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四

白粟一臉凝重地将銀行卡插進ATM機內。

——這是第五次。

接着滿足地彎唇，退出卡後繼續重複剛才的動作。

251實在看不下去。

【251（暴躁）：你這輩子沒見過錢嗎！ATM機它不會痛嗎！被你來來回回這麽多次……欸，我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麽奇怪的話。總之！不要再看了！是你的！都是你的！才區區二十萬！你要淡定！】

白粟沒理她，但還是聽話地收了卡，轉身出門。

【251（松了口氣）：好了，現在我們可以認真思考一下，是要怎麽生錢了。讓我來猜猜，咱這20萬，最後是會被你賠得血本無歸呢？還是能使你從此走上人生巅峰呢？欸？你幹嘛？】

白粟進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裏頭的擺設也簡單，就一張沙發和一個收銀臺。

她已經在微信裏跟男人具體說明過，現在過來，也只是為了确認一下。

兩人達成交易，白粟掃了掃立着的收款碼，支付了定金。

【251（慚愧）：我都忘了原主還有個辛苦的爸爸。】

原主的前半生，既不幸，也幸運。

母親難産而死，父親沒什麽文化，年輕的時候還能靠體力活掙錢而把原主拉扯大，好不容易等到女兒上了大學，結果工作時遭遇意外，命雖沒丢，卻也從此落下了病根。

體力活是沒法幹了，但不工作是不行的，女兒還沒踏入社會，家裏的頂梁柱還是他，後來找了個保安的工作，工資雖然不高，但解決二人的溫飽是沒問題的。

原主很懂事，從小到大一直很節儉，父親遭遇意外之後，她知道自己勸不動父親不去工作，所以能做的，就是通過自己的能力去兼職掙錢，自那以後，她沒再向家裏要過一分錢，學費是她寒暑假兼職得到的，再加上每年學校評的獎學金，也算是有了點小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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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展肖的病還留在身上，雖然不會影響到生活，但原主就怕某天會突然複發，所以那些一點點攢起來的絕對不會碰的積蓄，是她準備存夠了帶他爸去看病用的。

這件事白展肖并不知道，男人也逼不了白粟繼續收下自己的錢，最後每個月的工資，除去日常開銷之外的，也都攢了起來。

——以後做女兒的嫁妝。

白粟聽出了251的畫外音，溫聲一笑。

【這個世界，不是只有蘇霈一個男人的。】

——“白粟”是小說中的炮灰女配，是阻礙男女主感情發展的墊腳石。

——但對另一個連戲份都只有幾句話的人來說，她是他的全世界。

……

“粟粟啊，爸爸，爸爸真的中獎了，還，還是一等獎。”

男人質樸的聲音中帶着止不住的顫抖。

白粟可以猜到他現在有多興奮，不免也跟着笑：“爸，聽說在這個活動裏能中一等獎的人，幾萬個當中可能就只有一個，你運氣真好。”

白展肖激動過後，開始不安：“不過它這個活動會不會是騙人的啊，我這輩子連再來一瓶都沒開到過，怎麽能一下就抽中一等獎了呢？”

“是真的，爸你把銀行卡號報給他就行，這是我朋友告訴我的，她就中過三等獎，當天錢就到賬了。”

聽到自家女兒這麽說，白展肖的心就安定下來了：“好，那爸現在就把卡號給他，是你哪個朋友啊？現在的大學朋友嗎？人家對你這麽好，你也要對人家好一點，對了，既然中了獎，你請人家吃頓飯吧，錢爸等下轉給你啊。”

“我有錢，爸你不用轉，我會請她吃飯的，那你趕緊給他發消息，我這邊有點事，晚點再給你打。”

“啊？哦，好，那你去忙吧。”

白展肖知道自己争不過白粟，也沒再提打錢的事。

白粟挂了電話，開始去找比較靠譜的醫院。

治病實際上就幾萬塊，但對生活拮據的原主二人來說，卻還是艱難的。

現在有了這筆“意外之財”，她就有理由讓白展肖去看病了。

【各種服務代理：你好，你父親發來的銀行卡號是你的，那麽現在是需要我再臨時補充一條只能填寫本人銀行卡號的要求嗎？】

【不用了，麻煩你了。】

【[轉賬]待朋友确認收款】

白粟嘆口氣，突然覺得有些眼澀，看來自己現在就得給白展肖打電話了。

兩人聊了近一小時，白粟最後成功說服了白展肖，接着開始找醫院，然後是預約專家，一系列事情都做完，她總算放下了一顆心。

……

白粟沒想過自己會在買鴨脖的時候撞上蘇霈。

是的，她嘴又饞了。

昨晚剛發過誓，未來一個星期，自己絕對不會再吃一根鴨脖！

結果一天都沒到，就打臉了。

彼時白粟手裏還提着四杯剛買的奶茶，正排在長隊的最後面等着，鴨脖的香味已經順着窗口蔓延出來，她吸吸鼻子，低頭開始給群裏的三個姐妹發消息。

【吃鴨脖嗎？】

【趙曉谕：（嘔吐.jpg）】

【紹琳琅：趕緊撤回，我現在看見這兩個字就想吐。】

【林楠呢？】

【林楠：瀉藥，剛出廁所，已經吐完了。】

白粟：“……”

她光顧着和群裏的人聊天，前面的人和自己空出一大段距離了都沒察覺到，身後的人終于忍不住，提醒了句。

“同學，你還買嗎？買的話可以往前走一些嗎？”

白粟張嘴就是一句抱歉，埋着頭向前一步，咚，直直撞在了一道肉牆上。

她邊道歉邊擡頭，看清擋在前方的人，神情快速變化了下，不過數秒，就換上昨日那般冷淡的神色。

“粟粟。”

蘇霈直直盯着她，眼裏血絲一片，整個人顯得狼狽又憔悴。

白粟一點也沒表現出他所期待的心疼，她再自然不過地點了下頭，說完好巧之後，就不打算再多看他一眼，越過他直接往前一步，排在了一個寸頭男生後面。

“粟粟。”

越發委屈的聲音在後方傳來，白粟眉峰一跳，被人從後方一把抱住。

“我離不開你，粟粟，我不和你分手。”

白粟可以感覺到周圍人八卦的眼神，和抱着自己的人身上的溫度一樣熾熱。

她在心裏罵了句媽賣批，這貨怎麽又擅自增加副線劇情，再這樣她真的要收錢了！

“放開。”

聲音冷如臘月寒風。

蘇霈被刺得臉色更加慘淡，抱住她的動作越發用力。

他埋下頭，在她耳邊喃喃：“粟粟，對不起，我不該騙你，對不起，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不管你要我做什麽，我一定都答應，只要你原諒我，好不好？”

白粟毫不猶豫地回答：“好。”

蘇霈不敢相信地擡頭，她繼續淡聲道：“分手，不要再來找我，我就原諒你。”

“不要。”

他又埋下腦袋，貪婪地聞着屬于她的味道，說：“除了這個，我都答應你。”

白粟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松開，蘇霈，我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和你讨論這種事，而且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所以，請你把我松開。”

他沉默兩秒，就在白粟以為他要裝沒聽見時，卻又把她松開了。

因為蘇霈的聽話，白粟突然覺得這人還算有點可取之處，面色剛松動一分，就聽他說：“那我們換個沒有人的地方繼續說。”

白粟：“……”

“粟粟，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放手的，我也不相信你這麽快就不喜歡我了，所以粟粟，我們沒有分手，我不分手。”

【你确定我拿的是炮灰女配劇本？】

【251: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現在是怎麽回事？這時候男主不是應該已經開始要和女主有發展了嗎？】

【251:emmmmm，難不成是因為收錢劇情改變，所以影響了後續劇情？你等下，我查查啊，看男女主現在的發展到哪一步了。】

【不用那麽麻煩。】

白團子沒回話，已經躺平在查了。

“你認識許尚甯嗎？”

——直接問當事人不是更方便？

蘇霈一愣，臉上很快帶上一點掩藏不住的激動：“粟粟，你不想分手了是嗎？”

白粟：？？？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麽，蘇霈嘴角的笑一僵，聲音裏帶上明顯的委屈：“你都願意和我聊其他人了，不是表示我們的關系已經恢複了嗎？”

白粟：你還挺會想。

“我認識。”

蘇霈等了一會兒都沒聽見她的回答，只好主動開口。

說完，滿是期待地看着她：“粟粟是有什麽事要找她嗎？我認識她，我也可以帶粟粟去找她。”

上一秒還面帶愁雲的人，這一刻眼裏已經在發光。

白粟感嘆了下蘇霈的變臉能力，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很快又恢複剛才那副冷淡的模樣。

“沒有，還有，蘇霈，我們已經分手了，希望以後你不要再這樣叫我。”

蘇霈不甘心地重複一遍：“粟粟，我不和你分手。”

她勾唇，笑裏少了以往的溫柔，多出幾分薄涼：“随便你。”

随後擡腳往前，重新排在了隊伍裏。

托蘇霈的福，她已經被好幾個人插了隊。

蘇霈沒再來打擾她，他本來就氣質出衆，此刻孤零零站在原地的樣子，像極了被主人丢下的可憐小狗。

越來越多的人朝他側目，圍觀了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的人，還朝白粟看了好幾眼。

白粟一個眼神都沒理會，她已經排到了第二個，馬上就要買到鴨脖了。

“剩下的鴨脖都幫我裝起來吧。”

白粟的笑頓時僵住。

寸頭男生付完錢離開，窗口裏的店員禮貌地招呼了下還沒緩過神的白粟：“同學，請問你要買什麽？”

她走近，不死心地問：“鴨脖還有嗎？”

“不好意思，最後一份被你前面的男生買走了，要不你再看看別的？我們的鎖骨和鴨掌也很受歡迎的。”

白粟這一刻幾乎想把蘇霈捶爆，她剛才被當衆抱住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麽生氣。

恨恨轉身，面前又擋住一人。

臉上的笑很燦爛，但不知怎麽的，讓人覺得分外刺眼。

他搖搖手中的袋子，得逞一般道：“粟粟，吃鴨脖嗎？”

251終于從躺屍狀态中恢複過來，這時候男主認不認識女主已經不是最關鍵的問題，她急忙開口。

【251:咱們被玩了！我才想起來，蘇霈根本就不是個純善小奶狗，他就是個心機boy!】

【251:原主用濾鏡看人，而且她也不可能知道男主的心思，原劇情沒在他們這條線上描述太多，所以我就忘了這一點！怪我！】

【251:我現在給你分析一下啊，促成這個世界的女配走向悲劇結局的，其實就是男主。原主本來就玩不過他，就算沒有女主，男主把原主追到手之後，等興趣沒了，最後也是會不要原主的，因此從一開始，我們的方向就錯了。】

【251:簡而言之，原主的炮灰結局從她被男主追上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是注定的了，至于能變成女配，只不過是因為男主的惡趣味，因而這個世界的設定者才會增加了一些有她的劇情——盡管這些劇情都是為男女主感情升溫服務的。呼，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所以他現在又來找上我，就是因為我沒像原劇情那樣拒絕支票，和他預想的不一樣，才會又生出了所謂的惡趣味？】

【251：……對。】

白粟想罵人。

【251:沒有關系！亡羊補牢未為晚也！我給你保證，你只要讓他再次把惡趣味打消就行了。而且一旦他和女主的交流開始增加，咱們就不用擔心了，在這個世界裏，女主光環是最強大的！沒有人可以打敗它！所以，寶貝你再忍一忍，我們馬上就能掙脫劇情線開始我們自己的主線人生了！】

【……我再信你一次。】

【251（哭唧唧）：不，你要永遠相信我！】

【丨】

【251:嘤嘤嘤。】

【251:在那之前，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下蘇霈為了讓你買不到鴨脖準備了什麽。】

白粟：！！！

【251:剛才買走剩餘鴨脖的是蘇霈朋友。】

【251:蘇霈今天注定會讓你看着前面那個人把剩下的所有鴨脖都買走。】

【251:如果在寸頭男之前有人打算把鴨脖買光，他就會主動使用“鈔能力”，你也知道，沒有一個人可以抵擋得住鈔能力，如果能，只能說明錢給得不多。至于怎麽恰好排在你面前，那更簡單了，在蘇霈纏住你的這段時間裏，只要他排在你面前，不斷給插進隊伍裏的人讓位就行了，我算一下啊，截至剛才，他已經給十個人讓了位。】

【我想罵人。】

【251（捂耳）:我突然聾了。】

【狗男人！】

【251（贊同）：說得好！等下，我沒能量了，時間暫停要中斷了，你準備好該怎麽做，還有五秒。】

時間一到，周圍的一切按照原有的軌跡繼續運作。

白粟微擡頭，看向眼前的人。

“蘇霈，那就不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