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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陳修明今年二十九,是個社畜。
他名校畢業,但并沒有什麽用,和每一個“小鎮做題家”一樣,讀書的時候選擇了不太好的專業,渾渾噩噩畢了業,進了一家公司,薪資不多,但天天995。
他的父母是很普通的人,在他剛剛工作兩年的時候突發了車禍,肇事方家裏非常窮,也付不起什麽賠償款,陳修明處理了父母的後事,又開始和肇事方打官司,斷斷續續折騰了大半年,上一份工作自然沒了,換下一份工作的時候因為有空窗期,變得很艱難,陸陸續續找了好幾個月,在失去工作快一年整的時候,入職了現在的公司。
因為曾經失業過一整年、經濟形勢也不太好,他接受了日常996,偶爾007的強度,體檢的數據一年不如一年,最近,他隔幾天就覺得心髒疼得厲害,懷疑自己已經有了快猝死的前兆,并且和同事溝通了這件事。
同事麻木而緩慢地轉過了頭,對他說:“公司的工傷死亡賠償是六個月,人社局的另算,你算算錢,再算算這筆錢要給誰,早寫遺書,早做打算。”
陳修明的心涼得像冰,他捂了捂胸口,低聲說:“咱們公司有過前例……?”
“每年都有,”同事這次連眼神都沒有再給他,但壓低了一些聲音,“瞞着點你的身體狀況,如果讓hrbp知道了,在你達到極限之前,很可能會被壓低績效,變向逼你離開自費養病。”
“……請不了病假?”
“你在想什麽美事兒,病假直接最低工資。”同事重重地嘆了口氣,“但凡家裏有點錢,誰會堅持這份工作,問題是這破工作還一群人搶着幹。”
“……”
“房租水電交通餐飲,哪兒哪兒不都是錢。”
“怎麽就這麽難呢?”
“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雖然嘴上喊着“暴富”,但陳修明也很清楚,暴富的可能性雖然有,但不會落在他的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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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希望自己盡量多賺一點錢,然後靠家裏寥寥無幾的那點積蓄,再賣了老家的房子,給自己在大城市裏買一套小房子。
他的要求不高,三十平就夠,反正他這種窮人,又是個gay,對于找對象完全沒有任何想法,他樂意孤身到老,只求能續滿社保,以後有個退休金就好。
至于不找對象,如何解決生理問題?
——在讀書的時候,陳修明是靠手和飛X杯,等工作後,社畜一樣的工作,完全讓他喪失了DOI的欲.望。
說起來,上一次,他吃“自助”是多久以前的事來着?該不會已經失去了某種功能了吧。
陳修明原本是想給自己開個玩笑的,但剛剛扯起了嘴角,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在結束一天的工作後,陳修明上了晚上十點的地鐵,不幸的是,地鐵上人依舊有很多,大家的表情都很麻木。
陳修明看着地鐵玻璃上屬于自己的影像,久違地産生了一點思想上的波動——“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什麽樣又是想要的生活呢?
老家也不是世外桃源了,陳修明的專業壓根沒有對口工作,再加上風氣相對保守,處處都要靠關系開路,處境恐怕還不如在大城市奔波。
陳修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會兒覺得還是命重要,明天就請個病假,好好看看病,療養一下;一會兒還是覺得錢重要,他年輕,賭一賭還是能活下來的,請病假扣錢是小,怕就怕年底的時候,自己被挂上被優化的名單。
在渾渾噩噩的糾結和思緒中,陳修明下了地鐵,最後一班到小區的公交車早就錯過了。
他熟稔地和幾個同車的麻木的社畜擠在了一輛車上,任由司機逐個将他們送到指定的地點。
陳修明進了房間,反手關上了門,燈都沒開,随手将公文包扔到了一邊,扯下了所有的衣服扔到一邊,用最後的力氣,摸索到了充電線,插進了手機的充電孔裏。
然後他放縱自己躺進了早上壓根沒有疊起的被子裏,閉上眼,秒睡入眠。
這一覺睡得極沉,但因為睡眠時間嚴重不足,陳修明是被連續三個鬧鈴輪番吵起來的。
陳修明睜開了雙眼,拿起了手機,看到了上面的時鐘,舒了一口氣,他的頭因為睡眠時間太少而有些疼痛,但他很有經驗,知曉這點疼痛會随着他洗完澡而有所纾解。
他強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一時之間骨頭摩挲着傳來了咯吱聲響——他的脊椎也不太好,醫生建議他不要總在辦公桌前工作,他表示醫生的建議很好,就是不太貼合實際。
——底層打工人是沒有能選擇自己工作內容的權利的。
至于非底層的打工人?至少他沒見過多少。
陳修明是和其他人一起合租的,一個次卧就要三千五,帶個不大的小窗戶,他的合租“室友”有兩對情侶,別的大毛病沒有,但是這房子的格局是三室一廳一廚一衛,也就導致了早上的洗手間格外緊張。
陳修明起得最早,很快速地沖了個澡,等收拾完了出門,那兩扇門還在緊閉着。
陳修明回了自己的房間,順手撈起手機看時間,卻發現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和一條尚未打開的短信。
陳修明先打開了短信,裏面寫着。
“陳先生,您剛剛繼承了一筆一百億的遺産,我們已經在樓下等候了,但為了保護您的個人隐私,是否方便與您先行電話溝通下,我們再約定會談的地點?”
陳修明看了一眼發來短信的號碼,又看了一眼未接來電的號碼,發現二者完全相同。
他确定對方是個騙子。
但他太無聊了,于是在拆開快過期的面包的同時,他順手撥回去了電話,順便還點了錄音。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對方接了起來。
是個聲音很好聽的男人。
對方說:“陳先生,我們就在您樓下,您可以和我們面談一次,确認事件的真僞。”
“你們也知道這個騙局很無聊?你們知道我住哪兒麽,就說在我家樓下?”
“陽海區卡布小區5號樓3單元1703室側卧。”
“或許我該報警。”
“陳先生,或許您該下樓,您的确是這筆遺産的指定受益人。”
“我父母都是普通人。”
“他們并非是您的親生父母,您喚作母親的那位女士,曾經是我的雇主家的保姆,她調換了您和她的親生兒子。”
“聽起來特別像狗血連續劇的劇情,你們是在拍攝綜藝麽?大概多少錢一天,價碼合适的話,我先去向領導請個假。”
“是真的,請您下樓,或者,您不用下樓,只要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我們了。”
陳修明将手中打開的面包放回到了桌子上,他屈膝跪上了床,有些艱難地拉開了窗簾,打開了玻璃——樓下停着一排黑色的豪車,每輛車旁邊有兩三個西裝革履的人,站在靠前的那一位,正在一邊打電話,一邊向上看。
——看起來不像是騙局,或者說,起碼是不像針對他的騙局。
“會不會是認錯了人?”
“我們可以做最後一次DNA比對。”
“誤工費怎麽算。”
“三千。”
“半天能結束的話,我下午還要上班。”
“好,”那人輕笑出聲,“少爺,順利的話,下午您就可以提出離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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