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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拿捏◎

朱莉想起了一個更緊急的問題，比伯爵親手給她洗內衣褲更迫在眉睫的問題——

那鍋吃了一半的剩雞湯！

雞是伯爵的寵物，給她吃讓伯爵已經很不高興了，她不僅浪費食物，還用寵物做湯挑釁他！

朱莉立刻拔腿一路狂奔沖向廚房，推開廚房門的力道太大，木門板摔在石磚牆上，砸出“砰”一聲響。

朱莉的心，涼了。

神出鬼沒的伯爵正背對她站在窗前，面前是她留下的雞湯鍋，手裏拿着她的留言。

“送給我的？”

吸血鬼的感知力很靈敏，早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伯爵轉過身面對她，聲音有些古怪，似乎是上揚着的，但是被強行壓抑住了。

又緊張又懊喪的朱莉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沒空深思，她正忙着在心裏喊救命，拍馬屁拍到馬蹄上就是說的她吧。

“啊……”她徒勞地吐出一個音節，事到如今，狡辯應該沒辦法了。

不過根據她對伯爵日漸加深的了解，他應該是一個注意力很容易轉移的人，朱莉開始試圖模糊話題重點：“抱歉，我不知道您不吃人類的食物，您放心，我下次一定不會這麽做了。”

J滿眼都寫着震驚和不解，在一瞬間內流露出“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不吃人類食物的我明明覺得我掩飾得很完美”的複雜情緒。幸好，他還謹記要當一名紳士，刨根究底不是紳士的習慣。

他勉強按耐住了自己的求知欲，清了清嗓子，高傲道：“那你下次再敬獻別的禮物給我。”

“啊？”朱莉愣了下，連忙答應下來，“好的，您喜歡什麽？”

伯爵微微仰頭，語氣愈發傲慢：“只有尊貴的物品才配入我的眼，才配得上我崇高的地位。”

朱莉：“……”

不是的吧，送那半鍋剩雞湯我看你就挺高興的。

總之，因為她逃跑未遂而導致伯爵一見面就對她龇牙咧嘴的惡劣态度，似乎因為半鍋并無作用的剩雞湯……就緩和了。

朱莉假裝沒看見伯爵把她留的小條卷起來藏進鬥篷裏帶走的動作，她默默地、一點一點地挪到窗前，用身體擋住盛雞湯的鍋，危機解除之後，她開始進階式地讨好伯爵：“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農場裏的動物都是您的寵物，非常感謝您的恩賜，我以後可以不吃肉的。”

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對伯爵相當有誘惑力的提議了，隔着面具都能感覺到他英挺的眉揪在一起，非常非常糾結的樣子。

“不行。”

J抵禦住了誘惑。

管家先生曾經說過，人類需要均衡飲食，不吃肉會讓他們孱弱的身體器官缺乏營養。

“可是——”朱莉還想争取。

“這是命令。”

伯爵的聲音很冷酷，大手一揮轉過身，不容置疑。

可惜冷酷伯爵的黃金面具沒戴穩，他轉身的動作太快，面具一晃，“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之前某個月夜的驚悚記憶瞬間占據了朱莉的思想，朱莉愣住了。

其實伯爵也怔住了。

短暫的反應過來，他猛然擡起鬥篷擋住自己的臉，“你轉過去！別看！轉！過！去！立刻！”

朱莉很聽話地轉身。

伯爵飛速撿起面具，想以最快速度戴上，可是越急越戴不上。

朱莉欲言又止地回頭，腦袋轉到一半停住，又轉回來，繼續欲言又止。

伯爵更氣了，導致馴服面具的進度更加緩慢。

朱莉在反複多次欲言又止之後，終于憋不住了，保持着背朝伯爵的姿勢，小聲提議道：“要不您還是別戴了？其實我見過您不戴面具的樣子……”

她話只說到了一半。

她見到不戴面具的伯爵那天，是伯爵在吸小鹿麥琪的血，那絕對是兩個人都不願意提起的雷區，朱莉連忙收住口。

伯爵脫口而出：“戴面具是為了增加我的神秘感——”

當即發覺好像說漏了嘴，非常懊喪，旋即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咳！只有黃金才配得上我的威嚴！”

“戴不戴面具都無損您的威嚴。”朱莉懇切地說，“甚至，就我的拙見看來，您不戴面具的時候更加威嚴呢。”

她得知道伯爵到底長什麽樣子，方便以後逃跑，免得直接撞上不戴面具的伯爵還毫無警惕。

“……真的？”

伯爵看起來還是不屑一顧的模樣，可惜微微上揚的語調出賣了他的心情。

“真的。”朱莉已經轉過來正面他了，她努力不讓好奇心表現得太明顯，而是用非常令人信服的誠懇語調說，“讓人心悅誠服的那種威嚴，我保證，我所說的話都出自我的真心。”

朱莉忍不住回想那天晚上，月光昏暗，她又驚吓過度，只注意到了血色的瞳孔和順着下巴流下的黏稠鮮血。

所以伯爵到底長什麽樣子，才需要用到面具來增加神秘感？是不是長得很可怕？比如蒼老得像好幾百歲的布滿皺褶的皮膚？或者是有很觸目驚心的疤痕？甚至滿臉覆滿了恐怖的魔咒咒文？缺一只眼睛還是少了鼻子？

無論面具底下是什麽情況，朱莉覺得自己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都可以接受，絕對不會當着伯爵的面露出吃驚的表情。

伯爵被她說動了，擡手覆住面具的邊緣，不情不願地緩緩揭開，露出了一張長得十分清秀的……年輕大男生的臉。

朱莉不可思議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神，再擡眼看去——

嗯，沒錯，濃眉大眼，膚白貌美，細皮嫩肉。

朱莉的表情管理沒有成功，她還是露出了吃驚的神情。

伯爵非常不滿，其中夾雜着少許警惕和不安：“你在看什麽？誰允許你直視我？”

窗外一陣微風吹過，額前有黑色的碎發随風飄動，青春的氣息簡直撲面而來。

朱莉忽然有點能理解伯爵死也要焊上面具的初衷了，頂着這樣一張嫩臉，确實很難威嚴得起來。

她的表情管理可能短暫失去了控制。

伯爵急了：“你那是什麽表情！”

他一着急，就忘記了要刻意壓低裝出低沉喑啞的嗓音。

朱莉：啊……好青澀的少年音啊。

她只能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他是身份尊貴的傑斐遜伯爵，還是令人畏懼的吸血鬼……可是他的皮膚真的好白啊，他怎麽連顆青春痘都沒有？他成年了嗎？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高中男生，還是風靡全校情書收一抽屜的那種。

“朱莉安娜！”

半天等不到她回應的伯爵氣得直呼她的名字。

朱莉：“……”

……瞧這動不動就氣急敗壞的樣子，更像男高中生了。

“尊敬的伯爵大人，我是在為您威嚴的容貌而震撼。”

逐漸失去敬畏心的朱莉開始信口開河。

伯爵：“……嗯？”

伯爵：“……哼。”

伯爵：“哼哼。”

朱莉看見他的耳朵動了動，又動了動。

J今天的計劃完全被打亂了。

他原本是來做什麽的？

哦，對了，他原本是要來懲罰人類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祭品，從送入莊園的那一刻起就應該是屬于他的財産，生死都該由他決定，居然敢逃跑，他一定要狠狠給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類一個教訓，他要把她關進城堡暗無天日的地牢裏，用重重的鎖鏈鎖住她，讓她生不如死——

朱莉說：“我剛才從農場過來，動物們被養得真好呢，毛發都很油亮，一定是被喂養的人很精心地照顧着。”

她的語氣被濃重的崇拜感情充斥，J一下就忘記他剛才在想什麽了。

朱莉說：“對了，我還看到了鴨舍的喂食槽，修得真好呀，剖面抛得好平滑，一定是非常熟練的人才能把食槽修得那麽漂亮。”

J偏頭看了她一眼，并且試圖掩飾住目光裏的光，“……你真的這麽想？”

“當然是真的。”朱莉浮誇地雙手合十，露出十分向往的神情，“還有豬圈的栅欄也修得好結實啊，修建栅欄的人一定是很厲害很厲害的木工。”

J很輕很輕地哼了一聲，有點驕傲的那種。

朱莉說：“哦，還有，馬匹的蹄子也修得很好，我想，馬兒們一定很感謝為它們修剪蹄子的人。”

J嘴角的驕傲笑容已經壓不下去了，失去了面具的遮擋，他只能用擡手和輕咳的動作來掩飾。

朱莉問：“我想去看一看剛出生的小狗，您能帶我去嗎？”

J想保持他一貫高貴冷酷的風格，可是笑容就算再努力也只壓下去一半，他只好就着半笑不笑的表情不悅反問道：“你是在要求我？”

“我是在請求您。”朱莉适時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同時伸出了一根食指，輕輕碰了他的手背一下。

J渾身劇震，猛地往後一抽手，“你這個狡詐的女人！”

她又這麽做了！她又在妄圖試探他！

伯爵反應劇烈，要說朱莉不害怕，那當然是假的。但是她沒有退縮，她膽戰心驚的，連手都在發抖着，頑強地沖着他的手背又戳了一下。

肌膚相觸，J又是一震，震顫從手背的皮膚一直連到沒有心髒跳動的胸腔。

他心知肚明，他被面前的弱小人類拿捏了，氣得咬牙切齒。

“還不跟上！”

他氣呼呼地一轉身，把厚重的鬥篷甩得呼呼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