盾到可愛的哥哥。

不過再過幾天,他就不能叫秦兆哥哥了吧。

秦尉摸了摸下巴,從床上站起身,絲綢的被子從他結實修長的腿上滑下去,他就這麽全身赤裸地站在秦兆面前。

他看見秦兆臉紅了,連耳朵根都是紅紅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明明昨晚還這麽熱情。秦尉笑眯眯地想道。

“什麽補償都可以嗎?”他露出小狗狗一般的神情湊到秦兆面前,他知道秦兆最喜歡他這副樣子。

“什麽都可以。”秦兆毫無自覺地認真點頭。

修長的手指摸上了秦兆細細的脖頸,這脆弱得天鵝般的脖子,還留着一枚深色的吻痕,昨天曾經被秦尉掐在手裏。

他只要再收緊一點,他的哥哥,他的秦兆,可能就會死。

“那我還想和哥哥做。”秦兆松開了手指,又露出那種陽光到無害的笑容,仿佛真的是弟弟在和哥哥撒嬌,“和哥哥做的感覺很棒哎,還想要。”

秦兆要是在喝水,只怕會是一口噴在秦尉臉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尉,像是看見了什麽史前怪物。

結果秦尉根本沒有給他混亂的大腦思考的機會,他一把把秦兆抱在了腿上,秦兆的腰很瘦,細細的一把,秦尉靈巧地脫掉了他的西裝外套,撫摸着秦兆襯衫下柔韌的腰線。

“哥哥昨天自己坐在我身上的樣子真好看,”他密密地吻着秦兆的眼,吻着秦兆的鼻尖,還有他的嘴唇,“哥哥是喜歡我的對吧,還給我口,明明難受得哭出來了卻還要抱着我不肯放。”

秦兆的臉一片慘白,他沒想到秦尉會記得這麽清楚,連他放浪的樣子都記在了心裏。

他被秦尉推到了地上,地上鋪着厚厚的毯子,膝蓋跪下去也不覺得疼。

兩根溫暖的手指擡起了他的下巴,秦兆幾乎是被動地随着秦尉擺弄,一個昨天才和他親密接觸的東西打到了他臉上。

腥膻的氣味和粗獰的形狀都提醒着秦尉昨天發生了什麽。

秦尉摁了摁秦兆柔軟的嘴唇,擠進去一根手指,在秦兆的嘴唇間來回撥弄。

秦兆擡起頭,發現秦尉那雙翡翠綠的眼睛裏竟有一點癡迷的神色。

“我沒有醉,哥哥。”秦尉對着他笑,“我昨晚和今天一眼清醒,醉的是你。”

這是秦兆人生裏最荒誕的一個早晨,他睡了自己的弟弟,明明想着要好好補償他,卻在醒來後的清晨裏,在他弟弟身前跪下,顫顫巍巍地自己解開了衣服。

“真乖啊,哥哥。”秦尉看着埋首在自己腿間的秦兆,聽見他因為難以吞咽發出一點抽泣聲,這一點可憐的呻吟讓他心裏陡然有了暴虐的情緒。

也許我會為了你,在秦家稍微多留一會兒。

三個月後,秦家出了一個荒誕的醜聞。游戲花叢多年的秦家老家主栽了跟頭,有個私生子居然不是他親生的。

偏偏這個私生子的親生父親來頭比他還大,如今膝下無子,這個私生子一接回去,就穩坐繼承人的位置。

這件事的直接後果是老家主把秦家每個孩子都抓去做了一遍親子鑒定。

鑒定的結果出來,居然還有一個不是他親生的,氣得秦老家主當場暈了過去。

這次不是私生子了,是他唯一承認的,早逝的發妻生下的兒子——秦兆。

而那個被接走的私生子,名為秦尉,現改名林尉。

秦兆2

秦兆再見到秦尉,不,應該說是林尉的時候,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此時離秦家鬧出轟轟烈烈的一場緋聞已經兩年了。

這兩年裏發生了很多事情,秦老爺子大概是被接連兩個孩子都不是自己的給氣到了,尤其其中一個還是他認定的繼承人,把秦兆趕出秦家沒多久就一病不起,緊接着秦家的集團就連出了幾個岔子,有元老級別的高層帶着人馬自立門戶,還帶走了秦家的重要客戶。

秦家沒了秦老家主,也沒了素日裏被當接班人培育的秦兆,只剩下一堆各懷鬼胎的人,秦家的日子眼看着就衰敗了下來。

等到秦老家主離世的時候,秦家雖還有舊時的底子,還能算是富裕之家,卻到底已經被從傛城的上層圈子裏清除出去了。

秦兆雖然已經遠離了舊時的人和事,但和姜穆一直是朋友,姜穆隐約告訴他,秦家的敗落,和林家,林尉的親生父親脫不開關系。

秦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一叢杜鵑花。其實秦家人不知道,秦老家主去世之前,見了他一面。

他和秦老家主是真的沒有太多感情,他七八歲的時候,外頭的弟弟妹妹已經四五個了。他童年時候最多的印象,是他媽媽抱着他站在窗邊,看着遠處。他那時候天真地以為,他媽媽是在等秦老家主回家。

病床上的秦老家主并沒有和他說什麽,只是一雙渾濁的眼睛盯了許久,半晌,才突然冷笑了一聲。

“我從前只覺得你長得像雲華……現在看看,你的眼睛和那人才是真的像。”

而後秦老家主就沒再說話,秦兆和他也沒什麽好說的,禮貌地起身,道了再見。

這出生不是他選的,路也不是他想走的,事情鬧到這般田地,外人多猜曾經的秦家大少爺應該失魂落魄。

然而秦兆心裏一片平靜,他如今還用着秦兆這個名字,不過是因為他母親也姓秦,改無可改,索性就這樣了。

他走出醫院的時候,又撥打了一次林尉的電話。

林尉離開他,離開秦家已經六個月了,事情發生的前一天,他還和林尉在溫暖的室內抵死纏綿,他溫熱的肉靠在微涼的玻璃窗上,呼出的熱氣把窗戶都弄花了。林尉弄進了他身體裏,還不許他擦,要他看着他的東西從他身體裏流出來……

“變态。”秦兆罵道,聲音還是啞的,軟綿綿沒什麽威吓力。

“哥哥,給我懷個孩子吧。”還頂着秦尉這個名字的人咬着他脖子上的肉,黏糊地趴在他身上不肯起來,還故意一撞一撞地去頂他。

“近親不能繁殖。”秦兆有氣無力地說道,撸狗毛一樣撸着林尉的頭發。

林尉聞言笑了,伸手去摸秦兆纖細柔韌的腰,他把臉貼在秦兆雪白的肚皮上。

“哥哥要是真的生下來,我肯定要的。”他說道,在秦兆的肚皮上吻了一吻。

電話沒有打通,這個號碼已經被注銷了。

秦兆收回手機撐着傘走進了雨裏。

這是他最後一次給林尉打電話了。從林尉消失的那刻起,他不知道給林尉打了多少個電話,他明明清楚林尉一早就知道了一切,甚至知道了他的身世,走之前還特意暗示了秦老家主檢查他們的血緣關系。

可他卻還是懦弱地,想着林尉那張溫暖陽光的臉,想着他抱着他時候的肩膀,想着他的吻。

他不在乎秦家。

他只在乎他曾經擁有過的那個弟弟。

他想只要林尉肯和他解釋,肯接他電話,不管他是林尉還是秦尉,他們都還可以有回旋的餘地。

然而這個電話被注銷了。

他還想留有餘地,可林尉不想。

林尉早就計劃好了抽身而去,計劃好了怎樣刺激多年來冷待他們母子的秦老家主,也計劃好了如何丢棄他。

他那個溫柔體貼,開朗又陽光的弟弟只是個幻覺,像海面上的泡沫,太陽一出來就消失了。

只有他還像個傻子,跪在原地裏巴望着海面,徒勞地想把泡沫攥在掌心裏。

秦兆撐着傘慢慢地走在雨裏,他的肩膀濕了一塊,但他竟也沒有感覺到。

他不知道,在他身後兩三百米的地方,一輛黑色的車緩慢地跟着他,看着他拐過街角,路過商店,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小區。

林尉坐在車裏,平靜地看着秦兆消失不見,在他身邊,一部舊手機安靜地躺在座位上。

又兩個月後,秦老家主去世,去世前将已經縮水不少的財産均勻地分給了私生子與家裏的幾個親戚,就撒手人寰。

然而誰也不知道,他還秘密地,留了一份給秦兆。

比其他人得到的都要豐厚。

來宣讀遺囑的律師替秦老家主轉達秦兆,“這是你母親留下的,是你該得的,他秦柳銘一輩子雖然惡事做盡,卻不至于霸占妻子的財産。”

秦兆沒有說話。

即使知道了自己的出身,他也沒有好奇過上一輩的恩怨情仇。

但看到這麽一份遺囑的時候,他卻突然想起有一年,秦老家主喝醉了,抓着他的手問他,“雲華她是不是,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那一年,他母親已經去世七年了。

他母親去世前,秦老家主的私生子女春筍一樣往外冒,他母親去世後,反倒是很久很久,都聽不到秦老家主的花邊緋聞。

秦兆沒有拒絕這份遺産,其實他知道秦老家主說謊,他母親嫁進來的時候家裏早已經敗落了,是靠着她嫁人才緩過勁來,他母親哪有遺産再留下。

他搬了家,換了一個城市,買了一個他小時候夢想種的小別墅,不算大,但有漂亮的花園。

搬去的第一天,他跑到酒吧喝酒慶祝,慶祝人生重新開始。他長得其實很好看,是很勾人的長相,可那天他抱着別人一直在哭。

第二天醒過來,那個被他纏住的人面露尴尬,兩個人衣服都好好的。

這是個君子,照顧了秦兆一夜。

他告訴秦兆,他喝醉了以後一直在喊一個人的名字——“秦尉”。

秦兆從沒有想過,他還會再見到林尉。

他搬來這座城市快兩年了,逐漸适應了這座城市慢悠悠的步調,他小區門口就是個小公園,經常有老人在那裏下棋喝茶。

這樣的日子對秦兆來說很放松也很舒适。

從前他是秦家唯一的繼承人,即使他并不喜歡這個身份,也有無數雙眼睛盯在他身上,盼着他出錯,也盼着他崩潰。

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繃緊成一張弓,連片刻也不敢放松,僞裝出一個冷面的精英形象,換得真正的自己在這副面具後茍延殘喘。

可如今他拎着菜從街上走過,穿着柔軟的T恤和長褲,也沒人會覺得大驚小怪,只有慈眉善目的鄰居奶奶問他累不累。

秦兆覺得這樣也挺好,他終于重新擁有了自己的人生。等時間再久一點,等他不會再在夢中看着林尉的臉失聲痛哭,他也許還能擁有一個溫柔的愛人,一個也許沒有那麽開朗陽光,沒那麽風趣,卻能真心和他過日子的人。

他一直期盼着能遇上這樣一個人。

可他沒能等到。

他等來了林尉。

當他打開自己的家門,在自己買下的沙發上,看見正坐在那裏等候的林尉的時候,他曾經希冀過的安穩自由的生活,他理想中溫柔體貼的戀人,就都成了泡影。

林尉離開他的時候,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後來林尉要他留在身邊,也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哥哥,我來帶你回家。”林尉坐在沙發上,對他微笑道。

秦兆手裏的草莓掉了下來,滾了一地,鮮紅的果子磕破在地上,淌出粘膩酸甜的汁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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