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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當南枝真正開始嘗試君無渡是她師尊時, 是在好幾天過後。

自從服用了千醉花南枝總是會睡懶覺，看着太陽爬出雲層，君無渡開始還忍不住想要叫醒她。

可最終卻只是掉轉腳步下山去給她買回早膳。

慢慢的他已經習慣了她晚起, 他每日都會練完劍再下山。

而今日南枝起來得格外早，等君無渡下山去買早膳時，南枝繞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後百無聊賴地坐在了院子外的石階上等着君無渡。

修行之人五感皆靈, 君無渡遠遠地就看見了坐在石階上的南枝。

裙擺層層疊疊在她腳邊鋪開，她雙手撐着下巴, 披散的青絲落在臉頰邊，顯得格外的文靜乖巧。

她是特意在等他！

這一瞬, 君無渡微微斂眸, 遮住了眼中難以分明的情緒。

一見君無渡出現, 南枝眼睛泛光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好厲害”

“這個劍竟然可以飛嗎？”

“嗯。”

南枝亦步亦趨地跟在君無渡的身後，興奮讓她都忘記了對君無渡的戒心, “你說以前是我的師尊, 師尊就是師父的意思, 你這麽厲害可以在天上飛來飛去，那是不是我也以前也像你一樣能這樣上天入地？”

他偏頭，看了一眼她臉上興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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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微勾的點了點頭。

“真的嗎？那我一定很厲害”她的眼睛都泛了光, 不過眨眼又塌下肩膀苦惱地問道：“那我的傷什麽時候才能好啊？我什麽時候才會找回記憶。”

君無渡壓下微揚的唇角, 若是無法拔出她的心魔, 這藥就不能解！

可要拔出心魔談何容易？

不過這些事不能告訴南枝, 而君無渡這個人從來就不屑于撒謊, 所以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提着食盒朝前走去。

原本興沖沖地南枝見他這樣的反應, 以為自己的病約莫是好不了了，喪氣地塌下肩膀，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得不好。

甚至連最喜歡吃的醬肉包子，也只是吃了兩個就不再吃了。

南枝剛到天玄時性子也是這般性子，任何情緒都能輕易地從她臉上看到，根本不用費心思去猜。

而如今沒了記憶，也恢複到了曾經剔透又遮不住情緒的模樣。

以前君無渡從不在意旁人的情緒，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弟子，而如今，南枝喪氣的情緒已經影響到了他。

以至于他拿着的書半晌都沒有翻一頁。

最後見南枝還剩下大半碗粥就要放下筷子時，他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你要試試禦劍嗎？”

南枝瞬間擡起頭，分外感興趣地問道“禦劍？就是剛才你那樣嗎？”

君無渡點了點頭。

南枝連連點頭“要要要！”

君無渡瞥了一眼桌子，“早膳還沒用完！”

“我這就吃這就吃！”她說着，立刻夾起了一個包子。

看着她大口塞包子的樣子，自己的臉都快成包子了都毫無所查。

君無渡忍了忍，最終也沒忍住微微地勾了勾唇角。

這時見南枝正看向他，他輕咳了一聲像是掩飾般地說了句“慢些吃，會嗆到。”

話音剛落南枝就被嗆到了。

“……”

手忙腳亂地接過君無渡遞來的水，咽下後南枝還不忘順嘴誇獎道“你好生厲害，這都能算到！”

君無渡“……”

南枝很快地吃完了早膳，眨巴眨巴地望着君無渡，像是生怕他後悔似的。

待到君無渡召出不妄劍時，又招來南枝的驚嘆。

不妄劍本就是神器，一聽到南枝的話還得意地甩了甩。

南枝見狀，一臉沒見過世面的驚奇“它能聽懂我說的話呀，它難道也是人嗎？”

“不是，好劍都會有自己的劍靈！”

“那我以前有嗎，我有自己的劍嗎？”

想到那把将自己刺穿的劍，君無渡抿了抿唇角，“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尋一把更适合你的。”

“謝謝師尊！”

“……”

這恍若隔世的稱呼，久遠到君無渡都怔了一瞬，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她如此喚自己了。

他原以為要等上許久。

看着她臉上純真又歡快的笑意，君無渡緩緩地搖了搖頭，嘴角噙着一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意。

飛劍緩緩上升時，南枝起初還挺緊張，像是生怕自己掉下去一般，下意識地牽住了君無渡的衣擺。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君無渡回頭便看見她一臉緊繃的模樣，他想也沒想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與此同時，飛劍已經飛入了半空，南枝什麽也顧不得地用力攥住了君無渡的手大叫了起來。

“啊啊啊，飛起來了，飛起來了……”

“好高啊，好高啊，會不會掉下去？”

“不會！”

君無渡的聲音偏冷，可是南枝此時聽起來卻格外的安心。

很快适應了高度，她又興沖沖地說道：“再高點，再高點……”

君無渡為兩人施了結界，當劍飛得越來越高直到飛入了雲層裏時，南枝看着雲朵在身邊翻湧，看着太陽的金光漫漫由衷地贊嘆道“好漂亮！”

她俯瞰着遠處如黑點般的城鎮，直到居住的院子徹底看不見，

“原來神仙就是這般的感覺嗎？”

“師尊，師尊，我也要當神仙！”

感受到了她的歡快，君無渡眉眼松散地說了個“好！”

待到落地後，南枝還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望着她因為興奮而染上緋色的臉頰，君無渡一時有些啞然。

“師尊，我們今日便開始吧！”

要想拔出南枝的心魔，就需得穩固她的道心。

《八識歸元法》就格外适合有心魔的她。

南枝本以為君無渡會立刻傳授她禦劍之法，結果興沖沖地跟在他身後卻被要求盤腿而坐，聽着一些拗口的口訣。

見她心浮氣躁明顯一幅靜不下來的模樣，君無渡沒有責備，只是睜開眼淡淡地為她解釋道“修真者需得學會修心煉性之法，以心制性，以性制行，為大道打下根基。”末了還多跟了一句“你可能懂？”

“懂懂懂。”南枝點了點頭“那修完心法我是不是就可以修習禦劍之術啦？”

看着她因為興奮而泛着微紅的臉頰，像是清晨的果子，帶着鮮活的朝氣。

君無渡搖了搖頭。

果然，她的興奮神情立刻焉了，像是從蓬勃春日進入了萬物枯萎的寒冬，單純剔透的情緒就如同四季般分明。

君無渡壓了壓唇角，慢慢解釋道：“修真一途最忌諱急功近利，否則就如空中樓閣一觸即逝。”

聽到君無渡這般耐心的解釋，南枝很快真的靜了下來，手心朝上沒一會兒便真的入了定。

看着她披散的長發，君無渡神情恍了一瞬，而後也慢慢地閉上了眼。

驚鴻仙子萬萬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那亥時一刻便要歇息的師弟會在半夜敲響她的房門！

以至于她聽到他那清冷的聲線時還怔了一瞬。

披上外袍，打開門時便見到君無渡帶着一身冰冷的潮氣站在門外。

回過神來的驚鴻仙子神情一緊，立刻問道：“玉宵，可是出什麽事了？”

搖曳的燭火在他黑漆漆的眸中跳躍，他搖了搖頭淡淡問道：“我來拿衣服和熏香！”

驚鴻仙子微微瞪大了眼好似在懷疑自己聽錯了一般，下意識地問道：“你大半夜跑來，就為了拿衣服和熏香？”

“嗯。”

驚鴻仙子的聲音都有些拔高了“你重傷未愈，冒着危險耗費靈力強行禦劍千裏，就為了來拿衣服和熏香？”

“師姐不是已經知道了，為何還問？”

驚鴻仙子深吸了一口氣，“我讓你回來療傷你不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傷有多重？不好生醫治的話一生大道都無望！為了幾件衣裳你倒是知道回來了……”

“師姐！”

“你竟然還沒耐心了？”盯着君無渡，驚鴻仙子真是被氣得頭疼了“我說你幾句怎麽了，為了幾件衣裳不要命地跑來跑去，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

大抵是發現驚鴻仙子生氣了，君無渡難得的解釋了一句“人間的鋪子沒有冰絲蛟绡！”

“你還不如不說！”

君無渡一聽果然不再說話。

若不是修養好，驚鴻仙子都想翻白眼了，拿出一個乾坤戒扔到君無渡的手裏，“你要的東西都在裏面，衣衫都是按照南枝的尺寸縫制，也都熏了錦葉晚綠的熏香，這乾坤戒也是按照你說的要求特意尋的。”頓了頓“還有按照你所說南枝身上一直有一股不散的花香，那大抵是合歡宗的千日香。 ”

“可能祛除？”

“能，解藥我放乾坤戒裏了。”

君無渡接過乾坤戒，以為他要走，驚鴻仙子又忍不住說道：“你人都回來了，今夜便讓我先為你療傷。”

君無渡卻不說話，兀自看着驚鴻仙子的頭發。

“怎麽了？”

他的雪衣飄動，在皎皎月色下像是水墨潑就的一幅遠山薄霧。

那着墨濃烈的眉眼看着驚鴻仙子，緩聲問道“師姐，可能教我绾發？”

驚鴻仙子用了好幾息時間終于理解了君無渡說的話。

她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找回千醉花的時候她就對玉宵說過，把南枝送到朝霞峰來。

朝霞峰都是女子又都是醫修，最為方便。

可是玉宵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個提議，甚至在宗主的盛怒之下強行帶着南枝離開了天玄宗，還像是生怕被打擾似的連落腳地點都未曾告知他們！

而如今深夜往返也決計不是怕暴露行蹤，多半是不想讓南枝在白日裏一個人待着。

玉宵對誰都沒甚差別，即便是他們這些相處了上百年的師兄師姐們。

而如今對待南枝卻截然不同！

教會了幾個最新的樣式，在君無渡離開前，驚鴻仙子輕聲喚住了他：“玉宵，你對南枝如此上心，可是生了其他心思？”

“南枝只會是我的弟子！”

他站在階梯上，峻拔清瘦的身形如瑤階玉樹般目下無塵。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望着他禦劍而去的身影，驚鴻仙子眼裏滑過重重的憂慮。

情之一字，從來都不受任何規矩和身份束縛！

再貧瘠的土地只要埋下了種子，都會在悄無聲息時開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