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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周一, 謝星沉手上的手鏈亮晶晶的。

一堆男生圍着他好奇，林戈說：“大佬，你怎麽不戴佛珠了？”

花清野說：“佛珠不是你的命根子嗎？你要摘了？”

花清野的佛珠放在旁邊的檀木盒子裏, 蓋得嚴實, 顯然已經成了冷宮棄妃, 但是手上的銀手鏈年輕輕巧，還有主人拿絨布伺候着，謝星沉收起絨布說：“這個簡約。”

旁邊的紀律聽不下去了, 給傻傻相信的男生科普，“你們信他的邪，這是妞送的, 嘚瑟個傻逼玩意兒。”

謝星沉不生氣，反對紀律笑了下, 紀律被謝星沉傻逼得猛抽幾口煙：“你就徹底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是吧？”

現在正是課間操的時候, 高一被喊去操場集合的躁動聲遠遠傳來，甘畫在走廊和家裏人打電話。

“啊嫲。”

“小畫啊，”甘畫外婆的聲音慈愛精神, “你爸爸昨晚打電話提到你想要幾張福紙, 你爺爺很上心，今天一大早就去寄了, 說要寄最快的快遞。”

甘畫連忙說：“阿嫲, 我不急的，慢點寄也可以。”

外婆說：“沒事，反正他也閑，讓他去寄。”

甘畫說：“阿公寄了幾張？”

外婆說：“三四張吧, 你到時候也拿一張壓在你爸爸的錢包, 給他保福。”

“知了, ”甘畫說，“阿嫲幫我謝謝阿公，我收到快遞了跟你們說。”

“好咯。”

甘畫挂了電話，随手打開謝星沉的聊天界面，兩人最後的聊天記錄是謝星沉發過來的一張圖片。

圖片裏原本質樸的手镯被他改造得成網紅手鏈，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出來的。

那個手镯是甘畫給默默挑的，默默本身長得昳麗，挑太複雜的花紋反而豔了，她挑的是最簡單的款式，整個镯子都是素的，有點像是給小孩子戴的平安镯。

謝星沉把镯子切了，用褐色的繩子銜接銀條，并且在銀條上磨了花紋，随意磨砂的線條非常俊逸灑脫，一個平安镯被硬生生改了風格。

甘畫無奈，她不僅要給默默找可以替代的禮物，還要哄着謝星沉：【好看好看】

甘畫回到教室預習，上課的預備鈴已經響了，但是她卻被進來的蘇言喊了：“甘畫。”

蘇言指指辦公室的方向說：“班主任喊你。”

“好。”甘畫雖然有點奇怪，但是合上物理書去辦公室了。

辦公室裏，除了她的班主任楊老師之外，還有一個老師坐着，兩人像在讨論什麽。

這個時候上課鈴響了，甘畫很奇怪，有什麽事情會重要得要在這個時候叫她來。

“老師。”甘畫禮貌打招呼。

班主任的視線從桌子上的文件脫離，落到她身上：“甘畫來了。”

他撞撞旁邊的另一個老師：“這就是你要找的，我們班的女生甘畫。”

“這是五班的班主任，老秦。”

那個老師回過頭來，如果說楊老師是斯文型的，這個老師是運動型的，看起來很有氣勢的樣子。

甘畫禮貌招呼：“秦老師好。”

秦老師氣質沉穩，眼睛明亮銳利：“你就是甘畫，不好意思占用你上課的時間，但是我想和你聊聊很久了。”

甘畫面不改色，依然是禮貌和乖巧。

甘畫的班主任推了老秦一把說：“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搞得像審問是幹什麽？”

老秦連忙說：“抱歉抱歉，習慣了，天天對着我們班那群□□崽子，肌肉都形成記憶了。”

老秦使勁揉了揉臉，溫和一點了，對甘畫說：“今天請你來，是想和你聊聊我們班一個的學生，謝星沉的情況。”

甘畫這時候才有些動容，擡頭：“謝星沉怎麽了？”老秦抓了抓頭發，煩惱暴躁：“這個小崽子，學習态度太懶散了，怎麽威逼利誘都不聽，天皇老子來了都不管用。”

老秦換了幾個落腳的地方，那張鎮壓全場的氣勢臉變得很頹敗。

甘畫說：“他不肯學習嗎？”

老秦和老楊互相看了一眼，老楊解釋說：“與其說是不肯，倒不如說是沒有心思。”

老楊把桌子上的文件遞給甘畫：“我和你秦老師分析了一下，覺得謝星沉如果還是這種學習态度的話，可能連考上一本都很困難。”

甘畫走過去，那是一份年紀成績彙總表，謝星沉那一欄被圈出來了，他标紅的成績也寫上了原因，多的是缺考，空題，敷衍答題。

甘畫說：“我不知道他這麽……”

他對學習一點都不在意嗎？

老秦嘆了一口氣說：“他就是這樣的，只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發力，雖然他底子很好，入學的時候被當做最好的苗子來培養，但是久了我發現這學生漫不經心，冰心冷性，獨斷獨行，他和花清野他們玩在一起，花清野他們家裏都請了私教，他是真的不管這些，個人情緒太過強烈，不喜歡就缺考，對自己一點考慮都沒有。”

甘畫咬了咬唇，眼中憂色明顯。

老楊說：“那什麽，甘畫，我聽你秦老師說你和謝星沉走得很近？”

甘畫擡起頭。

老楊趕緊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知道你是有掂量的孩子，你能交別班的朋友老師也是很支持的。”

甘畫看老師比他還緊張，溫和笑起來：“老師，我們私底下是挺好的朋友。”

老楊說連忙：“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老楊給老秦使了使眼色，讓他快開口。

老秦雙手交握，說：“甘畫啊，秦老師我平常和學生走得很近，為了知道那些□□崽的心理狀況，老師還偷偷開了幾個小號混跡在各種群裏。”

甘畫眨巴眨巴眼睛。

老秦說：“我聽說不少你們社團的事情，謝星沉這學期雖然也不學習，但是我感覺他的戾氣比以前少了很多，他是個很孤僻的、總是和自己對抗的學生，甘畫，”

老秦看着面前這位标致溫柔的姑娘說：“你是個很有分寸、很聰明的孩子，你應該知道我今天叫你過來，是想拜托你什麽。”

甘畫垂下眼簾：“老師，我知道的。”

謝星沉這個人，既孤傲，又不聽勸。

看起來有條不紊，實則非常任性妄為。

他只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上心，對于別的事情他一概不理。

有些人可能會對自己進步了，考了好成績感到開心，但他不會。

他不在意別人任何崇拜的、愛慕的、羨慕的目光。

甘畫承諾：“老師，我會勸勸他的，你們費心了。”

“沒什麽。”兩個老師都為自己的用心開脫，但是尤其是謝星沉的班主任，秦老師臉上有明顯的消沉。

*

甘畫雖然答應了，但是并沒有好的方法。

晚上放學後，她也會問自己，

謝星沉會聽她的話嗎？

在他們的相處中，總是謝星沉主動，而且願意配合她，可是如果有一天謝星沉把這份溫和給拿掉了，甘畫倒想不出來謝星沉為什麽要理睬她了。

甘畫想起秦老師那張消沉的臉，她覺得謝星沉是有這種能耐讓人憂愁的。

正想着，卻聽到了當事人的聲音。

“甘畫。”

甘畫回頭看去，她已經走到了中庭的位置，謝星沉在樓梯口帶着些許笑意，上面就是她的教室，謝星沉放學後來找她了。

甘畫回頭，兀自往前走去。

“喂，小姑娘。”謝星沉的口吻變了，不再是溫溫和和的老同學，而是懶散且帶着些痞氣，這才是他最真實放松的面目。

謝星沉雙腿修長，甘畫沒一會兒就被追上了。

“你幹嘛？不想和我說話？”謝星沉問她。

甘畫說：“沒有。”

她低頭走着，像是在追趕自己潔白的鞋尖。

驀的謝星沉拉住她的書包帶子，“謝星沉。”她半驚半呼，幾乎跌進謝星沉的懷抱。

謝星沉居高臨下看她，眼神雪亮：“你最近是越來越随心所欲了，消息不回，和我走路在數石子是吧？”

甘畫無法直視他那雙太過明亮的眼眸，他那麽開心，可是，不能縱容，不能縱容。

她側開臉頰說：“可是，我急着回家呀。”

謝星沉皺眉：“回去幹什麽？”

甘畫端出心裏的說辭：“高三太難了，我想和同學讨論讨論題目，如果太懈怠，成績會倒退的。”

她看着謝星沉，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這樣有意無意地暗示，能不能給謝星沉積極的影響。

可是謝星沉這麽特立獨行的一個人，真的會在意她的勤學之說嗎？

謝星沉拉拉她的書包帶子，像是不怎麽關心學習的話題，而是問她：“你更喜歡和別人待在一起是吧？”

他的注意力只有她的帶子，和她這個人。

甘畫挫敗，深吸一口氣，側身說：“有什麽不好，和學委在一起，我能學到很多東西。”

謝星沉像是無聊至極一樣，将她的帶子放下了。

甘畫也把自己的帶子收起來，不給他玩。

兩人有些僵持，風都變得很輕，謝星沉說：“和你學習那個人，叫什麽？”

甘畫眼皮發酸，随便捏造了下：“就我們班的學委，有時候也不是固定誰。”

謝星沉說：“那和你一起學習的，成績最好的人是誰？”

甘畫一愣，慢慢看向謝星沉。

謝星沉百無聊賴，靜候佳音，甘畫突然高興得不得了，攀着謝星沉的肩膀說：“謝星沉，你是不是要好好學習了？”

謝星沉扯着她的書包，說：“你想把水杯蹦出來嗎。”

甘畫開心得不得了：“我真的很怕你不聽我的勸。”

“原來在這裏等着我，”謝星沉懶懶痞痞說，“至少把你那個學委撂倒吧。”

甘畫眼神靈動說：“可是學委是年級第五喔。”

謝星沉說：“多大點事，下次什麽時候考試。”

甘畫：“下周一。”

謝星沉：“……”

謝星沉揉揉眉心：“那我也比他考得好。”

甘畫面上不顯，其實內心早就樂開花了。

甘畫同時接到了快遞員的電話，她把祁默末約出來。

“默默。”

這次她選了一個離兩個學校路程差不多的地方，因為她在學校門口拿的快遞，再過去的時候就晚到了一點點，祁默末已經在等了。

“不好意思，又讓你等我了。”甘畫将書包解下來放在一邊，在祁默末對面坐下。

祁默末嘴角帶着笑意，指尖掠過卡座上的白花朵：“你今天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甘畫想起謝星沉答應她好好學習，整個人忍不住的意氣風發，摸摸臉頰說：“能看得出來嗎？”

祁默末說：“你的情緒總是很明顯。”

甘畫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說：“默默，我今天是有東西要給你的。”

她轉過身，越加顯得少女身段玲珑，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紙盒，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張繪着金色圖案的赤紙：“這個給你。”

祁默末接過來，那是一張很厚的紅紙，上面用金筆畫着日，月，和鶴。

祁默末說：“是福紙嗎？”

甘畫說：“對，家裏寄上來的，我想着給你給你一張，也有祈福的作用。”

祁默末說：“我收了。”

祁默末将紅紙收進書包裏，手指摸過那束帶着露珠的小雛菊。

甘畫轉着他給她點的卡布奇諾，手指捧在杯身上，嘴裏哼着歌。

祁默末放開花束，說：“要和我分享分享你那個好朋友嗎？”

甘畫低頭捋了一下耳邊的頭發，笑着說：“不好意思，我現在還會想到他的事情。”

祁默末笑道：“沒事，我也想聽聽你在新學校的事情。”

祁默末說着，手在咖啡杯裏慢慢攪動。

甘畫眼神坦蕩，笑意盈盈，她捧着咖啡杯的杯身說：“我剛去青中的時候，還總是會想寧中的同學。”

她說：“我在新的班級裏，和同學又相處不好，有時候會被糾纏，還打碎了他的杯子。”

甘畫解釋：“啊，杯子是我那個朋友的。”

她說：“我以為他很不好相處，脾氣冷，但是他卻總是幫我解圍，我因為他煩惱得不行，尤其是。”

甘畫皺起眉頭，那是祁默末沒有看到的嬌嗔和氣惱：“我那個朋友總是我行我素的，讓人擔心得不得了，有時候我都想踩他一腳，但是他又很冷清，好像在校外的處境不太好，我一看到，就心疼，不知不覺，我們都相處快一年了。”

祁默末聽了，配合着說：“你照顧他，照顧得自己都忘了為什麽要和他來往了。”

甘畫笑起來說：“也沒有，他其實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但是他成績現在降得很厲害，默默，我想把他的學習提回來。”

祁默末說：“他聽你話嗎？”

甘畫臉頰熱了，點頭：“應該聽吧。”

祁默末：“我挺羨慕的。”

甘畫笑着說：“朋友就是這樣啊，你關心我，我也關心你。”

祁默末笑了一下，攪着咖啡，咖啡晃起幽深褐色的波紋，仿佛可以隐藏許多東西。

甘畫說：“默默，我給你的福紙你要收好喔，折起來放在書包或者枕頭下面，下次我不知道什麽時候送得出去了。”

祁默末說：“你有送我禮物送不出來的時候嗎？”

甘畫反應過來，趕緊捂住嘴，不好意思說：“呃，就是，我原本想送你其他的，但是我朋友比較喜歡，我就沒跟他争執。”

祁默末說：“沒事。”

甘畫說：“他有點直性子，被人慣壞了，默默你不要介意。”

祁默末看着甘畫的表情，半晌後下了判斷：“你真的很心疼他。”

甘畫說：“謝星沉就是這個性格，不要逆着他他就很好說話，有時候還要人哄他。”

祁默末的手指頓住，“你那個朋友是？”

“謝星沉。”甘畫笑着說。

祁默末的勺子在咖啡杯邊上嗑出一聲脆響，他的嘴角禮貌往上，又平直回淡，又翹起往上，不上不下數次，最後笑容僵直，喉結滾動，變聲期的嗓子說：“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