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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二日一早, 南枝醒來，推開房門就見君無渡已經坐在了院子中間的桌子旁，手臂邊擺着碧綠的食盒。

早春四月, 清晨的陽光都格外溫柔。

他坐在晨曦中垂眸持卷，墨發落在胸前露出了一截凝脂般的側頸，高鼻薄唇如淩霜傲雪。

即便是坐在簡陋的山間竹屋中，卻依然擋不住與生俱來的出塵矜貴。

聽到動靜, 他擡眸朝南枝看來。

這一瞬，鳳眼盛滿了淺淺的金光, 柔化了他與生俱來的冷漠疏離。

大早上的看到這樣的美景，南枝眼裏都升起了驚豔之色, 好奇地問道“師尊, 其他人也都跟你一樣好看嗎？”

君無渡對于自己的外貌從來就不甚在意, 再美再醜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具皮囊而已。

也不欲在這種事情上多費唇舌，點了點頭。

“哇！等有機會我一定要去到處看看這樣的美景。”

南枝洗完臉, 用松脂和茯苓制作的牙粉刷完牙, 就要在對面落座用早膳時, 君無渡卻喚住了她。

“過來。”

南枝沒有多問，徑直走了過去。

君無渡把她帶到了角落裏那顆盛開灼灼的桃花樹下，說道：“今日我教你挽發, 你好生看着。”

說完面前就浮現出了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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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南枝看的還挺認真, 慢慢地就被君無渡的手吸引了注意力。

她的頭發本就很黑, 襯得那雙穿梭在發間的手指更加瑩白好看。

南枝偏了偏腦袋, 想了半天只能想出和蔥白一樣這樣的誇獎來。

“什麽蔥白？”君無渡看着鏡子裏的南枝垂眸問道。

發現自己竟然說出了口, 南枝也不見絲毫窘迫地說道“我說師尊的手指像蔥一樣白, 很好看。”

很快，君無渡按照昨夜所學為南枝梳了個最為時興的垂鬟分肖髻, 然後把滴水翡翠玉簪插在她的頭發時，卻總覺得好似少了什麽。

直到南枝一邊不吝詞色地贊嘆他厲害，一邊折了枝桃花，随手插在發間。

粉面桃腮杏眸泛光，灼灼其華。

君無渡的眸光閃了閃，像是為了壓抑住偏頭的倉皇，他輕咳了一聲把一枚翡翠綠的戒指遞給了南枝，“這是可以儲物的乾坤戒，過幾日等你引氣入體後便可以輸入靈力，裏面有幾套新的衣衫，你可以試試。”

南枝道了一聲‘謝謝’，一臉新奇地接了過去。

正在她把玩時，君無渡遞給了她一個翡翠琉璃杯。

南枝二話不說，仰頭就把水喝了個一幹二盡，末了才擦了擦嘴角問道：“師尊，這是什麽水，甜甜的。”

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現在才想起問，不會太晚了？”

“師尊又不會害我！”南枝揚眉一笑，想也沒想地說道。

再也聞不到那刺鼻的花香，君無渡唇角隐隐泛笑，轉身走入了房間。

似是新衣裳的誘惑讓南枝有了動力一般，打坐修煉也格外的用心。

只是每日她總是披散着頭發，做事用膳時總是會一臉不耐煩地撩來撩去。

惹得君無渡都無法無視地問道：“為何不挽發？”

南枝垮着臉“我沒學會，師尊再教教我嘛！”

女孩沾着糕點的唇粉嫩豐滿，像是飽滿多汁的櫻桃，微撅時，帶着一種毫不做作的嬌憨。

君無渡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在南枝的唇上頓了頓，卻又倏地偏過頭去。

這天早上，君無渡只能又為她梳頭挽發。

南枝的頭發冰涼順滑，像是夏日深山中的溪水，觸感極好。

他半垂的濃睫在眼底下投下了淺淺的陰翳，讓人無法窺得他一絲情緒。

直到挽好頭發，他如南枝昨日那般伸手折了一支桃花，掖袖，偏頭為南枝插在了如雲的鬓發間。

他側着臉，南枝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濃睫高鼻和銳利的下颌線。

她一下站了起來，偏着腦袋，一邊尋找着君無渡的眼睛一邊笑嘻嘻地問道“師尊，我好看嗎？”

猝不及防地撞上她盛滿了笑意的臉，君無渡的呼吸猛地一窒。

此時，兩人挨得有些近，近到能看清她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裏全是他的身影，近到能看見她如剝殼的荔枝般瑩白·粉·嫩的臉頰，近到能看清她唇瓣微張露出的貝齒……

“師尊”見君無渡不說話，南枝不幹了“我難道醜得吓到你了？”

君無渡驀地反應過來，斂眉轉身扔下一句“不醜”，大步走了。

剩下南枝一臉糾結。

“不醜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這一天，除了修煉心法時南枝都沒有怎麽見過君無渡。

午膳晚膳都是放在桌子上，不似以往會坐在桌邊等她。

第二日一早，南枝醒來時還是沒見到人，洗漱完，坐在了鏡子前拿起梳子試圖給自己挽發。

結果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在師尊手裏很聽話的頭發，一到她的手裏就變了樣子，好不容易挽了起來，結果沒怎麽動就垮掉了。

以至于君無渡回來時，就看見南枝頂着松松垮垮的頭發，坐在竹屋外的石梯上一臉頹敗。

見他走下劍，她還委委屈屈地跑過來告狀：“師尊，我的頭發根本就不聽我的話，好生煩人，不如把它剪掉算了！”

“……”

于是，每日為她挽發的事情便又落到了君無渡的頭上。

慢慢的，君無渡察覺到南枝已經對他沒有了任何的排斥，甚至因為兩人的朝夕相處她在不知不覺間開始親近他。

而且由于心境的變化，她的心法領悟得也格外快。

只是這幾天她的胃口變得有些差，除了最愛的醬肉包子以外，對別的都沒什麽胃口。

有一次她撐着腦袋問道：“師尊，我失憶前最喜歡吃什麽呀？”

“……”

君無渡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噢，師尊你又不喜歡吃飯，自然是不知道的。”

見他不答，南枝還很體貼地自己找到了理由。

看着無精打采地她戳着米飯，君無渡說道：“我會每日給你換些菜式。”

君無渡曾經未辟谷前飲食上就很清淡，而南枝又因為長時間的用藥，他自然而然便選擇的是各種清淡的菜肴，忽略了她曾經做的菜味道總是偏辛辣的事。

于是接下來，每一頓的菜肴都不一樣，南枝對麻辣的菜肴顯出了格外的偏愛，特別是鐘愛辣子雞丁，一次能吃兩碗米飯。

君無渡雖然每次并未陪她一起用膳，卻好似已經把她的喜愛記在了心裏，總是會隔三差五地帶回辣子雞丁。

偶爾擡眸時，便會看見南枝被辣得臉頰泛紅，卻吃的格外歡快的模樣。

過了幾日，南枝入定的時間越來越長，君無渡教了她引氣入體之法後，她不出片刻便學會了。

然後第一件事便是興沖沖地打開了乾坤戒，第一時間就拿出了心心念念了好幾天的新衣裳，也不打坐了，扔下一句“師尊，我去試試好不好看”就跑了。

過了一會兒，君無渡正垂眸時就聽見了腳步聲，他循聲望去，眸光微動。

只見南枝穿着一襲淡粉長裙，外罩輕薄如蟬翼的潔白大袖披衫，一條絲帶将腰肢束縛，顯得格外不堪一握。

冰絲蛟绡輕薄華彩，是這世上最好也最為珍貴的料子，南枝巧笑倩兮地朝君無渡走去時，如雲似霧的隐隐華光在裙擺間緩緩流動。

“師尊，這些裙子可太美了。”她眉眼含笑地轉了一個圈，裙擺蹁跹青絲飛揚間竟似嬌豔無骨，明明未施粉黛卻已面似桃花。

這是凡間最興盛的款式，在天玄宗時弟子都是身穿統一樣式的宗服，離開宗門後南枝又是做普通人打扮，更有時還扮作男子，這幾乎算得上是君無渡第一次見她如此穿着。

只覺得沒有那一刻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南枝已經長大了。

長成了一個容貌嬌妍，氣質姝麗的女子……也到了會被其他男子追求的年齡。

見君無渡神情複雜地看着自己，南枝偏頭問道“師尊，不好看嗎？”

幾息過後，君無渡慢慢地搖了搖頭，一雙鳳眸漆黑如晦。

這個眼神太深，顯得格外莫測，竟壓抑的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南枝有些不自在地撈了撈挂在手臂上的披帛又喚了聲“師尊”

君無渡像是倏然回過神來，神情很快恢複如常地說道：“今日的功課就先到此為止！你去玩吧。”

待到南枝纖細的身影離開，君無渡的眉頭狠狠一皺，一雙鳳眸徹底壓了下去。

他剛才在想什麽？

南枝已到雙十年華，即便将來嫁人也是理所應當！

他阖了阖眼，再次睜開時已經清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