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章

第 68 章

陳筠缇上了自己的紅色保時捷,這輛車她開了快五年,已經開出了感情,自從上回被媒體曝光後,她還有想過要不要去換個顏色。

只是換顏色好像也要報備,她是個很不喜歡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浪費時間的人,所以就一拖再拖。

車子啓動,她才看到何家樂和阿卓在B2匆匆行走的身影,看樣子,他們是在尋找什麽。

找什麽?不會是誰的錢包丢了吧。

雖然只是這麽無厘頭的一想,她也覺得有些好笑,一腳油門踩下去,她特意路過他們身邊降下車窗:“哈喽,你們是在找我嗎?”

“啊!缇姐!那個……”家樂不知道怎麽說。

“可是不好意思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陳筠缇仍是笑着,然後又一腳油門,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直接沖上了通往地上的出口。

憑她的技術,他們想追上她,可能有點難。

郁結了一晚上的心情終于有所緩解,陳筠缇打開車載音響,大聲地跟着唱了起來。車上播的正是最近一段時間再次火爆全網的《第一次愛的人》。

【灰色的天你的臉

愛過也哭過笑過痛過之後只剩再見】

她唱得太開心,完全沒有注意到沈崇就在地下車庫的出口等着她,等她發現的時候,她的車幾乎就要撞到他身上了。

“你有病啊!”她忍不住大罵。

可他卻直接拉開車門,坐進了她的副駕駛位。

“走吧。”他的語氣淡然,絲毫沒有愧疚感,仿佛這是他們兩個約好的事情似的。

陳筠缇差點因為他負法律責任,氣得只想一腳把他踹下去。

可後面的車已經開始按喇叭,她無法,只能不情不願地将車開上了路。

“去哪?”她問。

他答非所問:“你餓嗎?我們好像好久都沒一塊吃飯了,要不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陳筠缇忍不住側眸去看他。

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黑色的連帽衫,黑色的褲子,黑色的外套,依舊是這段時間他最喜歡的搭配。

音響裏還在唱。

【喧鬧的街沒發現我的淚

被遺忘在街角

The day you went away】

張慕貞來找她,她當然沒有外面表現的那麽無所謂,事實上,她甚至已經痛苦到就算此刻看着他的樣子,眼淚就要不聽話地流出來。

他就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愛的人啊,失去他,她怎麽會不痛苦?

只是她向來克制,無論內心感情如何洶湧,面上也能做到若無其事,因為她不想祈憐,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太認真。

她太愛他,自尊心又太強,這樣的她,倒還不如那些能夠大膽去愛,失戀了醉一場哭一場就能讓自己的人生轉場的女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還會因為他蹉跎多久,或許是一年兩年,或許是十年八年,又或許是,一輩子。

穿越的時間線裏他們都沒怎麽好好約會過,而現在,她和他都成了就算普通出街也會引起圍觀的公衆人物,約會更成了她的奢望。

而今天,似乎是個難得的機會。

“那不然,你陪我去吃日本料理吧。”她突然提議。

就當是再體會一次背德的快樂吧。

“好。”他簡單回答。

接下來的一路上,他們幾乎都沒有再說話。

車載音響裏都是她最近的歌單,風格比較雜,上一首歌明明還挺深情和懷舊的,下一首節奏就歡快了起來。

Claire Rosinkranz的《Frankenstein》。

沈崇只是微微側着身子看着她無拘無束的樣子,眼神裏的笑意逐漸轉深,又慢慢消散變成落寞,最後,他把視線轉向了車窗外。

“哎,沈崇,我記得你之前唱那個《Reality》唱得很好的,要不要一塊唱?”

陳筠缇把那首歌調了出來。

“啊,我最近嗓子不太舒服。”他輕咳了兩聲掩飾掉語氣裏的不自然。

“那怎麽辦?你的第一場巡回演唱會是什麽時候?哦這段時間,還要參加兩臺春晚的彩排吧?你這個行程安排會不會太緊?”

“嗯,到時候再說。”

沈崇的聲音聽着很疲憊,似乎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聊。可是除了這個,陳筠缇不知道還能和他說什麽,難道和他聊關于感情的人和事嗎?

“你今晚不去參加徐夢琪的Party合适嗎?”

“徐夢琪是誰?”沈崇想了想皺着眉頭問。

“就……不會吧,你們兩個不是大學時候的校友嗎,後面又在同一個公司工作!你剛才這句話要是被她聽見,會被揍吧?”陳筠缇愕然。

“我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聊到其他人。”

呵,他還挺幽默。

沈崇在手機浏覽器上搜索徐夢琦,百科自動鏈接到了徐夢琪,第一條新聞就是她今天入圍最佳女主是身着紅色女王戰袍的新聞。

哦,原來是她。

“我以前上學的時候拿到第一筆錢的時候,就是來吃的這個。”陳筠缇停下車,指了指路邊的日式居酒屋。

“徐小姐說話聲音那麽奇怪,也可以主演電影嗎?電影不可以配音吧?”沈崇突然接話。

“啊?”

她沒想到都過了十分鐘了,他的思維還在上一個話題。

“應該有臺詞老師教吧?我剛在現場聽她的那個片段,發音好像沒什麽大問題。怎麽你們男人也能聽出她發音奇怪?”徐夢琪的聲音總給人一種很嬌嗔的感覺,尤其是在異性面前,那種感覺就更強烈些。

“男人又沒聾。”沈崇笑。

她感覺她好像好久都沒看見他笑了,這個樣子的他,可真引人沉迷啊!她這輩子,早晚要被貪吃好色四個字給害死。

“你在這等,我進去要一個包間,然後把房間號發給你,你進去的時候記得把帽子拉上來。”

陳筠缇戴上口罩,然後又将長發在頭頂挽成一個丸子,“我說我怎麽看起來這麽怪”,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對着化妝鏡扯下了兩根假睫毛。

沈崇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他從不知道,她私底下是這樣的。

“好。”他跟她點了點頭。

陳筠缇關上車門,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大力打開車門,“哦,車鑰匙忘了給你。”

她把鑰匙遞給他,終于鬼鬼祟祟地跑遠了。

沈崇看她似乎一邊跑一邊還在左右看有沒有被人偷拍,他突然被這樣的她可愛到了,他忍不住輕笑出聲,但最後還是抿緊了唇。

算她運氣好,這家日料店向來都要提前預約,今天竟然還有空位,實在算意外驚喜。

進了小包間,服務員立刻送上大麥茶和菜單。

“小姐,幾位?”

“啊,我還有個朋友一會兒到。”陳筠缇接過菜單。

“好的,小姐。不過,我看你怎麽這麽眼熟?”服務員剛趁着休息間隙刷完微博,越看眼前的女孩越像那個和邵聿銘一塊唱歌的陳筠缇。

“啊……”陳筠缇大腦高速運轉,她現在心裏很慌,簡直不知道是裝傻蒙混過關還是直接走人。

就算她還可以裝傻,可待會沈崇進來一切不是就露餡了嗎?總不能同時有兩個素人偏偏都長得像傳緋聞的那對藝人吧?

“陳小姐,你別害怕,我是你粉絲。我只是想說,我可以幫你升級到超私密的VIP包廂裏去,這邊人來人往,還是不太安全。”服務員小姐朝她眨了眨眼。

“那好吧,麻煩你了。”

“行,你随我到樓上吧。”

樓上的榻榻米包間果然裝修更加豪華有格調,連門口都擺着屏風,就算是敞着門,外面路過的人也看不清裏面坐的是什麽人。

“謝謝啊,你會兒麻煩你幫我把我的那位朋友也帶上來。”

“所以,我能問問那位朋友是?”

陳筠缇思考了幾秒,還是說了實話:“沈崇。”

服務員一下子就捂住了嘴,滿臉驚訝。

那表情好像在說:真的是他!我就知道!!!

“麻煩你別聲張啊。”

“你放心!”服務員點了點頭,激動萬分地下樓去了。

沒一會兒,沈崇就走了進來,他先是在門口脫了鞋,才坐到她對面。

日料店的和式房間,桌子底下是個大大的凹槽。他坐下時腳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她立刻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腳往回收了收。

“你看下你吃什麽?”陳筠缇把菜單遞給他。

沈崇接過來,發現上面已經密密麻麻都是鉛筆畫的勾。

“到這來是一定要吃海鮮是吧?”他擡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從她的臉上找到什麽問題的答案。

“當然!傻瓜,你不是一向最愛吃海鮮!”陳筠缇大笑,可突然,她又意識到了自己态度的不對。

她只有在面對二十二歲的沈崇的時候,才會用這種語氣。

再重逢後,他比她大了那麽多,又是業界前輩和公司領導,她對他好像也逐漸沒那麽随意了。

“是,鷺港人哪有不愛吃海鮮的呢。”他笑笑,然後提筆在上面勾了些食材。

服務員推門進來:“請問你們點好了嗎?”

“好了。”沈崇将菜單遞給她。

服務員看了看陳筠缇,又看了看沈崇,臉很紅很紅,然後,她像是鼓了很大勇氣似的問道:“請問,我可以要一個你們的簽名嗎?”

“啊,這個……”陳筠缇調皮地賣了個關子:“當然可以,不過我和他的在一張紙上不合适,你有準備嗎?”

“啊,當然!”

對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便簽本,“簽這裏可以嗎?”

“可以,怎麽不可以。崇哥你先吧。”陳筠缇笑着把本子遞給了沈崇。

“我先?”他猶疑了一下。

“嗯,你是前輩嘛。”她期待地看着他。

沈崇想了想,還是在便簽紙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陳筠缇不動聲色地盯着那張紙,他每動一筆,她的心就跟着狂跳,短短幾秒鐘,她的額發都緊張得濡濕了。

“好了。”沈崇把那個簽名遞給服務員小姐。

陳筠缇的一顆心咣地一聲從嗓子眼落入了胸腔。

他的簽名,和她之前十五歲時候拿到的他的簽名筆跡一模一樣。看來,眼前的他真的就是他,可他到底為什麽性情變成了這樣?

哦等等,她之前是怎麽拿到他那張簽名的?

她想起來了,七年前的她還是鷺港實驗學校的一名初三學生。有一天,她死黨許芊羽突然在小圈子裏神神秘秘地說,她姐姐學校要拉一車學生去給一個訪談類綜藝做觀衆,問有沒有人願意跟她一塊去。

女孩子們立刻圍了上去,興致勃勃地問嘉賓都有誰。

許芊羽說出了好幾個藝人的名字,其中也有沈崇,可那時候的他還處于到處找人給自己發歌的潦倒階段,自然不為人所熟知。

“聽說做觀衆超級累的,又不能拿手機,又要配合表演情緒,還要喊口號鼓掌,傻死了,不去。”

“再說了,那幾個人又不紅,連名字都沒聽過。”

“你也不想想,要是嘉賓是有名有姓的,還需要請觀衆去現場嗎?粉絲還不夠分呢。”

“就是。”

陳筠缇讀的是鷺港最好的私立中學,裏面的學生非富即貴,女同學們追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那時候的沈崇又不是賈斯汀比伯,怎麽會入她們的眼。

“要不,我陪你去?”看着失落的死黨,陳筠缇主動提議。

許芊羽眼睛一亮:“真的?”

陳筠缇鄭重點頭:“當然,就當還你上個星期幫我做值日的人情喽。”

就這樣,她用一次值日換了見沈崇一面的機會。

她還記得那天的她穿着節目組發的印着品牌方Logo的橙色劣質T恤,在觀衆席的倒數第二排幾乎待了一整天,根本就沒有任何接觸明星藝人的機會不說,節目組的盒飯還特別難吃。等到後半夜大巴車把她們送回指定地點的時候,她脖子都睡疼了。

早知道這樣,她就該借機提出讓許芊羽再替她做幾次值日才對,一次值日真犯不上來這遭這罪啊!

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是,那一天竟然就成了她無比珍貴的回憶。那天和他一起參加錄制的藝人還有好幾位,而且個個都比他紅,可她就是只記住了他。

那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意識到“明星”和普通人之間的顏值差距。

站在舞臺中央的他仿佛天生就屬于聚光燈,談吐文雅、氣宇軒昂,即使面對有些不尊重人的主持人,他也能應對自如地聊他的音樂夢想,聊他的成長經歷。

說到開心處他粲然而笑,說到心酸處他眼睛裏也隐有星光。

訪談之後就是好幾輪無聊的游戲,吃了飯之後,才是各個藝人的才藝展示。

或許是為了迅速幫藝人出圈,又或許只是為了博眼球,輪到沈崇上臺演唱他的成名曲《她》的時候,幾個主持人非要沈崇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

“人家前幾位都是又唱又跳的,到你這就抱個吉他站在這,未免也太輕松了吧。”

“就是啦!”

女支持人一邊捂着嘴大笑,一邊用手指去戳他的胸肌。

即使隔着那麽遠,她還是一眼就看見沈崇紅了臉,渾身都寫滿了拒絕。可他只是個沒名沒姓的小藝人,能上綜藝宣傳他的歌曲都算他走了大運了,他怎麽敢撕破臉?

于是他只好一邊笑一邊往後面躲,可即便這樣,他們也沒打算放過他,而是幾個人笑鬧着合力把他的上衣扯了下來。

當他好看的肌肉線條暴露在攝影機下的時候,觀衆席立刻發出“哇”的一聲。

可當時只有十五歲的陳筠缇卻不懂這些,她只覺得很憤怒,不明白主持人為什麽要欺負一個看起來那麽乖的男孩子。

之後,沈崇就那樣裸着上身,背着吉他,唱完了那首後來火爆全網的《她》。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緩過疲憊的陳筠缇才有心思打開節目組送的伴手禮,裏面就有一張沈崇的親筆簽名。

他的字,飄逸挺拔,一點也不像其他人簽的鬼畫符。

“沈崇,你還記得當年欺負過你的那個綜藝主持人方樂一嗎?”她突然問。

“哪個方樂一?”

“就當年非逼着你在節目上脫衣服的那位啊!”

“還有這回事?真不太記得了。”

“哦。”陳筠缇夾了一塊章魚刺身給他。

然後,她就在沈崇臉上看到了當年方樂一逼着他脫衣服時候的樣子。

渾身拒絕。

“怎麽了?你之前不是最愛吃這個嗎?我們兩個在鷺港的時候還比賽吃過這個呢,你忘記了?”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不愛吃了?”

沈崇笑笑,然後把那片蘸滿芥末汁的章魚片,送進了嘴裏。

陳筠缇記得很清楚,那期節目播出後不久,方樂一就從原單位出走了。

對此,坊間衆說紛纭,有說他被同事排擠的,也有說他得罪臺裏領導的,還有說他被某位藝人背後的資本封殺的,但最終也沒有定論。

這麽大的事,作為瀛洲太子爺的他,就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母親葉芝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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