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養殖中心02

第38章 養殖中心02

提到藥品,何染知道自己或許是在強人所難,但懷中的補給員傷勢到了這種地步,又被她颠來倒去,到現在才開始發熱已經是個相當省心的病人了。

李好好一號沒說什麽,二號瞥了她一眼,舔了下嘴唇說:“現在還不行,我們沒有多餘的藥,我要想辦法,你得先跟我們來。”

一號和二號探頭,帶着何染一路躲閃着攝像頭人的注視。她們在養殖中心內部,走廊裏總是會有攝像頭人在行走,偶爾他們站在原地不動,因為沒有什麽人在外面活動。

到了吃飯的時間,攝像頭人就變得多了起來,李好好一號和二號帶着何染換了幾個房間,面對着何染的個子有點煩惱。

她們雖然手腳上沒有金飾,也沒有漂亮的頭發,但她們的長相是李好好,攝像頭人粗略地掃過,她們很容易蒙混過去。有一些李好好的頭頂長了疥瘡需要剃掉頭發,光溜溜的腦袋也不顯眼,但高出來的一截沒辦法混。

于是她們帶着何染換了一個方向,然後把她帶到了一個空房間。

這個房間門口挂着一個牌子,牌子上寫着狂舞之夜四個字。何染是被她們塞進房間裏的,她們說等在原地,等她們的消息,如果被允許得到藥物,她們就會想辦法聯絡她。

從前都是何染命令着李好好呆在原地別亂動別作妖,第一次被李好好命令着不要動,她關上門,回身警惕着看四周,沒有攝像頭人的存在,房間被清空了,只有一張堅硬的上下鋪的床,床上的被褥似乎都被拿走了,但能從木板上看到一些毛絮。床鋪旁邊是小號的馬桶,她掀開馬桶水箱蓋看見還有水,輕手輕腳恢複原狀。

天花板上有通風口,但用鋼筋焊死了,床底沒有東西,她把床板翻起來看,肉眼看很難辨別,但加上手指觸碰輔助,能夠辨別出木板上寫着字。

她很快就不再摸了,她摸到的每一個字都是疼,疼像是刻在她心裏似的,讓她也跟着疼痛了起來。

恢複原狀,坐下等待,留意着四周,在地上撿起幾根頭發,捏成個圓環放進口袋裏。

狂舞之夜,青春之夜,萌趣之夜,何染想着這些詞,覺得有東西在燒着自己,問題也很多,如果在這片區域中,是李好好想要讓她知道的,那她該如何回應,才能讓李好好滿意?李好好是否會看到她的回應?

這一切,何染都不知道。

就像戰争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為什麽會開始,許多個問題都是無解的,刨根問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她只期盼能把補給員送出去,可她不知道怎麽做,能做的事情只有像平常一樣保持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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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馬桶中忽然傳來抽水聲,她站起來,打開水箱,水位正在下降。

她試探着,把手伸進馬桶裏,摸到了什麽東西。

再往裏,往裏,用手指尖艱難勾回來,一個塑料袋,她把塑料袋上的水用自己的褲子擦幹,拆開,裏面是兩片膠囊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很端正:消炎,退燒,在鐘聲開始時到餐廳。

四下看看,只能用馬桶水把兩片藥給向晨曦喂下去。

她開始閉目養神,側耳細聽。

沒過多久,叮咚——叮咚——

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鐘聲,她打開門,一個攝像頭人就面對着自己,明明對着的只是冰冷的攝像頭,她卻感覺出對方和自己一樣錯愕。

砰。

她掐住了攝像頭人的脖子,順手拽回了房間,把它的攝像頭砸在地上。

環形的走廊裏,大約六到八個攝像頭人正在巡邏,何染思考片刻,還是沒辦法扮成攝像頭人,她現在不能确定自己被吞噬了多少,能否維持住身份的正常。

于是她就守株待兔,在攝像頭人走過來的一瞬間把人拖進來摁死,這麽狩獵了兩個之後,其餘的攝像頭人似乎未曾察覺,但巡邏間隙變長,她悄然溜了出去。

來時,她看到了走廊大概的房間排列,環形走廊一層一層,餐廳的路她是記得的,這些李好好們每天兩餐,晚上和夜裏各吃一餐,鐘聲響起之後就是夜晚那一餐之後的睡眠時間。

餐廳就像戰前的大學食堂,又像工作的格子間,用栅欄分割開,從上方看,就像是一個迷宮,何染像小球一樣走了進來,在迷失方向之前找到了主路線,順着這條路往裏走。

走到一半,忽然聽見了背後的腳步聲,回過頭,兩個攝像頭人看見了她。

一瞬間,這兩個人身後就跑來了另外兩個,變成了四個人。

何染停頓了一下,拔出軍刺。

這六個攝像頭人都沒有配槍,她得趁他們出去通風報信之前把他們解決了。

把向晨曦塞進了身邊的餐桌上,呼出一口氣。

已經進入了食堂,她不知道還該繼續往哪裏走,逃走,那紙條上的命令就沒有完成。

她數着數,攝像頭人比她想象得要瘦弱一些,他們在拼命地按動手裏的什麽東西,等他們都死了,何染從屍體的手裏扒拉出來一個按鈕。

她摸着按鈕,回身關上了餐廳的門。

把向晨曦抱起來的時候腿軟了一下,扶着桌子才站起來,後背被攝像頭人用鎖鏈抽了好幾下,腳踝也痛得要死,如果她還穿着靴子就好了。

拿出紙條再看一眼,何染覺得是自己來晚了。

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紙條和藥物,她選擇相信任何形式的李好好,找了個角落靠着餐椅艱難地坐下了,随意抹了一把頭上的血,低垂着眼睛等待。

沒過多久,似乎有人在敲水管,敲水管的聲音回蕩在四面八方,她留神聽着,卻仍然沒辦法判斷來源。

聲音很快就停了,很快,從餐廳的一個座椅後面傳出聲響,但不止一個人在那裏,幾個同樣的聲音在争執着什麽。

争執被一個很清脆的聲音打斷了。

“好了。”

在衆多李好好的聲音中,有一個聲音和她們截然不同,音色更亮,底氣很足。

是何染最開始見到的那個。

果然。

她看見從一個座椅後面走出來的少女,長發像緞子一樣柔順。

她走向何染,把手裏的藥扔在桌子上,抱着胳膊擡着下巴,居高臨下地打量着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哨所女人,呼出一口氣:“你有能力,你也證明了你的立場……我不管你是誰,如果你幫我,我報答你。”

何染點頭:“好。”

她凝望着這位大小姐,近距離觀看,這個也像李好好,但她這才意識到,這位大小姐比其他李好好略高一點。

多個李好好的臉融為一體,她難以維持正常,李好好猶如一個幻覺,她像是從來沒有在荒野上撿到那個姑娘。

那個小姑娘是這些人中僅剩的一個嗎?屬于她的李好好在哪裏?

摸着藥看了下,竟然是相當方便的針劑,她望着小姐,什麽話也問不出來,想要張口再說什麽,只嘗到了一些鹹甜的氣味。

抹了一把,是沒擦幹淨的血被眼淚稀釋了。

小姐被她看着有點不自在,坐在對面:“我有一條路線,我每天帶着相機在這四面八方拍來拍去……總之找到了一條逃離這裏的路線,之前只有少數人走過,她們沒有被抓回來,我想,是時候把其他人都送走了,但是她們大多數沒有戰鬥力,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你剛剛證明了你很可靠。”

“那些……攝……那些管理員,是你安排的?”

“不是,只不過我知道他們的時間表。”

小姐翹起腳,兩只手落在膝蓋上,身體筆直,何染說:“我有一個問題。”

“嗯。”

“緘默者是什麽?”

“是吃她們的人。”

“緘默者不會把你當成食物吃掉?”

小姐擡起頭笑着:“怎麽會呢,我是執政官的女兒。”

“執政官不是和緘默者是一夥的嗎?”

“等出去後解釋吧,我得離開一陣,在那之前有一段路,你得護送她們……”

小姐優雅地抹了下裙擺起身,她不是任何一個李好好能夠扮演的,這女孩身上有着一種理所應當的上位者的從容和篤定,可是所有的食物都長着她的臉。

何染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小姐吓了一跳,要掙脫她。

然而冷硬的,精神值不斷下降的女人拽住女孩往身前拖,手指量着她的手腕,似乎在确認什麽,半蹲下去摸她的腳踝,發絲裏的血一直在往外流,糊住了眼睛,順着鼻梁,有的血跡已經在臉上幹了。

“李好好。”

“李好好是……哦,我知道了。”小姐忙不疊地收回腳,十分抵觸她這個髒兮兮的女人的觸碰,站遠了好幾步,指着她,非常确鑿地說,“你看了她們其中之一的直播,給那個女孩取名叫李好好是嗎?你有這種癖好,我管不着,但那個女孩大概率早就死了,她們被生産是用來吃的,你們可以吃了她們,但……把她們當成——”

後面的音節很微弱,何染沒聽清,大小姐身上仍然有着令人厭惡的傲慢,什麽叫可以吃?用來吃?生産?她是怎麽看待這些長相和她相同的女孩的?

她豁然站起來,直播?什麽直播?她不理解,但是她不允許李好好的嘴裏說這種話。

“李好好,不要說這種話,我分不清哪個是你……或者你不在這裏,我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癖好,但——”

“一會兒麻煩你了。”

大小姐仍然掌控着主動的節奏,哪怕被她這個惡狠狠的高個女人逼近,也只是用手指輕輕點了下她,發出了命令。

何染把話吞了回去,面前這個強勢的,陌生的小姐和她認識的李好好很不相同,但是沒來由的,她從中體會出了李好好的蠻不講理和理所應當。

“好。”

“路上以保多數人優先,如果有必要的損耗和犧牲,那就犧牲。”

小姐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食堂,桌子後面鑽出一張張李好好的臉。

何染給補給員注射了針劑,把她背在身上。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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