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21

Chapter 21

一個小時後,問診室內。

杜湛明一本正經地翻着病例,耳邊是窦展誇張的“嗷嗷”聲。

值班護士正小心翼翼地拿着熱毛巾敷在窦展的臉側,“窦醫生疼不疼?”

窦展垂淚欲滴的樣子,“疼,疼死我了。”

值班護士看向杜湛明,眼裏盡是忿忿之色,“杜醫生你下手也太狠了。”

“就是就是。”窦展在一旁附和。

杜湛明腰背挺直,“誰讓你做些讓人誤會的事,嗯……大不了多幫你值幾個夜班吧。”

護士看着窦展腫得老高的半張臉,最後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在醫院待了有些年頭,和他們的關系都不錯,平日裏老開玩笑,忽然對杜湛明道:

“杜醫生,你這次是被蜘蛛精看上了嗎?”

杜湛明疑惑地歪頭,見她手指向了門洞處。

他順着望了過去,“咳……”差點被口水嗆到。

問診室門的裝修和教師的門有些相似,都在上方挖了一個方形的孔,安上了透明的玻璃。

此時的倪禾整張臉恨不得貼在玻璃上。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和他對視了也不避開,傻兮兮地沖裏面一笑。

杜湛明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護士問道:

“蜘蛛精家狗的鑒定結果什麽時候能出來?”

護士嘴角完全兜不住,“還得幾個小時吧,已經通知加急處理了。”

杜湛明颔首,點開電腦的叫號系統,開始忙碌的下午問診。

約莫看診了好幾位患者,他趁着伸懶腰之際,瞟了眼門的地方,那色膽滔天的蜘蛛精已經爬走了。

他松了口氣。

只是還沒有過多久,問診室的門又再一次地被敲響,他剛說了聲“請進”,就後悔了,正是笑臉盈盈的倪禾。

她提着兩個塑料袋就進來了,“看你們吃完中飯也沒有午休就開始工作了,就買了些蓮蓬送來,你們休息的時候吃吧。”

她筆直地朝窦展走去,熟絡地把一份剝好了的蓮子放到他桌上,“我買之前嘗過了,特別嫩。”

杜湛明清了下嗓子,“作為醫院的院長,我不得不提醒窦展同志你,私受賄賂不利于本醫院風氣的建設。”

窦展為難地看向倪禾,聳了聳肩。

倪禾趕緊拿了另一份遞給杜湛明,“杜醫生也有份的。”

杜湛明沉吟了一會兒,“如果說是一起吃大鍋飯的話,就不存在賄賂問題了……呃,為什麽他的是剝好了的,我的卻是一整個?”

語氣不善。

“因為啊……”倪禾忽然靠近他,“為了感受杜醫生的擔心之恩,你的那份我要親手剝,感動嗎?”

窦展不滿:“我靠,我才是那個受傷了的人,我才需要特殊關照啊!”

杜湛明別開腦袋,“說了不要再提剛才的事。”

“好啦好啦,不提就是了。”她把腦袋湊到他胸前,在白大褂胸前的荷包上夾了一朵白色的枝枝花,“我看賣蓮蓬的老婆婆在賣這花,順手買了一朵,放在身上香香的。”

花朵的清香夾雜着女人酣甜的香水味,沖擊着他的神經,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就聞到了你濃烈的香水味而已。”

她也不惱,夾花的時候順帶着蹭了蹭他的胸肌,“你知道我的香水為什麽這麽濃烈嗎?”

杜湛明睨着眼睛看她,總覺得她不會有好話。

她認真地分析道:“都說香水要擦在手腕和耳後根的地方,脈搏的跳動會帶動香氣的散發,我見你心跳就不停,你說能不香嗎?”

杜湛明:“……”

窦展有意見地叩了叩桌子,“喂,你們看不到還有我這個大活人嗎,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倪禾撩完了就想跑,“那你們忙吧,我就在外面等着,結果出來了叫我。”

“等等。”杜湛明喚住了她。

她:?

“你就在這裏的沙發上坐着吧。”

窦展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倪禾驚喜,“真的可以嗎?”

“省得你又杵在門洞那裏,別把患者們吓到了。”他的面色平靜。

“哦。”倪禾乖乖地走到沙發上坐下,把蓮蓬拿了出來,正兒八經地開始剝。

這時,護士開門,把幼崽和悉尼都送了進來。幼崽年幼還睡不太夠,挨着沙發就打起盹來,虎頭虎腦的悉尼一點都沒有當父親的意識,總覺得它和自己争寵,硬是一爪子把它拍醒。

倪禾一腳還給了它,“哦呵,不準欺負你女兒。”

悉尼反抗地嚎了兩聲,她捏拳吓唬道:“給我安靜點,要是吵到杜醫生工作,他生氣了拿你開膛破肚做實驗你信不信。”

正在看病的一位婦女,聞言上下審視着杜湛明,同時抱緊了手中的寵物刺猬。

杜湛明幹笑了兩聲,不知道現在把倪禾趕出去還來不來得及。

再到杜湛明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倪禾已經把蓮蓬都剝好了,白光光的,一個個整齊躺在塑料袋裏。

他偷偷地看了眼窦展的桌上,那家夥正自給自足地剝蓮子皮,瞬間覺得自己桌上的那份蓮子米圓敦敦的很可愛。

他在倪禾期待的神色下,拿起一顆送到了嘴裏,嗯,卻是很嫩,蓮心都是甜的。

倪禾趁他不注意,右手迅速地擊向他的額頭,“啵—”的一聲脆響,杜湛明的額頭被鑿出了一個紅點。

他懵住。

倪禾瞧了瞧手上皮碎了的小蓮子,粲然一笑,“我們小時候都是這樣玩的。”

杜湛明反應了過來,抓了一把袋子裏沒有長飽滿的蓮子,一個接一個地點在她腦門上,“啵啵”聲不絕,她捂着腦袋連連告饒,“我錯了我錯了,你把我妝都要蹭掉了。”

他無所謂,“你素顏的蠢樣我又不是沒見過。”

說完這話,他才意識到她今天是盛裝打扮過的,丸子頭配牛仔外套,裏面是條紋的打底衫,下身針織裙,一雙深棕的馬丁靴。

見到這馬丁靴的時候,他愣了愣。

她俏皮地微擡腳,“我照着杜醫生買的同款,是不是特別适合我?”在去東非的飛機上,曾看他穿過。

她的雙頰緋紅,鼻尖的痣似在他瞳孔裏調皮地跳躍着。

他聲音并無波瀾,“一般吧,沒我穿得好看。”

“切—”她拖了長長的尾音。

這時候,門被敲響了三聲,護士拿着幾張紙走了進來,遞給窦展,“結果出來了。”

倪禾收起了玩笑,緊張地問他,“結果是什麽?”杜湛明也看了過去。

悉尼事不關己地趴在地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窦展迅速地掃過前面幾頁,目光落在最後一頁,不知道是該恭喜還是安慰,“肯定親子關系。”

倪禾的表情也很尴尬,有些六神無主地走到幼崽身邊,“你可怎麽辦啊。”

窦展不以為然,“多養一只狗對于你來說似乎并不是難事吧。”

倪禾搖了搖頭,“我常年因為拍戲不在家,合租的人又因為工作要早出晚歸,悉尼是大了,不需要照顧,可是這小的,我怎麽放心把它獨自扔在家裏,還有你們看悉尼對它的這份敵意,我怕幼崽會被它欺負。”

窦展沉默了,這确實是個問題。

杜湛明問:“那你有沒有認識的人有飼養需求的?”

“我都問過了,沒有。”她搖頭。

杜湛明看向窦展,“你能不能養?”

窦展連忙擺手,“我還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們最讨厭養小動物了,拿回去怕是就得扔大街。”

“那該怎麽樣呢……”杜湛明也有些苦惱。

想着想着,卻發現倪禾直喇喇地看着他。

她聲音幽幽的,“不知道杜醫生能不能幫忙代養……”

杜湛明心中一突,她的眼神怪讓他瘆得慌的。忽然覺得有其狗必有其主人,決不能答應倪禾任何事情,最後他怕是會被她吃得連骨頭都不吐一塊。

華燈初上,杜湛明驅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對副駕駛上一臉閑适的倪禾提醒道:

“說好了的啊,這幼崽我只幫你養一段時間,近期你記得趕緊找到合适的寄養人。”

倪禾撇了撇嘴,“虧你每次把愛護動物說得那麽大義凜然,我看你也就是虛張聲勢。”

杜湛明的瞳孔黯了黯,“我只是不想難過而已。”

倪禾怔了怔,“什麽意思?”

他的面上有前方汽車的尾燈光,柔和萬分,“剛從國外回來的那會兒,我領養過一只英國的退役警犬,它的年歲太大了,沒和我待多久,就病逝了,從那以後我基本就沒養過任何寵物。”

倪禾埋下了頭,“對不起。”

杜湛明笑得有些苦澀。

她忽然猛地擡起頭,“你領養的那只,是不是母的?”

“嗯。”

她的雙眸發亮,“不會是叫沙琳吧?”

他很是錯愕,“你怎麽會知道。”

她頓時笑得合不攏嘴,指向他胸前的項鏈。

杜湛明會意,唇角微揚,“這是以前挂在沙琳身上的狗牌,為了防止它走丢,特意寫上了我的電話號碼,後來它不在了,我就想着戴着這個紀念它,沒想到倒戴成了習慣。”

“你早說啊。”倪禾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句。

他:?

“沒啥沒啥。”她側過臉偷笑,心裏的疙瘩總算解開了,就說嘛,這沒情調的腦子裏除了動物就是動物,怎麽可能有女人嘛。

“對了,那個鑒定手術,你為什麽不找我做?”杜湛明随意問道。

她撓了撓腦門,“這事也怪丢臉了,我怎麽好意思找你嘛。”

他“哦”了一聲。

就在二人的閑聊中,汽車開進了一家中檔小區,她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狗大你家裏住這兒啊。”

杜湛明有些無奈,“其實你不用非跟着我回來的,我自己也可以把它帶回來。”

倪禾一臉堅毅,“那怎麽行,我得了解我孫女的居住環境,我是一個認真負責的家長。”

杜湛明無法,只能帶她上樓,他家住在二十九樓。

“哇—”倪禾打着赤腳在進了他家客廳,沒想到這麽局促的空間,竟然可以這般完美地被設計,房屋是一覽無遺的敞開式裝飾,客廳廚房衛生間都聚集在一樓,閣樓上放着一張床,床旁是個日式的書櫃。

閣樓下被安置成了一處衣櫥,齊整的襯衣與皮鞋羅列,全白色調的裝修讓她忍不住想到他的床上滾一滾。

她剛把右腿放到上閣樓的樓梯上,就被他揪住了衣服後領,“你的孫女只會住在一樓。”

她悻悻地止住腳步,看到只能以後再寵幸這張床了。

悉尼被系在樓下保安處,沒有帶上來。她把幼崽放到沙發的坐墊上後,自己的屁股像牢牢黏在上面似的,坐下就不起來了。

“喏,你的耳環。”他從茶幾下的抽屜拿了出來,他是用心的人,還拿了一個裝手表的盒子裝上。

倪禾接過。

“你是不是該準備回家了?”杜湛明忍不住送客。

“可我還沒有吃晚飯耶。”她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可我不準備請你吃晚飯耶。”杜湛明學着她的調調,回敬了過去。

倪禾知道自己已經麻煩了他很多,也知道循序漸進見好就收的道理,不情願地起身。幼崽這兩天和她親近了,下意識地就環住她的腳。

她摸了摸它的腦袋,“乖,好好跟着狗大混,以後在狗界稱霸。”

杜湛明的額角抽了抽。

她驀地靠近,在它耳邊說道:“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以後這裏的地方任你睡,這裏的人,任我睡。”

随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區。

牽着悉尼在林蔭道上漫步着,拿出手機,準備軟件叫車,定位顯示她正處于複興路上。

她頓了頓,随即撥打了阿草的電話,“喂,你上次和我說的那個跆拳道少女的戲,是不是在複興路這邊拍來着?”

“倪姐,你不是要我推了嗎?”

她有些焦急,“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是的。”

她微微一笑,“我決定接這部戲。”

“……可是我已經幫你推了。”

她回頭看了看身後小區高樓上的一簇燈光,“你和湯望舒聯系吧,不管用什麽辦法,我這部戲,只能我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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