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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夢境◎

加斯圖斯是被奧黛塔連罵帶砸地趕出房間的。

“滾！你給我滾出去！滾！”

昂貴的瓷瓶、銀餐具、挂飾, 所有能被公主随手抓起來的東西，全都跟着加斯圖斯砸了出來，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滾出我的視線！永遠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加斯圖斯既沒有求饒, 也沒有躲避, 他平靜地走在公主的滔天怒火中。

與此同時, 在門口守衛的達倫卻沒有那麽平靜了。

剛才房間裏發生的所有對話, 達倫都聽得清清楚楚。

女王不可能只有王夫，這一點，達倫是一直知道的, 有頭銜的就有官方王室情夫，沒頭銜的那就更是數不勝數，作為未來的王夫, 他要有容納其他男人存在在奧黛塔身邊的氣量。

當聽見奧黛塔問加斯圖斯願不願意服侍她的時候，達倫的心髒就像被火燒一樣。但他可以忍耐下來, 因為他是要當王夫的人, 沒有必要計較公主心血來潮的玩物。

誰知道，這個卑鄙無恥的野蠻人, 居然拒絕了公主！

達倫憤怒得無以複加, 之前他以為加斯圖斯只是一個大腦空洞的野蠻人, 真是看走了眼。

只要讓公主得償所願, 最多一兩次，她就會對這個人徹底失去興趣。可是對于那些得不到的, 公主不是得不到的就摧毀的那種狹隘心底, 她會心心念念、越挫越勇, 直到完全征服對方。

達倫沒來得及做出威脅, 他被公主仍然帶着怒意地召喚了。

“達倫！給我進來！”

錯身而過時, 達倫徹底撕掉了他對加斯圖斯的那層虛僞的“老師”外衣, 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他太憤怒了，以至于失去風度，說不清是在威脅還是試圖炫耀，“不要以為公主對你一時興起，你就可以沾沾自喜，公主根本不在乎你，你看，她也召喚我了。”

加斯圖斯點點頭，也和達倫一樣低聲道:“我認為你也不應該太高興，如果不是剛才我拒絕了，她不會叫你。”

“好！好！好！”

達倫一連說了幾個好，感覺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你在故意激怒我，你想讓我失态！”

加斯圖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為什麽達倫說他是故意的？他沒有啊，他只是聽出了達倫話語裏的錯誤，并且向達倫闡述了事實而已。

加斯圖斯想不明白，幹脆不想了，颔首示意後，直接越過達倫走了過去。

王宮裏随時都處于到處是人的狀态，打掃的女仆、端着盤子走來走去的仆從、站崗的侍衛，過去這些人裏有的是看不起加斯圖斯，也有些人害怕他，唯獨這一次，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奧黛塔公主喜怒無常，王宮裏幾乎每一個人都曾經被公主罵過，不過，一邊被罵一邊還被東西砸的，只有加斯圖斯一個人。

加斯圖斯徑直越過達倫，掠過那些飽含同情的目光，奧黛塔命令他滾出她的視線，他服從地一直向前走，直到走到走廊盡頭的轉角處，他回頭看了一眼。

在門外等候了一會兒的達倫被奧黛塔召見，允許進入。

達倫走到門口，腳步略作停頓，隔着長長的走廊遠遠看了加斯圖斯一眼——

那是一個充滿了憤怒、挑釁和示威的眼神。

加斯圖斯想，大腦不太受控制的思考着，奧黛塔這個時候召達倫進去，是做什麽呢？

是要做剛才被他拒絕的事嗎？

然後，不太受控制的就不止是大腦了，還有他的四肢，在他想清楚原因之前，已經帶領他的身體一同折返到奧黛塔所在的房間門口。

“我就在這裏等。”加斯圖斯對負責帶領他離開的仆從說。

仆從觑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遲疑道：“可是公主殿下說……”

加斯圖斯固執重複道：“我就在這裏等。”

說完，加斯圖斯不再看他，垂首立在牆邊，默默等待。

*

屋中，單膝跪地為公主放松小腿肌肉的人變成了達倫，他動作溫柔、力道适中，比剛才加斯圖斯笨拙的表現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這是達倫第一次獲得毫無阻礙觸摸公主肌膚的機會，但他完全感覺不到喜悅，滿腦子都是剛才加斯圖斯的話語——

“如果不是我拒絕了，她不會叫你。”

一遍，一遍，又一遍回想起。

作為尊貴的公主，奧黛塔身邊圍繞着太多優秀的男人，偶爾也有那麽一兩個讓奧黛塔感興趣的，他們或是家世背景優異，或是自身能力出衆，當然也不乏容貌英俊之輩。

唯獨加斯圖斯，第一次讓達倫感受到了危機感。

并且，這種潛意識裏冒出來的危機感連達倫自己都覺得毫無道理，一個拍賣場買回來的野蠻人，算什麽東西。

家世背景當然是最不用提的，連一名紳士都不是，更談不上什麽能力，再說相貌，在達倫看來、以現在的審美看來，五官雖然還不錯，但是長得過分高大了，簡直像一頭野獸。

算了，沒關系。

達倫強迫自己這麽想，此時此刻陪伴在奧黛塔身邊的是他達倫，只要他能主動一點……

第一次察覺到深重危機感的達倫思考得太過投入，沒有聽見奧黛塔說“夠了”。

“達倫·坎貝爾！”奧黛塔忍無可忍叫出了他的姓氏，“我說夠了，放開我，你沒有聽見？”

達倫匆忙放手，“抱歉。”

奧黛塔不悅地皺起眉，收回兩條腿，然後頭也不擡的，随手給達倫指了一個地方，“你就站在那裏，不要動，也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達倫忍了忍，站到如她所說的地方，一而再忍耐，卻還是沒有忍住，說：“公主殿下，您不應該允許那個野蠻人觸碰您高貴的身體——”

“坎貝爾。”奧黛塔微微一笑，“你選擇留在我身邊，是為了做王夫，我猜得對嗎？”

達倫滿臉錯愕，“公主殿下！您……”

不能怪達倫一時失去表情控制，實在是因為，奧黛塔平常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對這種事情很敏感的樣子。

奧黛塔擺擺手，繼續往下說道：“我現在身上沒有實權，你們坎貝爾家族的人都太精明了，我想來想去，唯一能讓你心甘情願放棄大好前途來保護我的，應該就只有王夫這一點了。我答應你，如果将來我當女王，你将會是王夫。”

達倫眉梢高挑，面露喜色，然而這份喜悅還沒來得及占據他的整張臉，他就聽見了奧黛塔的下一句毫不留情的審判：“畢竟再沒有比坎貝爾家族更好的選擇了。總之，既然你會得到你想要的，就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不要妄圖幹涉我的私事。”

達倫張了張口：“公主殿下，我——”

“說遵命。”奧黛塔很果決，“除了‘遵命’，今天我不想再聽到你說別的話。”

達倫不甘心，但奧黛塔擺明了拒絕一切談話，他只能不甘道：“……遵命。”

其實奧黛塔不是一開始就對達倫如此冷漠的。

曾經的達倫是個英勇的戰士，奧黛塔聽說外面都稱他是戰神，見面之後，發現達倫本人也如傳說一樣，擁有太陽神一般威武俊朗的相貌。

奧黛塔也聽說了，想要嫁給達倫的貴族少女不計其數。

因此，當最初達倫主動請纓進公主護衛隊時，奧黛塔也很是得意了一陣，那可是戰神哎！萬人迷！她以為達倫是為她魅力所傾倒，很快活地逗弄了達倫一陣。

結果整個坎貝爾家族對王夫位置的渴望都實在表現得過于明顯。一次奧黛塔偷偷翻牆出王宮，無意中聽到達倫和他父母對話，他們想讓達倫找個奧黛塔喝醉的時候，讓奧黛塔懷孕，以此穩固未來。

達倫雖然表現出為難，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奧黛塔頓時覺得大倒胃口，從此對達倫失去了任何興致。

現在也是一樣，奧黛塔只當站在遠處的達倫是一個尋常護衛，自顧自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休息去了。

她短暫地打了個盹兒。

只是沒想到，在這段極其短暫的睡眠中，奧黛塔做了一個不停變換場景的夢，在寝宮裏、浴室裏、馬車上、花園中……一切奧黛塔能夠想象到的地方，都留下了她和加斯圖斯激烈歡 | 愛的痕跡。

每一次歡 | 愛，最開始都是奧黛塔蠻橫地下命令，可是每次到了後來，死死按住她的腰不放、眼睛都殺得通紅的人卻是加斯圖斯。

奧黛塔受不了了，她高聲喝止沒有用，示弱求饒也沒有用，他只是拼命在她身上發洩他的……真讓奧黛塔吃驚，他深情地望着她，眼中的竟然不是欲 | 望，而是愛意。

最後一個夢境發生在海邊，奧黛塔躺在沙灘上，躍過加斯圖斯滿是汗水的肩頭，能看見燒得火紅的夕陽，和一棟高高的建築。

她認得那個地方，是地下城拍賣場的鐘樓。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曾經金碧輝煌的拍賣場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在最親密的那一刻，加斯圖斯緊緊抱住她，大汗淋漓地深埋在她的頸側，用微微沙啞的聲音低聲宣洩着強烈的情感。

“我愛你，奧黛塔。”他說着，伸手撥開她額前濕漉漉的頭發，在她額頭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吻。

奧黛塔在那個吻裏感受到了隐忍卻澎湃的濃烈愛意。

加斯圖斯的吻在她臉上游移，他毫不掩飾，不斷表露着愛意，“我愛你，我會永遠愛你，等我回來。”

奧黛塔聽見她自己……對，是她的聲音，飽含淚水的她問道：“一定要去嗎？”

加斯圖斯嘆息抱緊了她，“奧黛塔，這是我的責任。”

還沒等奧黛塔問清楚到底是什麽責任，眼前的畫面突然扭曲起來，一道聲音突兀地插 | 進了她的夢境裏——

“殿下！奧黛塔公主！”

奧黛塔慢悠悠地醒來，看見了達倫關切的臉。

達倫遞給她一塊繡了金線的手帕，“您做噩夢了嗎？您流淚了。”

“我？流淚？”奧黛塔疑惑地反問，這才發覺她的喉嚨已經幹涸沙啞。

她的心好酸痛，被一種濃郁的離別傷感占據了，她很悲傷，但并不絕望，好像夢裏的她是很篤定的，篤定加斯圖斯一定會回來找她。

加斯圖斯為什麽要離開？他要去哪裏？

奧黛塔甩了甩腦袋，把奇怪的問題甩出腦海，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夢哪有什麽邏輯。

對，太沒有邏輯了，加斯圖斯在夢裏居然還讓她等他？哼，也不看看他是誰，也配讓尊貴的奧黛塔公主等他！

奧黛塔擦拭着眼淚，她剛才對着加斯圖斯又是責罵又是砸東西，積累了一堆埋怨，被這個熱烈的夢一打斷，現在已經氣不起來了。

她走出房門，在門外，意外，又不意外的，發現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加斯圖斯正像一堵牆似的，陰沉着臉堵在房門口。

好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仆手裏拽着麻繩，麻繩的另一頭拴在加斯圖斯的手腕上，他們想把他拖走，顯然失敗了。那麽多人拖他一個，加斯圖斯竟然依然能巋然不動。

奧黛塔刻意擡手整理着并不淩亂的衣領，故意一眼都不看他，問達倫道：“誰允許他站在這裏的？”

負責帶領加斯圖斯的仆從慌張地跪拜下去，剛想求饒，加斯圖斯開了口：“不關他們的事，請您懲罰我一個人。”

透過一層看似冰冷的防守神情，奧黛塔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嘲諷地說：“我還以為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我和其他男人共處呢。”

“啊，真累呀。”奧黛塔非常刻意地揉了揉後頸，手指意有所指地搭在飽滿的嘴唇上。

她看見加斯圖斯原本垂在身前的手，慢慢攥成了拳。

奧黛塔心中突然莫名湧現出一絲爽快，活該！讓他在夢裏扔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