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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下午，天忽然陰了，村幹部緊急決定，夏收工作提前開始。

這個月份收的主要是冬小麥，這是大家辛苦半年的成果，也是大家下半年的希望，所有人立刻緊張起來。

全村男女，無論老幼，都要去地裏搶收。

柳家也是所有人齊上陣，就連年紀最小的柳玉寶都要去。

“玉玖，你要是覺得身子不好就別去了。”周老太攔住柳玉玖。

柳玉玖想為這個家做點什麽，“我的身體好了，奶奶放心，我會挑撿着幹的。”

周老太卻還是擔心，又告訴柳正業，“你看着她點，別累着，要是下雨了，什麽也別管，趕緊讓她回來，她這身體可受不得那個。”

柳正業知道。

所有人出門，除了柳正德一家，他們吃商品糧的，不用下地幹活。

“一個媽生的，同人不同命啊！”王桂琴拉着嗓子喊。

柳老二黑着臉卻沒說什麽。

柳玉玖納悶，柳老二平時比狐貍都精，比泥鳅都滑，柳正德不幹活卻想分東西，他不說兩句嗎？

“你大伯許諾他，等玉成結完婚，玉武的婚事就包在他身上了。”何雲霞小聲跟她說。

原來是這樣，柳玉玖記得，柳玉武說楊翠翠家要一臺縫紉機，柳正德分的所有東西都不一定夠買一臺縫紉機的，柳老二那麽精的人，竟然信他？

瞧瞧柳老二，又瞧瞧柳玉武，柳玉玖有了主意。叫過柳玉安，她在他耳邊嘀咕起來。

地裏一片熱火朝天，全村所有人都在這裏了，柳家也立刻投入戰鬥。

村裏的打麥場前兩天就修好了，用石碾子軋的平平整整，現在的工作就是把小麥割倒，打成捆，運到打麥場去。

那裏有草棚，放到那裏就算暫時安全了。不然，現在的小麥已經熟的差不多了，被風雨一打，非減産一半不可。

豐年大家還吃不飽，減産，就等着挨餓吧。

天上的烏雲似乎壓在每個人的心上，所有人都不說話，悶頭苦幹，只是偶爾，大家會擡頭看看天氣，祈禱千萬別下雨，千萬別下雨，老天爺就可憐可憐他們吧！

麥子一片片倒下，但遠處金黃的麥田還是一望無際，這個活兒，根本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完的，大家只能跟時間賽跑。

柳玉玖根本沒幹過活，以前在梁朝的時候，她連洗臉水都沒端過，現在竟然要拿鐮刀割麥子？

彎腰，麥芒正好紮在臉上，又疼又癢，伸手握麥稈，一不小心就會被麥葉或者田裏的雜草割傷，尤其一種葉邊鋸齒狀的草，碰見手上就是一個傷口……柳玉玖這次真切實體會到了農民的辛苦，半刻鐘不到，她已經傷痕累累。

不過她竟然也跟上了大家的進度。柳正業在她旁邊，他蒲扇似的大手一揮，麥子就倒下一片，他一個人幹了兩個人的活。

他這樣怎麽行？會被累壞的，柳玉玖意識到這點，停下申請退出。

周老太爽快的答應了。

這下柳正業明顯輕松很多，還有精力去幫幫柳玉安。

柳玉玖則跟在後面，撿撿大家落下的麥穗什麽的。這時，就看出每個人的性格了。

比如柳正業跟何雲霞，他們割的麥茬又平又齊，很少又落下的麥穗，幾個男孩則比較跳脫，麥茬就像狗啃的一樣，而柳老二跟王桂琴專圖快，後面剩下不少麥穗……

柳玉玖一邊撿，一邊巴望，後來她不用擡頭，都知道這壟麥子是誰割的了。

這天一直幹到晚上天黑，衆人才依依不舍的回家吃飯。

天越加陰沉，一路上，大家都小聲的說着話，滿臉擔憂。

回到家，男人可以休息，女人還要做飯，今天正好輪到何雲霞做。

柳玉玖心疼她，過去幫忙。

就在這時，柳正德那屋吵了起來，時不時有“縫紉機”、“錢”等字眼冒出，聽聲音，是柳玉武跟柳正德，後來更加熱鬧，柳老二、王桂琴齊上陣，不時還夾雜着柳玉妍的驚呼聲。

“怎麽回事？”何雲霞往那邊探頭。

柳玉玖大概能猜出發生了什麽事。柳正德許諾給柳玉武買縫紉機，她讓柳玉安提醒柳玉武別被他騙了呗，柳正德的謊言堅持不住了，自然要吵起來。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何雲霞回頭看柳玉玖一點都不關心那邊，狐疑的問。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們現在不吵，以後也得吵。”謊言就是謊言，總有被拆穿的時候，她覺得柳正德應該知道的。

何雲霞擦擦手，“你看着鍋，我過去看看。”吵的太厲害了，好像還有砸東西的聲音，這怎麽行。

柳玉玖趕緊拉住她，她這時候去，裏外不是人。

母女倆正拉扯，周老太一句“我還沒死呢！”，壓住了所有的吵鬧聲，院中頓時安靜下來。

第二天，天更陰了，早上就像黃昏一樣，天地都是昏暗的。

村頭的大喇叭四點多就開始喊，讓大家盡快去地裏搶收。

柳玉玖早早準備好，往柳正德屋子那邊看，她好奇昨天最後誰吵贏了。

這件事，明顯是柳正德不對，周老太是個精明人，她應該知道怎麽做的。

柳家人陸陸續續出來，最後是柳正德一家四口，他們的臉色都很難看，下地幹活，他們八百輩子也沒想過。

“呦，讀書人還拿鐮刀幹活呢？別不小心把自己給割了。”王桂琴雙手叉腰，以勝利者的姿态嘲諷他們。

“那也是缺德缺的。”柳玉武滿懷希望落空，恨不得在柳正德身上咬塊肉下來。

柳正德等人的臉色更差了，不過，他們卻沒反駁。

柳老二則不滿的叫周老太，“媽！”

他此刻的心情柳玉玖能理解，這時候周老太讓柳正德他們下地幹活，就是還想把東西分給他們，他如何不恨。

“一切等忙完再說。”周老太擲地有聲，一夜過去，她頭上的白發似乎又多了些。

柳玉玖看的心下不忍，可是她知道，有些事是必須要解決的。

田地裏狂風大作，紅星村的人都快絕望了，他們最怕的就是下雷陣雨。

幸虧上天有好生之德，大風刮着刮着，竟然把所有烏雲全部刮開了，下午，太陽露了出來，炙熱的烘烤着大地。

所有人臉上都有了笑容，開始邊幹活，邊說笑。

除了柳正德一家，他們在城裏生活這麽多年，幹起農活來比柳玉玖強不了多少，沒一會兒，柳正德臉上就挂了彩，柳玉妍的腳也扭傷了。

周老太讓柳玉妍在地頭兒歇着，卻沒說讓她回去，柳玉妍眼裏噙着淚，也不敢說什麽。

至于柳正德就更別想了，繼續幹活，就是臉爛了都不許停，用周老太的話說，“你兄弟都是這麽過來的，怎麽你就受不了！”

夏收可真累人，搶收三天，大家終于把麥子全收到了打麥場，而這只是開始。

還要脫粒，曬麥子，曬麥稭稈……一個麥粒，不過四五遍手，根本到不了手裏。

不過總算躲過了雨天，豐收在望，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兩天天氣異常悶熱，大家又累又熱，有點喪失鬥志，趙青容決定，今天給大家送消暑茶。

柳玉玖早等着了，一大早就熬好了茶，等中午的時候，溫度剛剛好。

兩個人像以前一樣，推着車給大家送茶，燥熱的麥田裏瞬間多了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消暑茶是個好東西，大家喝完，瞬間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氣，看的村長滿意至極，照這麽發展，今年他們村肯定能拿先進了，到時說不定鎮領導還會表揚他們呢！

他暢想着，而此時，有人卻已經受到了表揚。

縣裏武裝部，市裏的領導考察完兩個縣，又來到興水縣，早已汗流浃背、精疲力盡。

陳部長精心準備了歡迎儀式，市領導卻根本沒心思看，只匆匆看了一眼武裝部的組建情況，就想打道回府。

這可急壞了陳部長，他們要是就這麽走了，他們的先進肯定沒戲了。

這時，蕭堰站出來，誠懇的請求領導們喝杯茶水再走。

他是老兵，跟其他人明顯不一樣，領導們一問才知道他是響應政府號召，主動從軍隊調回來的。

這很難得，領導為了他這份覺悟，也得喝杯茶再走。

茶一入口，沁人心脾，暑熱盡消，領導們忽然想坐下來好好考察一下這裏的情況了。

“今天對虧了你的茶啊，對了，你怎麽想到在茶裏加藿香的？竟然還這麽好喝。”送走領導，陳部長拉着蕭堰感激不盡。

他在縣裏當文職幹了二十年，一直沒出頭的機會，這次挑大旗組建武裝部，他也懷了破釜沉舟的決心，現在終于有希望了，他怎能不興奮。

蕭堰面不改色，還是跟領導講過的那句話，“是村裏的一個老人告訴我的偏房，能祛暑清心。”

陳部長也就随口問問，沒多追究便離開了。

這邊，柳玉玖還不知道她已經成了村裏的無名老人，她遇到了一件怪事，就在剛才，她吊墜裏的金絲突然多了四五條，這是怎麽回事？

給村民送茶？漲的全是綠絲啊！

秦星州那裏？也不對，按她的經驗，不可能一下多這麽多。