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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陳修明請假的時候,被他領導陰陽怪氣的一通,最後請了半天的假,扣了一整天的績效。
他是在出門的時候打的電話,但這電話比他預想得要長,于是那位聲稱要帶他去做親子鑒定的“領頭人”被迫聽完了80%的電話內容。
陳修明倒也不尴尬,反正如無意外,這群人會是他最後一次見,現在他只希望剛剛談好的三千塊錢費用是稅後的,不然按勞務費還要扣掉440,只剩2560元整。
陳修明上了車,那位領頭人卻沒有挨着他坐,反倒是坐在了副駕上,他剛剛做了個自我介紹,姓陳,名華,是陳家早些年收養資助的孤兒,現在是個小律師。
等到陳修明和陳華混熟了,才知道這個“小律師”的稱呼對他來說,絕對稱得上是“自謙”。
不過現在的陳修明對陳華一無所知,他篤信這一切只是一場烏龍,等DNA比對結果出來了,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不過他倒是問了句:“DNA的來源是什麽?這位真少爺的父母還健在麽?”
“當然還健在,老爺和夫人的身體極好,”陳華臉上的笑容稱得上完美無缺,“如果您是想問遺産的事的話,那是您素未謀面的爺爺,留給您的私産,老爺子很疼愛惦記您這個孫子。”
“那應該是弄錯了的。”
“已經辦了加急處理,DNA比對的結果很準确、也很快吧。”
“……我應該不至于見到你的老爺和夫人吧。”
“他們很想見見您,但如果您不想見,那在出結果之前,可以不見。”
“那就不見吧。”
陳修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并沒有什麽負擔,一來,他的确認為這裏面肯定有什麽偏差誤會,他就是個普通人,和什麽百億遺産沒什麽關聯;二來,哪怕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真的是“真少爺”,他的親生父母還健在,卻沒有親自來找他,而是叫熟悉的律師代為處理,這也側面證明了,他們對他的觀感很複雜——至少算不上全然期待。
陳修明讀書的時候,曾經看過不少狗血小說,也“有幸”看過了一些因為醫院操作失誤而抱錯了孩子的情感類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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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關系固然重要,但更多的時候,養育關系會占據上峰。
陳修明還記得,他曾經看過一個極為複雜的報錯了孩子的案件,原本以為只是兩家人抱錯了孩子,驗證過DNA之後,才發現A家的兒子是B家的,B家的兒子卻不是A家的——這就意味着,至少有三家人卷進了這場漩渦中。
電視臺後續循環滾動廣告,幫B家人尋親,後來,電視臺有一天接到了電話,有一位觀衆說自己的兒子很可能不是自己親生的,長得也和B家的父母很像,就在電視臺工作人員想要追問的時候,那位觀衆卻哭着挂斷了電話,自此之後,杳無音信。
那位觀衆做出了屬于自己的選擇,她寧願保護一無所知的養子,也不願意去和自己的親生兒子相認。
類比思考的話。
或許,真少爺的親生父母也是很舍不得自己的養子,現在還處于糾結的狀态中。
陳修明的大腦不斷發散,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什麽——哪個社畜不是早早練就了一副內心狂罵老板,卻一臉平靜甚至能微微笑着的“絕技”。
陳修明跟着陳律師通過專屬通道進了VIP室,護士輕柔地采集了他的血液、幾根頭發,還幫他修了修手指甲。
陳修明用棉簽壓着自己的手指,随意問陳律師:“大概要等多久。”
“不超過三十分鐘。”
陳修明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又導航了從這裏到單位的距離,一時有些後悔——他不該請這半天假,而是應該計一次遲到,那樣的話,扣錢會相對少一點。
然而事已至此,反悔也來不及了,只能這麽操作。
陳修明按了大概五分鐘,随手準備将棉簽扔進垃圾桶裏,距離他最近的一個黑衣人卻湊了過來,手上拿着一個塑料袋,說:“少爺,請放在這裏。”
陳修明尴尬了一秒鐘,他好脾氣地将棉簽放進了塑料袋裏,再次重複了一遍:“我不是什麽少爺。”
話音剛落,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陳修明尋聲看了過去,想了想,又轉過頭看陳律師。
陳律師站直了身體,詢問外面:“請問是誰?”
“護士,DNA的檢驗結果已經出了,請您移步貴賓室A。”
“好,謝謝,少爺和我們這就去。”
陳修明懵住了,過了幾秒鐘才找到了言語的功能,他說:“那護士是什麽意思?”
“請您移步另一個貴賓室,您的結果出了,需要更有分量的人親自告知您。”
“……”陳修明聽懂了對方的言下之意,但他整個人都處于難以置信的狀态,“你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DNA對上了?”
“事實上,我們曾經采集過你過往的體檢記錄,經過多方面比對和其他證據佐證,完全确認您的身份,檢驗這次的DNA,只是為了說服您。”
陳修明每一個字都聽得懂,連起來卻覺得自己是聽錯了。
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做題家,家裏存款巅峰時也不超過二十萬,他的父母沒有虐待苛責過他,按時給他付學費和生活費,家裏從幼兒期到成年的照片一應俱全。
結果現在有人卻要告訴他,他的父母不是他的父母,他的母親甚至還有可能是個掉包誘拐犯。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陳律師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又低聲提醒陳修明:“少爺,該走了。”
“……我不想見陳先生和陳太太,我想緩一緩,想一想再說。”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陳修明想理清思路,再去見他血緣上的父母。
“這……”
門外卻再次傳來了沉穩的敲門聲。
“請問,我可以進來麽?”
是一位女士的聲音。
陳律師聽到了這個聲音,卻立刻變換了申請,身體也站得筆直,不發一言,而是盯着陳修明看,用眼神示意對方來回答這個問題、做這個決定。
“您是?”陳修明已經隐隐約約猜到了門外人是誰。
“我叫馮婉如,血緣上,我是你的母親。”
陳修明滿身都在抗拒和這個素未謀面的“母親”相見,但這麽多年,他接受的教育和學會的禮貌,還是逼迫他站了起來,親自開了門。
門外站着一位優雅而從容的女性,從外表看只有四十歲左右,臉上沒有一絲皺紋,身上穿着白色的連衣長裙,胸口別着一枚璀璨的寶石胸針。
她的身後站着兩排的工作人員,一排是男士,一排是女士,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職業裝,有人的手中還端着托盤,托盤裏放着閉合狀态的文件夾。
陳修明穩了穩心神,迅速切入了社畜的狀态,他說:“馮女士,您好,我是陳修明。”
“如果實在叫不出媽媽的話,也可以叫一聲阿姨。”馮女士臉上的笑容很親切,她湊過來,用纖細柔弱的手指精準地撥下了陳修明肩膀上沾上的一根頭發,“我們可以慢慢相處,今天來,主要是把你爺爺留給你的東西給你,等你簽完了這些合同,拿了錢,下午剛好可以去辭職。”
“……”
怎麽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暴富後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辭職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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