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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墨青夜色的商業街,夜風把幾個少年的身形吹得清濯,尤其是中間那個,一身薄薄衛衣,衣擺後撩後凸顯出腰身的勁瘦。
少年身形很高,如同一節青松,腿型好看,只是站着就像是定格的畫報。
謝星沉雙手擦着口袋,看着老板煎的豆腐。
身後就餐的女生卻都頻頻看着他,不時發出嬌俏的議論,故意讓他聽到的心思昭昭。
“靠,”花清野從室內洗手間出來,這裏是外面帶的小攤。
他拉着盛霄過來和謝星沉說話:“大佬,你知道剛才我聽到什麽嗎?”
謝星沉沒瞥他:“嗯?”
他今晚心情不錯,連帶着煎得金色的豆腐在他眼中都可欣賞了幾分。
花清野像是揭露什麽社會醜陋真相一樣帶着批評口吻說:“我剛才和盛霄不是進去洗手間嗎?你知道我們出來的時候撞見兩個女的,你知道她們說什麽嗎?盛霄,你來。”
盛霄立刻就演起來了:“‘外面那個小哥哥看着好年輕,該不會是高中生吧?’
‘是吧,現在的高中生長得可快了,看起來都像個小男人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男人’
‘要是他約我們的話,今晚雙飛人也不是不可以喔。’”
盛霄雙聲道模仿完後,花清野說:“這這這,這些人怎麽會這樣子啊……幹嘛?”
花清野感覺盛霄拉他的袖子,他往前一看,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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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摸鼻子的摸鼻子,看天的看天。
這會是晚上8點,下班的,夜班的人非常多,玩咖夜行的也非常多。
這兩個女生明顯是有錢有顏還愛玩的那種,拎的是紀梵希包包,腳瞪着高跟鞋,從眉眼看也不大,大約二十出頭。
風情萬種地走到謝星沉面前,似乎為了迎合高中生弟弟的審美,花清野發現她們把大紅唇抹了,換了粉色可愛的唇釉,走過來,微微俯身說:“你好,你是高中生嗎?”
她們的聲音蜜得要掐出水,俯身的動作心機又不明顯,但是可以隐約看到胸口的溝壑。
盛霄忍不住耳根都要紅了,倒是花清野躲着。
被問的那個人,眼睛盯着幾塊豆腐,連老板眼裏都露出了豔羨的神色,這可是附近兩個人氣很旺的女孩子,有些人就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美女的青睐。
謝星沉看着豆腐要裝起來了,說:“什麽事。”
嗓音冷淡,撩過人的耳朵時卻讓人酥麻,兩個女生倒是自亂了陣腳,本來備好的臺詞:別吃豆腐了,要不要跟我們去吃的別的啊?
居然也說不出來,讷讷都紅了臉:“我們,我們想跟你要個微信。”
“沒用微信。”
“那,那要個手機。”她們也不知道現在的高中生是用微信還是用企鵝聯絡。
“沒用手機。”
連着同個句式的兩次拒絕,她們皺起了眉頭:“你騙我們的吧?”
這時老板說:“你的東西裝好了,32塊,手機掃這裏。”
熱噴噴的豆腐被舉在半空中,老板出示了收款碼,兩個女生好整以暇:“我看你怎麽微信支付。”
誰知道那個冷落落的高中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名牌皮甲,拿了一張紅票子。
現在誰,誰還用現金支付?
街頭,花清野笑死了。
“好家夥,把大佬逼得都用現金支付了。”
盛霄搖頭:“大佬真是太清心寡欲了。”
不得不說,他剛才看到那對溝壑,少年的DNA動了。
花清野撫掌:“優雅,實在是太優雅了。”
“不過,”花清野好奇,“大佬好像從來對女生都不感興趣,各種各樣的他都不瞧一眼,就和我們這樣糙漢子混在一起,難道!”
他假裝驚恐地把手放在嘴邊:“我可是個正常人。”
盛霄站出來說,“如果真的是這樣,就憑我們的交情和…”他看了看謝星沉那張神顏,咽了一下口水說,“和大佬這該死的魅力,如果真的需要的話,只能讓我來奉獻了!”
他說着還對着謝星沉大大地打開了自己的外套,一副“來吧”的樣子。
謝星沉給他們一人踹了一腳,兩人拿着夜宵東倒西歪。
不知道是誰先點起了煙,少年們經過路燈的身影恣意又散漫。
謝星沉的煙叼在嘴裏,煙霧将眼眸掩得很淡,深夜三人并行,偶爾說兩句心裏話。
盛霄說了點什麽,大概是高一哪個女生胸更大,他們三人只有他會關注這種事情。
夜晚的風涼下去了,謝星沉腳步往前,腳踝在身後被扯出斜影,他突然的,又不生硬地說了句:
“誰說我不會對別人産生興趣?”
*
次日七班,班主任早讀進來說話:“同學們,你們還記得季老師嗎?”
班裏小炸:“季老師?她是放産假回來了嗎?”
“卧槽,被季老師支配的日子又要回來了嗎?神啊,救救我。”
班主任說:“對,季老師已經回學校了,接下來你們的英語課就回到她手上啦,季老師剛放完産假,你們別惹她生氣。”
大家說行……
甘畫是知道她們先前的英語課是代課的,因為她們班的英語課有時候是一班的老師來上,有時候又是十班的英語老師來上,現在任課老師回來了,大家可以結束進度混亂的日子了。
但是大家看着怎麽不是很高興?
沈小小轉過來苦着臉:“甘畫,魔鬼季回來了。”
甘畫:“那個老師不好嗎?”
沈小小臉垮着:“倒不是不好,而且作為老師很好,就是太嚴格了!”
黎清說:“季老師的教學水準是出了名的好,但是太嚴厲,學生都是又愛又恨。”
沈小小像是想起什麽說:“诶诶,你們知道季老師高一教哪個班嗎?”
甘畫和黎清:“哪個?”
沈小小:“三班!就是謝大佬高一的那個班,能讓魔鬼季低下頭顱去讨好的學生,只有大佬這一個!”
甘畫笑了笑。
黎清說:“謝星沉是不是當時的朗讀大賽得主?”
沈小小打了響指:“bingo,季老師最喜歡狂抓學生音标了,所有學生裏只有大佬的發音讓她滿意,所以她超級寵大佬,甚至有些巴結了,就為了讓大佬去參加競賽,當她的得意門生。我這裏還有大佬當時的音頻,是他們班的人錄了傳論壇的,大佬公然讀完一篇文章只有這麽一次,555真的太好聽了。”
沈小小把論壇那份壓縮包找出來,她想起什麽:“甘畫,你不是很喜歡英語嗎?你要不要留一份,這個發音真的很好。”
甘畫想了想,說:“好呀。”
上課了,頭發一絲不茍的季老師走進來,連領子都是嚴肅的:“各位同學早上好。”
“季老師好……”大家要死不活打招呼,甘畫跟在其後。
季老師打開課本又合上,眼神掃射全班說:“今天我們先不上課。”
“我們來讓兩個同學來讀音标。”
大家一陣鬼哭狼嚎。
季老師說:“發音是學英語的基礎,被抽到的同學不止發音要标準,而且嘴型也要對上,這次我們從誰開始,班裏的學號時不時都被我抽完了?”
有男生大着膽子說:“老師,54個學生都被你蹂.躏過啦!”
大家笑了。
季老師說:“那好,我們随機來。”
大家又沉默了。
紛紛保佑自己不要被抽到,甘畫對這個老師還不熟悉,也不希望被抽到。
一時間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都低頭,現在的氣氛誰擡頭誰死,靜默的氣氛上只有老師的視線掃射。
一陣安靜中,突然一道吊兒郎當的女聲揚起:“讓轉學生來呗。”
甘畫眼睛睜大,看向前面的周甜芷。
周甜芷雙手交叉抱着胸,身體往後靠在桌子上,似乎還翹着二郎腿說:“全班都輪到了,轉學生不是還沒輪到嗎?”
一股詭異的氣氛在班裏傳開來,許多人看向周甜芷,周甜芷毫不影響。
季老師說:“轉學生是誰?”
甘畫手搭在桌面站起來。
季老師看了她一眼說:“你是轉學生?那好,你來讀發音。”
甘畫:“好。”
周甜芷:“脫口罩啊。”
她的聲音比先前還高兩個度,在教室裏有點尖銳和響亮。
教室裏靜得針落有聲。
周甜芷繼續嘲諷:“不是要看口型嗎?這是要搞什麽特殊啊。”
大約是受了影響,老師也皺眉:“能脫口罩嗎?”
甘畫握着課本的指尖顫抖。
一道身影站起來,黎清說:“老師,我幫轉學生讀。”
周甜芷啧笑了一聲。
甘畫低着頭,指尖慢慢發白,全班的目光都注視着她,有同情有好奇,僵持了一陣某一瞬她放下了課本,對着老師柔順又堅定地說:“不用。”
她的手覆上同桌的手背說:“老師,我不脫口罩也能讓你聽出我的發音是完全準确的,我保證。”
她的嗓音柔和又不嘹亮,卻能讓人有種注目于她的信任。
老師也好奇地擡了擡眼眶。
少女的發音字正腔圓,既微甜又圓滿,在學子衆多的教室裏慢慢漾開,沒有半個發音是不标準的。
*
下課後聽寫本發下來了,小組長黎清直接甩在周甜芷桌上。
周甜芷像是沒聽到一樣,甘畫瞥了眼她的背影,冷冷收回視線。
放學了,甘畫動作慢,一些學生已經離開了,周甜芷站起來,對剩餘的人揚了揚下巴,剩下的人連書包都沒敢收拾完,都急急地走了。
等甘畫把書包從桌兜裏拿出來,班裏只剩下周甜芷一個人,正看着她。
周甜芷:“本事見長啊,轉學生。”
甘畫沒有回答。
兩個人都是站着,周甜芷一聲刺,有肉眼可見的不甘從她的身體溢發出來,甘畫垂下眼睛,拿着肩帶往外面走。
周甜芷聲音突然拔高:“誰允許你走了!”
甘畫停下腳步,皺眉往回看她。
周甜芷也往前邁一步,将桌子的卷子壓得□□說:“背後耍心思有意思嗎?明明知道我喜歡謝星沉還和他産生聯系有意思嗎?觊觎別人的東西有意思嗎?”
周甜芷有點要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甘畫知道和這種人講道理沒用,她勾唇反諷:“你呢?倒貼有意思嗎?”
周甜芷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甘畫會這麽說話,擰起眉頭:“你!”
甘畫淡着臉,說:“我看到你糾纏那個人,兩次。”
周甜芷腳尖動了,臉色從紅到白,少女最隐秘的心事被人揭露,身體都動搖。
甘畫看她這樣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周甜芷狠着勁說:“你也只是個不入流的學生而已。”
甘畫停下腳步。
周甜芷說:“你也就只能這樣了,我聽見老師們說,你每周都要去醫院看病,每周都要去看病啊,甘畫。”
甘畫肩膀滞住了,她回頭說:“周甜芷,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周甜芷盯着她,眼裏全是憤恨和嘲諷。
甘畫說:“我看到你和周邁走在一起。”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教室外生态園的方向說:“那裏。”
她放下手指:“我以為你幫我攔周邁,但是沒攔住,周甜芷,”
甘畫很平靜地說:“你讨厭我,不分由來的,你幫周邁鎖門。”
她的眼神平淡,周甜芷卻感受到了一種審判的酷刑。
這種審判她經常在另一個人身上察覺到。
她氣得發抖。
是的,她讨厭這個轉學生。
不論是她柔細的嗓音,還是她拿到好成績的時候總是笑着說:只是發揮比較好。
厭惡一個人,根本不需要理由,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厭惡。
尤其是看到她那雙眼睛,清澈得仿佛每個人在她面前都藏不住秘密。
甘畫下了教學樓。
來到升旗臺的時候,操場上有一抹白色身影,周圍無數放學了仍不肯回家的女生圍繞。
甘畫收了收掌心。
她來到外圍,費勁才往裏面擠了一點。
少年在賽場上凸顯着優勢,投入得沒發現她。
人太多了,估計沒人能吸引到他的目光,她問旁邊休息的一個球員:“你好,謝星沉的位置在哪呀?”
大概是她的嗓音比較柔和禮貌,那個球員轉過來的時候還是厭煩的,聽到她的聲音後平了一點脾氣說:“喏,那。”
一個黑色的書包,周圍擺了好多毛巾和礦泉水,完全是衆星捧月的景象。
她放了點東西,走了。
校隊的人都學精了,死死限着主力,謝星沉越過一堆防守,面前只有紀律笑嘻嘻地看着他了。
但是他這時的位置十分優越,一個假動作,連紀律都被騙過去了。
“不好,他又要三分球!”
是的,謝星沉都不用看球框,只要按着平時練習的肢體記憶就能拿三分球,他整個人跳了起來,這一刻連空氣都是慢的。
空氣的塵埃,陽光下的橘色,他的喘息。
餘光卻瞥一見倩影。
砰。球直接砸在地板上,他沒有投,外人看來極具嘲諷。
落下來,女生尖叫,敵隊怒摔毛巾:“看不起我們是不是!”
謝星沉像聽不到一樣往場邊走,那堆女孩子又想上前卻忍不住給他退路,竟形成了一個空白的半圈。
謝星沉問剛才同個男生:“她剛才說了什麽?”
被提問的敵隊男生與有榮焉:“她問了你的書包位置。”
謝星沉說“謝了”,往他的書包方向走。
所有人都跟在他身後,對他亦步亦趨。
他的眼睛在一群礦泉水中梭巡,不知道哪瓶是她送的,半晌看到一截拉鏈被人拉開,中間塞了張紙,他嘴角一扯,拿起紙張,上面字跡秀致,寫着:
【這是我跟走讀同學借的飯卡,裏面有386塊錢,你刷吧。】
從紙張的折合處掉下一張卡片。
紫色的卡片在書包陰影處表現出一種冷酷的質感,謝星沉看着那張飯卡,表情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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