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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晚上那雙球鞋還在甘畫桌子上擺着。
深藍色的球鞋擱在她的粉白色桌面上, 中間墊的是無紡布袋。
球鞋的線條鋒銳流暢,鞋身很有主人的個人特色,鞋碼大且惹眼, 将淡色調的桌子壓得桌身都沉重了。
甘畫看了半晌, 嘆了一口氣, 下巴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下次主動和他打個招呼吧。”
*
次日大課間,甘畫跑操的時候覺得有些乏,她早上發現自己來月經了。
可能是因為前幾天吃了雪糕和下雨弄濕了腳, 這次的感覺比平時更加墜重。
小腹沉沉的,好像塞了一個重塊。
身邊的人都跑散了,四面八方的不知道是哪一個班的同學。
一群女生經過她, 她聽到她們還在議論。
“你們知道嗎?聽說昨天大佬把周甜芷約出去了。”
“他們不會真在一塊了吧?”
“鐵定的吧,我聽說昨天晚上在一起一整晚了。”
“焯啊, 還是高中生。”
甘畫咋舌, 這些人怎麽能傳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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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頭昏腦漲的,又是一群男生經過他,嬉笑吼叫, 甘畫往旁邊靠靠, 來到了校道的最內側,這裏倒是好一點, 前後都是在背書的男生, 她想到自己口袋裏還有本速記靈,她跑得太難受了,想着看看知識點可能會讓她好一點。
她跑在最裏側,壓力小了一些, 速度降低, 但是沒停。
後面有些嘈雜, 看不清什麽情況,大家站得很亂,她也習慣了。
看着速記靈,下腹一陣暖流,痛經不适的感覺一上來,整個人覺得頭昏腦脹的。
甘畫忍了忍,繼續看知識點。
耳膜被風鼓動着,跑在最裏側有些陰涼,耳朵嗡嗡的,背後好像有人叫她的名字,但是她一陣頭昏腦漲。
那陣暈勁過去後,甘畫聽到一陣道清晰的叫聲:“甘畫!”
是沈小小尖銳的聲音,聲音害怕,同時她捕捉到空氣中的破風聲。
驚詫側過頭,一顆足球對着她的方向呼嘯而來,她沒擋的反應速度,但是足球也沒有來到她面前,而是在距離她20公分的時候,被她身後的一只手攔下,啪的一聲,足球被扣在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
少年手背的凸起像是漂亮的白玉指骨扇,不知道什麽時候一手大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她擡頭,謝星沉眼睛微眯,帶着藏不住的愠怒問她:“提醒你三次還聽不到,下次是不是要給你打電話?”
口吻很重。
這是甘畫第一次看到謝星沉生氣的樣子。
人流被後面推着繼續往前流動,甘畫看着謝星沉卻沒有距離感了。
他冷淡她有距離感,他耍酷她有距離感,他生起氣來她卻沒有距離感。
可能是因為剛聽了他不切實際的小料,可能是那雙讓她穿着走的球鞋,可能是因為他現在皺起的眉頭太有煙火氣了。
少年是和她同年紀的少年,高嶺之花也能走下神壇。
“謝星沉……”甘畫想說點什麽。
謝星沉先說了,眼皮褶子沒有那麽冷銳,口吻清淡微低:“我讓她把鞋扔掉了。”
甘畫心裏被人鈍鈍地敲打了一下。
風驟起,操場邊的樹葉飛揚,幾片泛黃的小葉被風卷入她的視線。
謝星沉的形象被飛葉模糊了,“我的鞋沒被任何人穿過。”
謝星沉說完這句話,有人撞到了他的肩膀,人潮洶湧,上面老師催得很兇,稍有縫隙,謝星沉被卷入人流,她看不見了。
*
跑完操大家還有一點站立的紀律,老師照常訓了兩句,甘畫內心不定。
草茸茸在這時候移動到她身邊,關切:“甘畫,聽說你差點被球砸到?”
足球隊的幾個男生在議論,草茸茸聽到了對方是一個戴口罩的女學生。
甘畫安撫她:“我沒事。”
草茸茸摸她額頭:“不行啊,按我們那邊習俗,被吓到後是要吃冰的。”
甘畫揉了揉肚子:“茸茸,我現在吃不了。”
她心裏閃過什麽,有許多男生會在課間操後去買水,她說:“貼貼額頭可以嗎?”
草茸茸:“可以啊。”
兩人去食堂。
草茸茸一路跟甘畫說着話:“你知道花清野的嘴唇腫了嗎?”
甘畫:“啊?”
草茸茸說:“大佬買了龜苓膏,裏面有菊花的配方,花清野對菊花過敏,一吃就腫了哈哈哈,活該,誰讓他平時老愛大舌頭。”
甘畫心不在焉:“是啊。”
草茸茸說:“甘畫,你想去哪個食堂?”
學校裏有三個食堂。
甘畫小聲說:“你們平常去哪個食堂?”
她說完這句話,就感覺旁邊有一陣冷冽的氣息襲來,強大的仿佛威壓的沉溺感,她精神上想回望,身體卻僵着動不; ,一道高挑的身影從她身邊走過去,後面跟着紀律。
草茸茸:“大佬!”
“嗯。”
要找的人進食堂了,甘畫對草茸茸說:“我們就去這一個吧。”
食堂裏冰櫃的位置在左邊,座位的位置在右邊。
甘畫捧着冰塊,整個食堂有幾百平方,甘畫借着這種空曠感隐秘又肆意地在偷看。
少年坐在靠裏面的位置上,他白得發光,小麥膚色的朋友坐在桌子上,和他相對。
兩人不知道聊着什麽,他冷峻的臉上像是破冰似的輕笑了一下。
甘畫只知道謝星沉好看,可是很少會這樣細細打量他的樣子,在腦海中結構化起來。
他的眉骨硬朗,五官精致直眉入鬓,沉下去幾分少年氣,鼻梁高挺,唇線精致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他側臉的時候下颌線利落流暢,身上的每道線條都是落拓俊逸的。
草茸茸說:“甘畫,我去給我們老班帶瓶水,你等我一下。”
甘畫變換手裏的冰塊說:“好。”
她拿着冰塊太久了,額頭沒敷到,手倒是凍紅了。
她把冰塊扔掉,拿紙巾擦手,再擡頭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
“謝星沉。”她不自覺發出聲音。
聽到旁邊滴的一聲,櫃臺這裏兼職的女生激動的聲音響起:“帥哥,牛奶12塊!”
“嗯。”
冷淡帶磁的一聲,甘畫回頭,不自覺叫出聲音的名字主人就在她旁邊,不到一米的位置,她想咬舌自盡!
她羞恥地低下頭,其實她戴着口罩并不會透露出她的羞赧,但是感官上的尴尬是抵擋不住的。
打,打個招呼吧。
紀律從飲料區過來說:“咦,妹妹,你也來買東西啊?星仔,是熟人,打個招呼哩。”
紀律和謝星沉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紀律開朗又輕健,經常讓人覺得很通透。
甘畫把凍疼的手藏在袖子裏,身體對着兩個男生的方向低頭說:“紀律,……”
後面那個人的名字叫不出來。
紀律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梭巡,有幾分了然。
謝星沉已經付完單了,聽見紀律的說法他也只是淡淡瞥過來一眼,沒有說什麽。
兩人走了,甘畫有些洩氣。
草茸茸回來了,“甘畫,快過來拿水。”草茸茸抱着好幾瓶水。
甘畫:“你怎麽買這麽多?”
草茸茸說:“啊我剛才去二飯買了幾瓶椰子汁,我老班就愛喝這個,我還幫花清野買了瓶維生素飲料,打算待會去嘲笑他哈哈哈,這兩瓶白桃烏龍是我們的。”
甘畫根據草茸茸說的看了一下,她說:“還有多的。”
“這個啊,”草茸茸混亂中艱難抽出兩盒牛奶說,“這兩盒是大佬給我們的,一人一盒分了它。”
看到那牛奶,甘畫臉倏的一下紅了。
那是兩盒紅色包裝的甜牛奶,是剛才謝星沉在旁邊付款的那兩盒。
他不跟她說話,卻給她送東西。
他在等她先開口。
甘畫心裏鬧得厲害,好不容易熬到第三節 下課,她給謝星沉發消息:在?第三節下課的時間很短,沒多久她又把手機收起來了。
到了中午,聊天框也沒有回複。
他們的記錄還停留在很久之前,算一算,兩個星期了。
甘畫也沒有繼續往下發,她覺得自己這樣動動手指挺沒誠意的。
他給她發來好友申請,給她擋球,給她買牛奶。
她卻只想動動手指就解決事情。
中午還有下午的課要備,晚上甘畫才給草茸茸發了訊息。
她:茸茸在嗎?
草茸茸直接撥了個電話過來,甘畫還能聽到對面房間的音樂聲,草茸茸說話含糊不清:甘畫,我在敷面膜,眼睛上有黃瓜片,你找我什麽事呀。
甘畫說:“沒什麽,就是想問你下你們圈子的喜好,方便嗎?”
草茸茸:“什麽你們圈子啊,我們就是一個圈子啊,方便啦。”
甘畫說:“你們平常喜歡喝什麽飲料啊?”
草茸茸說:“我想想,花清野喜歡喝脈動,大佬喜歡喝尖叫,盛霄的話,你給他一升的水就好了。”
草茸茸說:“甘畫,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啊?”
如果是別的女生問草茸茸,草茸茸肯定會覺得很心機,但是甘畫問她的話,她巴不得甘畫來問她!
她說:“嗚嗚嗚甘畫你一定要跟我們多親近親近,我好想看到你啊。”
第一次看到草茸茸甘畫還以為她是個大小姐,沒想到會這麽可愛,簡直是狙擊她心巴了。
她在床上調整了一下坐姿說:“呃,我就是,想感謝一下謝星沉。”
草茸茸說:“沒問題的,大佬一定會開心的,啊,黃瓜掉了。”
甘畫小聲喃喃:“會嗎。”
草茸茸大聲說:“會啊,我感覺大佬對你很友好欸。”
甘畫在電話那邊睜大眼睛:“你怎麽會?”
發現?猜到?
草茸茸說:“嘿嘿,甘畫你真的很惹人憐愛,明天一定要過來喔,我有時間也過去蹦蹦呀。”
甘畫臉頰微熱:“好。”
甘畫覺得,謝星沉應該是不喜歡甜食的。
她用牛皮紙袋子裝了幾份禮物。
草茸茸的酸奶和無糖巧克力,花清野的脈動和士力架,盛霄的兩瓶微量元素礦泉水,還要謝星沉的——尖叫和無糖餅幹,還放了兩顆微笑糖。
甘畫在牛皮紙上面落下他們的名字,第二天是周五,她還有心理治療,回到學校的時候剛好是放學。
甘畫來到五班後面:“花清野。”
五班的學生走得很快,因為是周五,大家都想沖回家,草茸茸說她跟花清野打過招呼了,花清野在位置上擺弄他的發帶和發型,看到她招手說:“你來啦。”
花清野的位置在謝星沉鄰桌,盛霄又在花清野前面,他們兩個人像是把班裏的紅人保護了起來。
甘畫抱着書包:“我給你們帶了點東西。”
盛霄說:“草茸茸說了,你進來教室吧。”
這時候草茸茸也來了,“甘畫。”
她跑進來,甘畫正把袋子往外面拿,草茸茸接過牛皮紙袋子:“是什麽東西?酸奶和無糖巧克力,我好愛!”
花清野點頭:“士力架,可以可以,比某黑苦巧克力好多了。”
草茸茸:“喂!”
盛霄對兩瓶微量元素水也比較滿意,搖着手:“謝啦。”
但是還差了一個人,甘畫問:“謝星沉呢?”
少年的桌子就在她的右手方,今天桌子收拾得很幹淨,桌面上看不到一點灰塵,同時也沒有什麽生活氣息。
花清野喝了一口脈動說:“回家了,好像還挺急來着。”
甘畫往前走了一步,桌子上的東西被人一籠統地打包進袋子裏了,打了個結放在柱子的直角處。
她把牛皮紙袋子放在桌子上,又怕被人誤處理,像以前放早餐一樣放進桌子的桌兜處。
抽身的時候,手臂撞到書櫃裏的一本書,高中的課本封面都滑,這位主的書又都是九成新,書放在最上方,一碰就順着勢兒滑了下來,啪嗒一聲落在地板上。
花清野有些奇怪說:“平時大佬都跟我們厮混到晚上的,今天卻早退了。”
盛霄說:“他不是說要回新庭?”
花清野:“?他不是住舅舅家嗎?方向在江邸那邊吧。”
盛霄:“難道是我記錯了?晚上問問他啊,順便叫他周末出來潇灑。”
他們聊着,突然聽到輕軟的一聲:“花清野。”
花清野轉過頭,發現甘畫低着頭,地板上有一本物理課本,他說:“沒事,你撿起來就行了,大佬不會介意的。”
“不是課本,”甘畫蹲下去,将課本翻開,完全展開的課本中間夾着一個檀香盒子,往透明的玻璃望去,裏面有一條褐色的手鏈,周身是大小一致的佛珠,尾端吊着兩串不俗的流蘇,甘畫擡頭:“這是謝星沉常戴的那條佛珠嗎?”
褐色的佛珠躺在雕花盒子裏,盒身還散發着馥郁的檀香。
打開佛珠的那一瞬間,花清野和盛霄的臉色都變了,甘畫也就明白了。
她望向佛珠,佛珠安靜躺着,周身的光澤流露出慈悲的神色。
甘畫記得花清野他們說過,如果謝星沉不戴佛珠,就是他要發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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