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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衛彌月看到這句話,原本打算不予理會。
開玩笑!
堂屋外面的庭院裏既有當值灑掃的丫鬟,又有指點丫鬟做事的管事嬷嬷。蘭繪和金芽說不定正在廊庑下給她煎藥,若是她這會兒出去,直播間裏的觀衆就會看到一個紅磚綠瓦的獨立小院,兩側是延伸的抄手游廊,廊庑盡頭的院門旁栽種了兩株女貞樹,再遠處,便看到入目所及皆是檐牙高啄,棟角相連,一座氣派宏偉的府邸便如管中窺豹一般呈現在觀衆眼前。
衛彌月如果這會兒走出去,相信院裏的下人們會立刻停止手中的活計,對着她欠身行禮道“三姑娘”。
且不說觀衆能不能偱着一點蛛絲馬跡,在後世北京的四合院裏扒出來一座一模一樣的。光是這麽多下人,就足夠令她被人肉得渣都不剩…………衛彌月假裝沒看到那名觀衆的留言,吃完兩塊蔥包桧兒,又吃了幾口紅燒鹿筋和清蒸鲥魚。紅燒鹿筋是昨日劉嬷嬷就煨在火上炖的,寬湯慢煮了十二個時辰,到現在牛筋已經吸飽了鮮厚的湯汁,放入口中輕輕一咬,牙齒與牛筋膠合又分離,湯汁中冬筍和香菇的鮮味便溢了出來。
系統自帶的設備收音效果很好,衛彌月慢慢咀嚼食物的聲音甚至能讓人聽到牛筋的彈牙筋道。
再加上衛彌月吃東西有一個特點,她吃相極好,不緊不慢,但因嘴巴小,每一口塞進嘴裏都會像小松鼠似的細嚼慢咽。并且她在吃到好吃的食物時,眼睛會不由自主地亮一下,雙眸彎起,像倒映在山麓湖泊中的兩輪月牙。再擡起頭看一眼攝像頭,露出一絲驚喜的小表情,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好吃好吃推薦你們快去吃”的信息。
真是可愛的不得了。
所以衛彌月雖然才直播了三次,就已經吸引了一波沖着她顏值來的粉絲。
衛彌月就着紅燒牛筋吃完了一碗米飯,揮手準備跟觀衆說再見下播時,習慣性地看了眼旁邊聊天框裏一條一條往上刷的彈幕。
除了一些說看她吃播看得肚子餓、求問有沒有紅燒牛筋的做法的彈幕外,還有不少觀衆仍記着剛開播時那條說想看看她家其他地方的彈幕,在直播間排起了隊形。
【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想看主播家裏其他地方】
【Kayla_:想看主播家裏其他地方+2】
【以後陳哥罩你:想看主播家裏其他地方+3】……衛彌月打算關掉直播的手頓了一下,思考了兩秒,抿起唇角若有所思一笑說:“好啊。”
她想過了,既然她開直播的目的就是為了吸引觀衆和粉絲,有了人氣她才能回到21世紀。那這種擺明了能吸引人的噱頭,她為什麽要錯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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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她也不一定要去院外,霖雨院五間正房也很有看頭嘛。
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衛彌月走出西暖閣,站在紫檀浮雕花鳥鬧繁的屏風旁,偏頭對着鏡頭後的觀衆說:“首先帶大家參觀一下我的客廳。”
廳堂裏的丫鬟都被衛彌月打發去了院裏,屋裏只有她一個人。少女踱了兩步,鏡頭随着她的移動,始終在她前方不遠的地方,她指着擺放在廳堂正北的桌椅,“這是八仙桌和八仙椅。”又指了指面前的壁畫,“這是八寶壁畫,”然後一側身,看向豎在暖閣和廳堂之間的紫檀屏風,“這個叫屏風,是隔斷廳堂和暖閣的,暖閣用來招待親近的閨蜜,廳堂是接待關系一般的朋友……”
少女說完,就要往東次間走,“裏面是碧紗櫥和我的卧室,碧紗櫥用來小憩,夏天還可以防蚊蟲,卧室就不用細看了吧?”
她一邊說一邊擡頭看直播間的反應,本來以為大家不能看到外面的庭院,對她的卧房興趣應該不大。
沒想到直播間的彈幕反而比前三次多了很多,一秒鐘一條,迅速地往上刷,衛彌月甚至有些看不過來。
【但凡吃點花生米:???前面的大佬沒看錯吧】
【泡泡吹泡泡:天啊,主播客廳裏那套桌椅真的是小葉紫檀的嗎】
【山雞哥:如果是真的的話,一張椅子起碼要幾十萬,這一套家具少說也要小兩百萬】
【CYAN233:不止,剛才那個紫檀屏風你們注意到了嗎?那麽大塊的紫檀,價格估計能在一二線城市買套房吧……媽媽,有錢人的快樂我果然無法想象】
【無情的吃飯機器:我是一只檸檬精,扶我起來!我!要!看!看!卧!室!究!竟!還!有!什!麽!讓!我!酸!的!】
“……”
無,形,炫,富,最,為,致,命。
衛彌月萬萬沒想到,這些人的關注點居然在這裏。
這些家具确實是紫檀無疑,但自從衛彌月穿越過來那天起身邊用的見的家具都是這些。對于底蘊深厚、名門望族的衛府來說,紫檀、酸枝木、花梨木根本不足為奇,更何況“衛三姑娘”身為長房嫡女,用的東西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她自個兒見得多了習以為常,卻忽略了紫檀在後世有多麽珍貴。
與她想象的冷清大相徑庭,衛彌月盯着直播間不斷增加的人氣值,從8034上升到20845,以及一條接一條熱鬧的彈幕,甚至她還收到了開播以來第一件打賞禮物——一個金瓜子。
衛彌月沒有立刻說感謝,黑漆漆的眼珠子亮了亮,心思活了起來。雖然古色古香的家具是一種噱頭,但這種不露聲色的“炫富”,好像更有看點?
她很聰明,立刻知道該怎麽吸引觀衆的眼球。衛彌月舉步走進卧室,讓鏡頭跟随着她在架子床、冰裂紋花瓶、梳妝臺上轉了一圈,最終停留在梳妝臺上黑漆嵌螺钿三層妝奁上,一邊走一邊說:“不是紫檀,是血檀。血檀看起來和紫檀很像,但是價格差很多,你們以後要是也想把家裏裝修成這種風格,推薦也買血檀哦……”
話雖如此,卻沒有幾個人信。
一看就是為了低調撒的謊。
真正懂行的人,誰看不出來那是油性極好的小葉紫檀?
而看不懂的人,也早已被她妝奁內閃閃發光的珍珠、碧玺、寶石、玉簪等首飾吸引走了注意力,哪裏還留意她剛才說了什麽。
直播間頓時又多了很多條【求懂行大佬鑒別這些首飾是真是假】的彈幕。
衛彌月卻沒有再解釋這些首飾,正好廊庑上傳來說話的聲音,她對着鏡頭揮了揮手,笑容靥靥:“那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了,想看妝奁裏有什麽的話,我們下次再見……”
廳堂外頭,蘭繪正在輕着聲音回話:“三姑娘正在暖閣用膳,不讓奴婢們在跟前伺候……”
直棂門上映出一道纖長身影,偏頭詢問蘭繪:“喝藥了嗎?”
蘭繪搖頭,“尚未……”
來人也沒有說什麽,擡手便要推門進來。
這時候會過來看衛彌月的,除了衛府的大姑娘、衛彌月的“大姐姐”衛繁絮沒有第二個人。
她們說話的聲音不高,直播間裏的觀衆聽不見。但是衛彌月擔心衛繁絮一開門看到半空中懸浮着的直播系統,沒有再看觀衆的反應,匆匆關掉直播,想要走到堂屋門口去給衛繁絮開門。
但她走得太急,一不小心撞到了黃花梨圓桌的邊沿,桌邊擺着的一套青瓷茶具掉落在地,發出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
門外的人聽到聲音,“砰”地一聲推開門快步走了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神情擔憂地問:“蔻蔻,發生什麽事了?”
*
于是映入衛繁絮眼前的,就是衛彌月屈膝蹲在地上,眼眸盯着面前碎掉的一地瓷片,濃長睫毛蓋住了眼裏潋滟的光,嘴唇輕輕地抿着。她似乎是有些懊惱,伸出手想拾起地上的碎瓷片,但是落在衛繁絮眼裏,将那鋒利的瓷片和她袖子下露出的脆弱細白的手腕聯系在一起,再一想她特地把整屋的下人都支使出去,登時臉色都變了,上前緊緊握住衛彌月的手問道:“蔻蔻,你做什麽傻事?”
“……”
衛彌月擡頭有些茫然地迎上衛繁絮的視線,手腕掙了掙,沒抽出來。她這個擱在現在還未成年的“大姐姐”手臂都在輕顫,死死地不放開她。她斟酌了下,“我不小心把茶杯打碎了,想收拾起來……”
“這些事情讓下人做就是了,你為何不讓蘭繪她們進來伺候?”衛繁絮前幾次來看衛彌月時都是娴雅柔和,一副寵妹的姿态,倒是第一次這般嚴厲地跟衛彌月說話。
衛彌月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大反應,但還是把對丫鬟說的話又解釋了一遍:“……暖閣空間太小,她們在跟前站着讓我束手束腳的,所以我才把她們都打發了出去。”
乖聲乖氣,一五一十。沒辦法,她沒穿越之前雖然都已經二十三歲,比衛繁絮還大上七歲,但是在衛繁絮面前反而更像一個孩子。蓋因衛繁絮身上自有一種長姐為母的氣場,娴雅、氣質高華,并且對待衛彌月是照顧有加,衛彌月覺得自己心理年齡還沒她大,久而久之就接受了她是姐姐的設定。
聽到衛彌月的解釋,衛繁絮自然是不信。她拉着衛彌月的手站到一旁,眼神示意蘭繪和金芽上前清理地上的碎瓷,回頭盯着衛彌月問:“究竟是嫌屋裏束手束腳,還是你故意打發她們,好讓自己在屋裏想不開?”
“???”
衛彌月不知道她怎麽會腦補成這樣,張了張口,“大姐姐,我……”
然而在衛繁絮看來,就是她被戳中了心事。衛繁絮想到她這些日子受的苦,又知這個妹妹性子容易鑽牛角尖,一時有些心疼,打斷她,輕聲寬慰道:“蔻蔻,我和娘都知道你不願意與沈家那位羅剎定親,那日從宴上回來後,你便生了場大病。想必那安平侯夫人也知曉了此事,斷不會再貿然為你說親的。娘也說過你的親事需得你親自點頭,你為何還要自己吓自己?割腕自盡是鬧着玩的嗎?”
“……”
衛彌月被衛繁絮說得一頭霧水,眨巴了兩下眼睛想問問:什麽羅剎?什麽定親?她何時想過割腕自盡?
然則疑問到了嘴邊,她腦海裏驀地走馬觀花一般閃現出一些她穿越過來之前的畫面,也讓她理清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上月底“衛彌月”和家中女眷們一塊兒去廬陽侯府參加廬陽侯夫人設的春日宴,宴上來了許多官夫人、诰命夫人。
席間大多數姑娘們都去了後院賞梅,衛彌月的兩位庶出姐姐妹妹也去了。她因着與大家都不太熟,便留在了郁氏身邊。恰好那日衛繁絮陪着衛府老太太去護國寺進香,沒有來,便見衛彌月一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郁氏身後的美人靠上,顯得有些形單影只。
一位候夫人正在與身旁的夫人說話,不知怎麽注意力落到衛彌月身上,笑着與身旁的夫人道:“這位衛三姑娘倒是與沈夫人性子相似,都喜靜,想來是有些緣分。”
她口中的沈夫人是近幾年朝中新貴裏正當紅的沈咎、沈都督的母親。沈夫人聽到這話,擡頭朝當時仍未被穿越的“衛彌月”看去,善意地笑了笑。
本來以為這位侯夫人只是随口一提,沒想到她心思動了動,竟然當着衆夫人們的面問郁氏:“衛三姑娘可是明年及笄?不知可否說過親事?我瞧着,沈夫人倒是很喜歡沈三姑娘。”……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再加上今年世家望族裏兩對良緣都是安平侯夫人說合的,那話的意思明晃晃地就是說,衛三姑娘嫁給沈都督如何?
這可不得了。京城中誰不知道,沈咎此人早些年家道中落,憑借一己之力一步一步往上升,成為天子近臣。他心狠手辣、狠戾殘暴,當初沈家落魄時落井下石的那些人,如今被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據說他府邸還有一間單獨的屋子,裏面關着他的仇人,牆壁上挂滿刑具,從門縫裏滲出的血将外面的青石磚縫都染紅了。他不僅雙手沾滿了血,嘴巴也惡毒得要命,聽說有一回一位官員的女兒乘坐馬車擋了他的去路,他騎在飒飒駿馬上,只說了一句話,便說得那位同僚女兒面無血色,回家哭了整整一日,此後再也不願意聽到沈咎此人的名字。
他就是地獄裏爬上來的鬼。
哪家姑娘敢嫁給他?
“衛彌月”當然也如此。
當天衛家三姑娘回到府上,因心不在焉,不慎掉進了霖雨院前頭的荷花池裏。
雖是初春,但池子裏的水卻依舊冰冷刺骨。“衛彌月”被救上來後就一直發高燒,昏迷了整整三日,再醒來時,裏頭的芯兒就變成了受過21世紀現代教育熏陶的衛彌月。
只是衛家三姑娘這一折騰,動靜不小,如今京城裏大多數高官名門裏都在傳,衛三寧願投湖自盡也不願意嫁給沈大魔王沈咎。
這也是為什麽衛繁絮一看見她摔碎瓷片,就如此驚慌,實在是怕她聽見外頭的流言蜚語更加想不開。衛繁絮小心地觀察衛彌月的神色,斟酌了下,輕聲細語地哄道:“前不久爹從臨安請了一位廚子,據說做的菜既有特色又美味,格外吸引人。爹本打算後日宴請朝中同僚來府上待客,給沈咎也遞了請帖,你若是不願意見他,後日稱病不出來便是了。”
沒想到,她說完,衛彌月擡了擡頭,烏瞳仿佛有琉璃光色,明亮熠熠:“那個廚子做的菜,真的很吸引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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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